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色的夜幕下,周颖独自驾车在无灯映照的路上一路狂飙。
    再一次摆脱了弟弟的魔掌后,她只想跑得离他更远,至于承诺什么的她又怎么可能顾得上呢?
    以前上学时就在书上看到古代的圣贤说过,人在被要挟时说出的诺言并不值得被遵守。
    现在周颖只怕周言会不择手段地加害于她的孩子。
    她知道弟弟筹谋要害自己已久,心里认定了那恶魔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恶人心里头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一边用画勾起她心中的陈年记忆,试图用姐弟间深厚的感情打动她,一边又威胁她说要夺走属于她膝下孩子们的幸福,如此这般软硬兼施的伎俩倒是容易识破,却也无法可解。
    心跳愈急,脑中走神,周颖有好几次变道超车时险些撞上别的车辆,虽说结果总是有惊无险,但也足以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开车时不能走神的道理她也明白,可她偏不集中注意力,有那么几刻她都想让自己直接出车祸被撞死就好。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是极不负责任且给别人带来麻烦的行为,便也生出万分后悔。
    思来想去,到底是只能选择暂且认命这一条路。
    在从不从周言的问题上,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她把孩子们的幸福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周言只稍抓住她这一个弱点做要挟,她便已无可奈何。
    就眼下的情况而言,就算她要反抗,也只能积攒力量等日后找个好机会再与那恶魔斗上一场。
    等她把自己的人脉调动起来,与周言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父母年事已高不敢向其告明真相,只怕他们受了刺激气坏身体,丈夫远在他国情况不明求助不得,孩子们年龄太小帮不上忙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看作是种累赘,她所能依靠的就只剩下自己平日结识的各界好友。
    周颖深信只要自己能得到朋友们的帮助便能逆转这场噩梦。
    作为国内着名大企业的高管人员,她曾结识了各行各业的大量人才精英,其中有不少人应当是帮得上忙的。
    弟弟想像狼食羊一样把她这个姐姐“吃干抹净”,却也应该意识到她并不只是一个无力抗争的绵羊。
    下一次再有机会把周言送进监狱的话,她绝对不会再软半点心。
    -
    周颖很快就在约定的时间内办完了撤销对周言起诉的流程手续。
    距离和周言说好去机场碰面的时间还有一天,周颖只想回家睡个安稳觉已休养精神再做筹备,却在自家门前碰到了老熟人姜欣。
    那女人长得一副离谱的高海拔躯体,身有一米九八快两米高,过道灯未亮起时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有个巨人站在家门口一般,唬得周颖失神,还以为是弟弟又派了什么人要来害她。
    后来灯亮认出老朋友,她一时间感到既惊又喜,却也是头痛欲裂。
    她边叹边笑:“最近我家也太热闹了吧?咋每次回来家门前都能碰到意想不到的访客。”
    姜欣见到她,当即大笑着拥上前去将她抱住,也不寒暄什么,开声直说:“阿颖我不得不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你这高档小区的安保措施也做得太差劲了吧?像我这样长得另类的人随口编了个身份跟门口的保安报备都能混进来,你住在这这种小区里可太不安全。”
    周颖随即便想到了前不久安然堵在她家门口的事,顿感心力憔悴,轻摇了下头道:“你说得对,想当年这小区初建时安保措施做得很好没有外人能进得来的,可惜今时已不同往日了……”
    她说罢,邀姜欣入门进隔音极好的会客室内叙旧。
    对方欣然答应,却也在落座后火急火燎跟她说道:“颖,前阵子你拜托我帮忙的那一件事有新进展。”
    还在斟茶倒水待客的周颖猛然将头抬起与她对视。
    “新进展?什么新进展。”
    “本小姐昨晚连夜托人找到了一位法律界的大人物,名叫黄雯,是后京第一高级律师事务所的顶级律师……我请她帮忙插手你之前说的那个案子,终于查到了一些之前查不到的东西。”
    听闻新的变数出现,周颖的心不由得颤了颤:“黄雯?这人靠得住吗,我没听说她的名字。”
    “肯定靠得住!”姜欣不假思索地说,拿起周颖刚刚泡好的滚烫茶水就往口里咽,却也面无痛苦神色,“她这律师,以地位尊贵为人正直而着称,平常打官司胜诉率极高连我都比不上她半点,连官府的司法机构都对她礼遇有加……这不,我苦心求了她好久才请到动她出手干预这次的事情,这才能调出官府的顶级保密文件,从而获取些许珍贵的案件信息。”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周颖笑着斥了句姜欣,并用手轻轻戳了下她的太阳穴,“可是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不要和别人提起这件事吗?”
    姜欣有些心虚地垂下头挠了挠她那齐肩短发:“嘿嘿,我这不是想着要多帮帮你嘛……”
    周颖显然没有要真正对她动怒的意思:“也罢,说说看你查到了什么吧?”
