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韶华楼拘住的魔修说得不错, 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算正道?
    然而硬着头皮回到仙林宫, 回到草台峰,鱼阙却没有感受到师尊的存在。
    平日里师尊坐镇草台峰,会释放自己的灵力笼罩覆盖在草台峰,监视草台峰的一草一木, 亦或是确保草台峰内部没有潜在的危险。
    “师父好像不在诶。”
    白珊知道师尊常待在偏殿,可在偏殿四处看看, 却不见师尊。
    其实她才拜入草台峰没多久便跑出来跟着主角团, 并不是很清楚草台峰内部运行和她白得的师尊习惯如何。
    鱼阙望着偏殿放下来遮光的竹帘, 心下感觉不好。
    师尊不在草台峰, 联系不上追萤, 也没有师兄的消息,那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怀着疑惑,她到供奉命灯的道殿里去看,发现小师兄楚洛笙的命灯——已经微弱得随时要熄灭。
    怎么会?
    难道追萤没有和小师兄会合么?
    恰好有一牵着灵兽来照料栽在道殿前的弟子,鱼阙便抓了他问话。
    小弟子是追萤的徒儿,是该尊称鱼阙为师叔的,他怀里抱着圆滚滚的灵兽,仔细回忆:“师父她前段时间才回来,又出去了。”
    “去做什么?”
    “前段时间师父回来禀报西洲发生的事情,长老们说什么她没有告诉我们,只是面色郁结了几日,说联系不上你也联系不是楚师叔,没过几天就出去啦,草台峰事务都交给林泉师兄掌管。”
    “西洲?西洲怎么了?”
    “师叔,你不知道么?”
    小弟子见鱼阙面露疑惑,便将近来中洲发生的事情简要地告诉了她。
    追萤去西洲寻找楚洛笙的时候遭遇到了魔洲魔修的袭击,侥幸逃回来,向仙门禀报了此事,而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匆匆离开了草台峰。
    他们这些弟子也联系不上追萤。
    问追萤去了哪里。
    小弟子说不知道,挠了挠又说,楚师叔还没有找回来呢,估计是又出去找楚师叔,雪浪师祖也没有消息,大概外出游历去了。
    鱼阙听着听着,眼前浮现了蜷缩在断竹下的蜈蚣,还有明明和钩夫人长得不像但又意外相向的霁水真人。
    揽仙城。
    追萤最可能去了揽仙城。
    鱼阙心里的预感强烈。
    “师叔,你也联系不上师父么?”
    “嗯。”
    “那怎么办?”
    “得去一趟揽仙城。”鱼阙转头要走。
    追萤对于鱼阙来说是珍贵的姐姐一样存在的人。
    她不希望她出事。
    但还没走两步,身后二人见她突然站定。转身急切要去寻找追萤的鱼阙伸手捂住了额头,身形晃了晃,竟然踉跄了两步,随时可能栽倒似的。
    身后的白珊和小弟子连忙上前搀扶她。
    “师姐,你还好吧?”
    “没事。”
    “可你……”
    鱼阙摇摇头,突然的眩晕大概是因为她在韶华楼大肆动用灵力且赶回来又这般着急,应该是力竭导致的。
    若是力竭也还好,修养几天便可无事,不过要是因为别的……可不好说。
    “师姐,要不咱们还是暂时歇一歇罢?”
    白珊肩上架着她,嘴上说话但实际上已经再将她往弟子舍的方向挪步。
    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还能继续赶往揽仙城?
