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作为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还是屏住呼吸打开外层的油纸。
    油纸里头,是和最外层一样的油纸,再打开,还是油纸——足足有五层劣质油纸。
    到了第六层,是一个防水油布。
    陈飞已经完全被勾起兴趣了,飞快地打开防水油布。
    当看到里头是一叠纸质文件,他十分不解,但还是翻开来。
    看清上面的文字是什么,他的瞳孔一下子紧缩起来,呼吸也快了数倍。
    最上方是一张信笺,上头写的内容不少,但是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三八式□□》《南部十四式□□》《十一年式轻机枪》《大正十年式掷弹筒》《铝提纯生产简述》《铜提纯生产简述》《炼钢简述》等名字!
    陈飞一下子站了起来,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却他又希望,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老师傅单长河推门进来,看到陈飞涨红着脸看手中的信,双手不住地抖动——不,其实他是全身抖动的。
    单长河很吃惊,忙叫:“老陈,你怎么了?”
    陈飞呼吸急促地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将手上的资料收起来,做着这动作时,看清来人是自己最为信赖的老师傅单长河之后,马上叮嘱他将门关上,然后向他招手。
    单长河不解:“到底何事竟如此激动?”一边说一边走到陈飞身边。
    陈飞抖着手把那张纸递给他,自己则急切地翻开下面的资料。
    老师傅单长河看完手上的内容之后,脸色因为激动也一下子涨红了,他急切地看向陈飞:“这信上写的,是真的么?”
    陈飞呼吸急促:“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后面,的确有对应的几份资料。”
    “看38□□,看38□□!”单长河连忙道,“太原正在仿38式□□,据我所知快成功了。”
    陈飞连连忙翻到《三八式□□》那个简陋的小册子,翻开看起来。
    单长河凑过去,与他凑在一起,屏息静气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阵,单长河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没错,是这样!这份资料没错,与太原兵工厂仿38式很像,这资料没错!”
    陈飞呼吸急促地看向单长河:“这是不是说明,其他资料或许也是正确的?”
    单长河听了这话,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激动得快晕倒了,却还是用理智控制住自己:“有这个可能,但是兹事体大,我们得经过验证!”说到这里,握住陈飞的胳膊,“老陈,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西派弄过来的么?”
    他完全猜不到,有谁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分享!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一直竭力寻找这方面资料的西派人了。
    陈飞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西派给的。这是我离开兵工厂那天,有人匿名寄给我的包裹,我先前忘了打开,今天心血来潮收拾房子,找到了这么个包裹,便打开看看。我完全没有想到,这里头竟放了这么重要的资料!”
    陈飞又露出梦幻的神色,仿佛自己正处于一场虚幻的梦境。
    如此之多的资料,还都是与军工方面有关的,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单长河也激动得不行,连忙低头翻另外几份资料。
    是他领域范围内的,他看出资料没问题,而不是他领域范围内的,他看不出什么,但是可以根据看懂的猜测,这些价值连城的资料,或许都是真的!
    单长河把资料合上,认真地看向陈飞:“老陈,这些东西暂时先保密,等我们安定下来,再拿出来与其他师傅共同研究和生产。”
    陈飞点头,红光满面:“但是,少不得要与吴同志说一声,让他们尽快搞到我们需要的机器设备。”
    吴江海再次从季先生那里得到没有任何进展的消息,有些失望,但是已经失望成了习惯,心情倒不算坏。
    他这次来找陈飞,时通知陈飞等人跟着他们往东撤走,到达革命根据地的。
    刚进门,便被陈飞拉住,接着得到了一个让他大脑眩晕的消息。
    吴江海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因此再三追问:“我没有听错吧?你们没有骗我吧?”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一下子激动得发疯: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弄来你们所需要的机器的,你们放心!即使我们勒紧裤带,也要把机器给搞来!”
    陈飞也很激动:“如果资料是真的,我们原材料又足够,一年之内,我们就能生产出第一批货了!”
    吴江海的目光亮得好比晨星:“我们定会为此做足准备的。”说完马上提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劝说陈飞等人跟随他去东边的革命根据地。
    他以为陈飞定会二话不说便领着老师傅跟他走的,不想陈飞与单长河同时摇头:“不,不能去东边,我们要往西边走。”
    吴江海十分不解:“为什么?”
    陈飞把那张信笺递过去:“给我们这份资料的人写的,让我们往西边走,进入纵深的内陆,选址最好选交通便利之所。”
    吴江海低头将信笺仔细看了,呼吸急促,第一时间便是问上面的资料是否真的齐全,知道真的齐全,激动得差点忘了呼吸,反应过来之后,慢慢冷静下来:“送这种资料之人到底是谁?”
    他完全想不到,谁会将这些资料无偿送给人。
    陈飞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吴江海听了忙问:“有怀疑的人选么?”