    “说来也奇怪,我查到的犯罪嫌疑人名字和你弟弟的名字一样,他们竟然都叫周言,这……”姜欣说着,稍抬起了些头看周颖,眼中多了一份不可思议的神情,像是在向对方征询什么答案似的。
    周颖知道事情再也瞒不下去,终于把周言将她强奸后囚禁了五天的事情尽数说出,却也撒了个谎,只说周言从没内射过她。
    听知事情来龙去脉,姜欣的叁观几乎都被震碎,失神了很久才不自觉地道出一句:“我的个老天爷哟,这怎么可能……”
    她和周颖从小玩到大,因而曾在去周家做客时见过周言几面,在她印象中那周家的弟弟就是一个面相俊朗且稍显凶恶的普通人罢了,怎么都不可能料得到他会做出强奸亲姐姐这样惊天骇俗之事。
    “该死!”待缓过神来,姜欣暴怒而站起身往桌上砸了一拳,力量之大,震得摆在桌上的整套玻璃茶具瞬间破裂,碎屑四溅,飞速在她手臂上划出了七八道深浅不一的流血伤口,“我学法多年见识过很多离奇血腥的案件,却也没想过这样的苦难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己朋友身上……”
    周颖连忙找来纱布替她包扎伤口,却被她突然按住双肩。
    眼已湿润的姜欣眼里满是悲伤与愤怒,不住地打量着周颖的身体发问:“你现在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地方被伤得很严重?”
    周颖脸上挤出个微笑对着她说:“没事……之前有个好心的医生帮我治疗过,我的身体已经不要紧,反倒是你的手臂……”
    姜欣眼里很快充血通红,思维和周颖却不是在同一个频道上:“我要杀了你弟……哦,不,应该说我一定要把你弟告进牢里去……”
    周颖无奈,勉强在姜欣不配合将手臂抬高的情况下帮她包扎好了伤口,并把自己已经撤销对周言之起诉的事情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强奸案是公诉案件,个人怎么可能撤销得了起诉流程!”姜欣猛然扭头看着周颖道。
    周颖苦笑:“我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使得官府里的办事员替他办了不少事……”
    姜欣却是不信:“不可能,我再进官府的电子档案里查一下案件信息……之前黄雯给过我查询这次案件的权限,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她拿出手机查了许久,却见档案内空白一片,半点案件信息都查不到,甚至连立案记录都没有,就像是这个案子从来就没存在过一般。
    姜欣几欲崩溃:“怎么可能,我前阵子还看过这和案件相关的信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
    她问周颖现在还有什么打算,周颖便也将自己不久后要与周言同去机场的事情告诉了她。
    “不行!”姜欣当即高声表示反对,说话时连嘴唇都止不住地发颤,“你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的迫害,现在不能把他告进牢里就算了,怎么可能还跟他去机场会面?到时候他把你抓上飞机直接飞出国怎么办?”
    周颖落寞地垂下了头。
    “没办法,他强我弱,现如今只能屈服。”
    “怎么样都不能让你再入险境。”姜欣依旧坚持己见。
    周颖却是冷静地给她分析起了形势说:“我不会有人身危险的,至少目前暂时是这样,毕竟我弟要真想害我的话恐怕现在我死在哪都没人知道……现在我忌惮他的实力不敢轻易反抗,等到将来时机成熟时我再与他识破脸皮也不迟。”
    姜欣扶着头哀叹:“时机成熟?什么时候时机才能成熟。”
    周颖却是昂首挺胸,自信笑答:“等我摸清他的底细,探明他的实力,时机就会成熟……周言既能将魔爪伸入官府内部就说明他拥有的势力十分强大,并不是现在的我们所能对付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你以身侍魔套取情报,这未免太危险。”姜欣心中仍然存有忧虑,“我实在不忍心看你……”
    “我一人受罪,总好过我的家人朋友和我一起受罪,而且,我也并不是一个在与恶魔做抗争,难道不是吗?”周颖用她那一双水灵丹凤眼直勾勾地望着姜欣与她对视,声柔且轻,有如清晨悦耳鸟鸣。
    姜欣终于明白了周颖的心意:“我能帮上什么忙?”
    周颖笑称:“照顾好我爸妈和孩子,保守秘密并随时准备好接我的电话,这叁点可以做到吗?”
    姜欣被她这话逗得笑出了声:“呵,这些事未免也太简单了,你能不能给我分配点高难度的任务?比如说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机场之类的。”
    “保护好我的家人就是最高难度的任务,”周颖拉起姜欣的手腕,用自己的一双小手覆住了她的大掌,“你能不能有把握能护他们周全?”
