她神色坦荡澄澈,倒是让徐凤池不知该如何聊下去了。
    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和她说这些,本就不便。
    可要交给别人,他更不放心。
    思量半天,徐凤池还是委婉开了口:
    “是啊,你……先前叶恒别有所图,差点将你嫁入韩家那个火坑,不过事情也过去挺久了,你在京中待了这几个月,可有中意的人家?”
    叶璟言放下了茶杯。
    叶雲风换了个坐姿。
    就连小五,捏着糕点的小手也随之顿在半空,忽闪着大眼睛,瞧瞧望向自家阿姐。
    ——徐伯伯这是在询问阿姐的婚事吗!?
    小五虽然年纪小,却也明白徐凤池这话的意思。
    只是……阿姐会如何回呢?
    叶初棠眉梢轻轻扬了扬。
    来之前她的确没想到徐凤池会和她聊这些,不过刚才孙氏那句话一出口,她心里已经有所预料,所以此时听到也并不意外。
    她笑着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徐凤池一怔。
    “你……”
    “先前忙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我也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停歇太久,毕竟酒肆和下面那些铺面的生意还得做呢。”
    言语之间,竟是分毫未曾提及婚姻大事。
    徐凤池知她心思玲珑,如此言语,便是当真没有考虑。
    但……
    徐凤池叹了口气。
    “初棠,你是极聪慧的。我知道,你无需仰仗依靠任何人,也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是……你才十七,未来大好年华,若能有个合心合意的人相伴,也是珍贵的缘分。”
    叶初棠知道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已是十分不易。
    她并非不领情之人。
    别人劝她,她不会放在心上,但徐凤池不同。
    徐凤池像是陷入到了回忆,目光有些放远。
    “你爹曾同我说过,这辈子能娶到你娘,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叶铮科举入仕后,便一路平步青云,但自始至终,他的身边,只有丽娘一人。
    两人伉俪情深,成婚数年,便是连一次红脸也未曾发生过,引得无数人艳羡。
    叶初棠脑海中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
    那是原主深藏的记忆,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回想起来,仍旧令人心头生暖。
    她轻轻颔首:“娘亲也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哪怕最后死在北去的路上,因着和叶铮一起,她也从未有过半分后悔。
    徐凤池知道她是极有主意的,也没指望就靠着这一两句就把人劝动,只道:
    “再大的事情你也做得,何况这些?我也不说那许多,只要你知晓,以后不管你如何选择,这里都是你半个娘家!”
    叶初棠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得愣怔。
    旋即,她唇角缓缓舒展开一个笑容,眼底似有微澜。
    “您的心意初棠知晓,感激不尽。”
    ……
    用完午饭后,叶初棠又和徐凤池聊了一会儿。
    关于朝会,以及这诸多案子的具体情况。
    “今天虽然是休沐,但其实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都没闲着。齐王——萧成煊牵涉到的案件和官员极多,单单是徐杰供出来的那些,都得清查许久。”
    之前陛下给了十天让他们查案,徐凤池能呈上去那份证词已是难得。
    具体的,还是要细细盘查确认。徐凤池之前忙得脚不沾地,一个好觉都没睡,这才休了这一天。
    待明日,他还得回去继续忙。
    叶初棠表示理解:“齐王势力盘根错节,一时半刻的确查不完。”
    何况他身后还有如贵妃以及蒋兆元,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中间会出现多少波折,也未可知。
    徐凤池手负身后,喟叹:“不过不管怎样,萧成煊已经被贬为庶人,他若再想掀起什么风浪,也没那么容易了。”
    说到这,他看了叶初棠一眼。
    “我知道你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这事儿急不来,等案子继续挖掘,或许……”
    说到这,他也顿住了。
    叶初棠不以为意地笑笑:“我明白的。”
    其实这个“或许”,谁也不敢保证。
    穆武帝若真想保下这个儿子,有的是法子。
    叶初棠本来也没指望就这样要了一位备受宠爱的皇子的命。
    她话锋一转:“您刚才说,除了昌州粮仓的事儿,溧河河堤修建,也开始回查了?”
    “不错。”
    徐凤池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今年绥南多处持续下雨,洪水泛滥,可溧河河堤当初修建的时候,耗费巨大,之前又特意加固修缮,按理说不应该被如此轻易地冲垮。徐杰的证词里提到了这一点,估计……上上下下又要牵扯出不少中饱私囊之人。”
    “你还记得孙立安吗?”
    听到这个名字,叶初棠眼睫轻轻扇动了一下。
    她颔首:“记得。”
    前工部郎中,因为贪了十三万两白银被撤职流放。
    离京之日,叶初棠还曾专门前去相送。
    “他和这案子也有关系。”
    徐凤池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我猜测,那些下拨的银两,便是经由他的手散了出去。”
    叶初棠瞬间明白过来:“您是说,他知道那些钱去了哪儿?”
    徐凤池摇摇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么做,似乎是受人指使。”
    天下贪官何其多,从上到下剥了一层又一层,本也没什么稀罕的。
    可如果这笔银子是有人想方设法搞了出去……可就不只是贪墨这么简单了。
    “具体是谁还没查出,但……可能也和萧成煊有关。”
    徐凤池也是越查越震惊。
    这位曾经风光卓绝的齐王殿下,背地里竟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
    叶初棠垂下眼。
    “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
    时间转眼到了申时,叶初棠一行人终于告辞离去。
    看着那消失在拐角的马车,孙氏心中惆怅,转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暗暗掐了徐凤池一把。
    徐凤池疼得一抽抽。
    “阿玉,你这是做什么?”
    这又生的哪门子气?
    孙氏一言不发,拉着他回了房间关上门。
    徐凤池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谁又招惹你了?”
    孙氏嗔怒:“还能有谁!你今天怎么和初棠说话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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