    可别犟了。
    鱼阙被白珊和追萤的弟子架着回到自己在草台峰的住处,位于山腰上的弟子舍。
    拜入草台峰的二十年她一直过得很简朴,下榻的地方干净如雪洞一般。
    还算宽敞的房间里只简单的放着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最多还有放置衣物的斗柜。
    白珊将鱼阙扶到床上,帮她脱去上衣,盖好被子,换下来的三千霞如同烫手山芋,她胡乱想把它塞进衣柜之中。
    但拉开鱼阙的衣柜,她看见了好几件一模一样的灰蓝色道袍整整齐齐叠在一起。
    白珊:……
    不愧是鱼阙。
    安置好鱼阙后,白珊打算去药庐给鱼阙熬制一些舒神的汤药,留她一个人躺在房里休息。
    突如其来的眩晕使得鱼阙难受得很,头耳嗡鸣,浑身像是有蜜蜂爬动。
    在白珊走后,她睁开眼,枕着硬邦邦的枕头,盯着房梁,以思考来转移身体的不适。
    弟子舍附近种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竹,风吹来时,竹子相互倾轧,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动。
    竹叶波浪起伏好似田野里舒展的稻禾起雾。
    听着很助眠。
    但有东西不肯放她入睡。
    它们在风里低语,杂乱无章,它们在偷偷的笑,宛如在看在讨论可笑的人。
    鱼阙闭上眼,又睁开。
    不怀好意的声音仿佛有意在搅乱她的情绪,它们想让她暴怒,让她怒喝闭嘴。
    但鱼阙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里是草台峰。
    “喂,你!”
    正在鱼阙出神之际,被关在魂瓶里转醒的畬月突然叫嚣,像是不甘心被遗忘的蝉:
    “你到底是什么人?”
    “快放我出来!”
    “你算个屁的正道,把我放出来!”
    此獠甚是聒噪,一会威胁不马上放了他自己绝对不会饶恕她,一会又施放糖衣炮弹企图迷惑正道弟子坐怀不乱的心。
    但鱼阙只是两眼直直地盯着房梁,不曾动作。
    畲月的发言到最后只剩恶言恶语的垃圾话。
    他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说到新主大人即将统领魔洲子民夺取人族六洲时,鱼阙终于动了,她翻了个身。
    “你真奇怪,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个家伙的气息。”畲月见她无动于衷,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谁?”
    鱼阙出声问道。
    这魔修说了两次她身上有其他人的气息,但鱼阙是个洁身自好并不喜欢和他人有肢体接触的人,能近身的,除非是熟识或者晏琼池。
    她倒是想知道,她身上沾染了谁的气息。
    见她终于搭理自己,畲月也兴奋起来,被团成一团的魂魄在魂瓶里翻来覆去,语气高昂:
    “你知道也没有用,这家伙死了很多年了,掉进湮魔井里谁也救不了他。”
    “……”
    鱼阙并无兴趣,她没有接触过什么死了很久的人,况且魔修诡计多端花言巧语,一不留神很容易上当。
    “你不信么?”
    畲月见她又没了动静,说道:“发动魔潮的魔尊大人原有十三子,也就是魔洲里的十三魔主……”
    接下来便就是长达几千字洋洋洒洒的赞美之词,听得鱼阙眉头一皱,对魔洲魔修的感观更差了。
    “不过,最小的魔主殿下嘛……”
    对前十二个英武魔主赞不绝口的畲月此时顿了顿,而后毫不在意道:“只是个很弱小的心魔,身为魔尊之子毫无价值,不过倒是很奇怪,魔主们怎么杀他,他都死不了……不过好在有湮魔井。”
    “什么是湮魔井?”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魔洲分有大魔和魔修,大魔乃是世间恶念结合,只要人世恶念还在,魔就不会灭亡,但湮魔井嘛……是专杀大魔的地方,不说魔修,就是大魔被推进去,也再无生还的可能,它是大魔的屠宰场。”
    发动魔潮危害世间的魔尊座下有十三子,最小的孩子也就是小魔主是没有价值且弱小的心魔,但他不能被简单的杀死,于是被兄长们戕害,兄长试了很多方法杀死他,但都没有成功,直到他们抓着他的角,将他拖到了湮魔井旁边……
    畲月这么描述,倒是让鱼阙想起来在韶华楼时看见的场景。
    她的眼睛被晏琼池捂住,从幻境里看见许许多多被兄长杀死的倒霉蛋。
    其中就有一个瘦小的长着魔角的少年。
    被兄长像只待宰的猪那样对待的少年,没来得及呼救便掉入了湮魔井。
    向下坠的过程中,风把他的长发吹得狂舞,井口越来越远,他眼里看见的星光也一点点消失。
    “……”
    “小魔主人还挺好的。”畲月评价道。
    鱼阙坐起来,往嘴里塞了一颗九蟾丹以期恢复体力和灵气。不知道为什么,九蟾丹能够令被人窥看的感觉减轻很多。
    “闲谈到此为止吧,我有话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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