    姜欣偏过头去不敢直面周颖的视线,支吾着咽了口唾沫:“有……有把握,却也不想只做这些事……”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姜欣本要说自己想跟周颖一起去机场,却见她眼中含着泪道出这么一句,便也只能点头应承。
    “你放心去吧,我自有我的主意……”
    -
    一日时间很快过去。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周颖便只身前往安东机场赴约,而周言和安然早就候在了那里。
    看着周颖大步朝自己走来时,周言便得意笑道:“看吧,不出我所预料,我姐到底还是遵守了她说过的诺言——她这个人我了解得很透,知根知底。”
    安然附和他说:“言哥聪明。”
    耳边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周言,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周言和安然正谈笑风生,却不料旁的视线盲处怎就杀出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冲到周言身侧抬脚腿便往其左腰处猛踹一脚。
    那人穿着一双平底鞋,待要踢腿时鞋底处却露出两排闪着寒光的刀片,直取周言要害而去。
    安然眼疾手快,扯住周言衣肩将他拉到旁侧,单臂横砸那女人小腿上架住她的迅猛一踢,随即以迅雷之势弯身弓背,从裤腰处掏出一把锃亮的黑色手枪抵在对方脑门上。
    “住手!”安然临将扣动扳机,却听已走到近处的周颖发声将他喊住。
    安然斜眼瞥了周言一下:“言兄,现在怎么处理。”
    “把这女人的鞋卸了,你也把枪放下。”周言冷冷道。
    安然绷着脸俯下身,收起枪将那女刺客的带刀鞋脱掉,脸上满是怨气。
    那女人长得未免也太高了点。
    周言和安然两个人,一个一米八、一个一米九,在她面前分别矮了一到两个头,贴近身要打起来的话气势上天生就先输了一截。
    周言面无表情地望着那女刺客道:“你是谁?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不得好死就行!”对方说完,光着脚又一次冲到周言面前,抡起右臂直击他的左脸。
    这一次安然却是没有反应过来。
    待四周的安保人员后知后觉地将那女人从周言身边拉开架走时,周言面上已经挨了重重两拳,感觉连牙都被打松了几颗。
    此时周言却是记起了那女人的身份,讪笑道:“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我姐最好的闺蜜姜欣吧?印象里我记得姐姐还跟我提起过你,好像是说你得了省级跆拳道冠军什么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姜欣隔着五六步远的距离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我呸!你看我像是无恙的样子吗?你个不知廉耻的混蛋脑袋还不好使?”
    骂了一遍还不解恨,她又使尽平生所学臭骂了周言好几句,斥他禽兽不如,责他伤天害理。
    周颖连忙赶到她面前捂住她的嘴苦苦哀求:“别说了别说了……”
    姜欣愤然,眼中落泪:“我心里咽不下恶气,也实在放心不下你,所以特意跟踪你来到这。本来我要一脚踢废那贱人半条狗命,可惜被他躲了,不然他现在就得给我躺医院里去。”
    周言被姜欣骂一顿后却也不恼,只是淡定地掏出丝布将自己脸上的唾沫抹去,随后便从容地慢步走到姜欣、周颖二人面前开口道:“姜欣你打我打得没错,骂我也骂得合理,只可惜你还不够强大并不能改变什么。”
    安然从旁闪出,抬手举枪对着姜欣称:“犯周言者,死。”
    姜欣不住冷笑:“有种你就杀我。我早就写好遗书把你们干过的肮脏事通通记录好,并藏到了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我一死或长时间消失在公众视野中,你们就可以等着被告上法庭,然后光荣地成为通缉犯中的一员……”
    安然忽地不敢轻举妄动。
    “放她走吧。”周言突然发声对安然说。
    安然却仍举着枪将眉头拧紧:“为什么?留着她会让事情有泄露的风险,就算不杀了她,将她抓起来也好过放了她。”
    周颖连忙跑到周言身边挽住他的臂膀为姜欣辩解说:“不,不……姜欣她不会泄露什么的,我可以为她作保证,只求你们放过她!”
    周言面不改色地摆了摆手,示意手下解除戒备并放开姜欣,还直视着她道:“只要我姐姐还跟在我身边,我相信你是不会和我闹得鱼死网破的,除非你连我姐姐的安危都不顾了……我说得对不对?姜欣。”
    他竟是在拿周颖做筹码与姜欣“谈判”。
    姜欣死死盯着周言,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你……”
    周言冷笑一声,搂住周颖的腰便转身径直往登机口而去,姜欣却是被一众安保人员拦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
    姜欣站在机场候机楼内眼巴巴地看着远方一架又一架飞机接连腾空飞走,身忽疲软,靠着墙瘫坐下,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自己在半小时前收到过周颖发来的短信。
    信上说:“刚刚问了周言,他说要带我去m国。现在我仍安好,你可勿忧;昨夜拜托过你照顾暂且我的家人,此事最为要紧,还望阿欣谨记。”
    飞机起飞前,周颖躲在厕所里给姜欣发完消息后便删除了所有简讯记录。
    此去m国,不知结局。
    她没有别的选择。
    ps:今天周末加更,很抱歉我发文发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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