    陈飞摇摇头:“没有。”
    吴江海拿走了这份信笺,决定回去交给季先生查一查。
    西派内部的高层正在开会,他们这些日子搞武装起义,人是多了,可是武器严重不足,每天都在为武器发愁。
    然而不仅他们缺少武器,便是西派乃至各地军阀,也缺少武器,整个华国由于只有三个兵工厂,武器长期处于匮乏的状态。
    所以,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问题。
    正开着会,吴江海回来了,带回来了叫他们几乎失态的绝好消息!
    一群高层惊喜过后,便同时看向季先生:“这个背后的神秘人到底是谁,便交给你来查了。”
    李先生沉吟片刻,又道:“若是查不到,也不要勉强。人家愿意给我们这样的绝密资料,表示是友非敌,我们没必要寻根问底。只要他们是支持我们的,向着我们的,就是我们自己人!”
    季先生点点头。
    吴江海激动地说道:“陈飞老先生与我说过,有几份资料是基础工业,对我们发展军工帮助很大。一旦技术确认没问题,只要我们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我们便可以建设属于我们自己的兵工厂!”
    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奋起来。
    之后,大家又讨论了这位神秘人让他们在西边建立兵工厂的指示。
    李先生吸了口烟:“往西走的确是正确的,我也打算往西走。”
    季先生听了,对那位神秘人越发好奇了:“真想知道他是什么人,是不是早些年潜伏在东瀛的爱国人士!”
    萧遥知道,这份资料已经被西派所知,正在查自己,便不动声色,任由他们查。
    她所处的位置敏感,所以把文件寄出去之后,已经做了收尾工作,是怎么也不会叫人查到自己身上的。
    半个月后,山本先生他们开会议,萧遥作为临时的速录员,在记录好会议内容之后,也得知,山本他们担心华国北伐成功统一全国,会损害东瀛的利益,打算以保护侨民的名义,派兵进驻几条铁路,同时,不排除占领革命军驻地,强杀革命军以及华国民众。
    由于兹事体大,在计划实施之前,所有高层都被处于严密监视下。萧遥作为速录员,也感受到盯梢自己的人不下三批。
    怎么将计划传出去呢?
    萧遥一边琢磨,一边在萧家的书房翻书看。
    此地的萧家为东瀛服务,所以她在这里,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利,占据书房,只是一件小事。
    机会很快来临。
    东瀛方面想要得到一批金属镍的具体资料,暗中传讯给萧遥,让萧遥参加宴会,打听消息。
    萧遥装扮一新,与萧态态出席宴会。
    坐在发出宴会的汽车上,萧太太轻声提醒:“此宴会,何亦欢也会出席,那位周舫,也很可能出席,请你届时注意一些。”
    萧遥点点头。
    这两个人对原主来说,需要注意,但是对她来说,不过是两个陌生人。
    到了宴会上,萧遥正与目标人物低声谈话,不着痕迹地打听消息,便感觉到一道带着厌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仿佛没有察觉到,继续与目标人物聊天并打听消息。
    这消息自然不是一朝一夕能打听到的,但是萧遥并不着急,在目标人物面前刷足了好感度,差点被拉着不放时,施施然地离开。
    走出不远,她端了酒打量着宴会中的人,很快便注意到一对全场瞩目的男女。
    男子身穿军装,高大英俊,威仪十足,惹得在场无数未婚的青年女子面红心跳地看他,而一些已婚的女子,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愣是停留多一段时间。
    萧遥听到有女子语带艳羡地低声道:“他便是周督军之子,周少帅,与一般的大老粗不一般,周少帅原先是学文的,是当地有名的才子,之后在德留学。后来他大哥不幸牺牲,他被急招回来,才不得已转学武,堪称文武双全,是这世间少见的英豪!”
    几个少女的惊叹与仰慕声响了起来。
    有人低声问:“与他跳舞那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正是周少帅的太太。先前,不过是大字不识的旧派女子,据闻周少帅很不喜欢她,并不想娶她,是她下了药失了身,周少帅才娶的她。几年前,两人几欲离婚,周太太怕是不甘,竟自学识字并著书发表,成为了当地有名的才女,又自学英文,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竟不比留学生差。”
    萧遥听到这里有些佩服,一个旧派女子能做到这一步,委实不容易,周舫会态度大变爱上她,并正眼不瞧国色天香的原主,这是何亦欢应得的。
    没有人能抗拒得了这般自学成才破茧成蝶的才女。
    四周亦响起高高低低的叹服声音。
    却有一人道:“我倒是见过不少旧派女子,不说有没有勇气踏出破茧成蝶那一步,便是思想,便一直难以转弯。这位周太太竟如此进步,我看更像被鬼上身。”
    此言一出,邻近几个女郎太太都对说话人侧目,笑笑便到一边去了。
    那说话人咬着下唇,哼了哼,到一旁去了。
    萧遥听到她的嘀咕声:“假正经,心里还不是与我一般笑话那什么周太太,不过没胆子说出来而已。”
    萧遥听到这里目光一转,看到一个女子,打量了片刻,便去了洗手间。
    这女子是许家的小姐,由于身子弱,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但是一直还未找好婚配的人家。她家里急得很,总爱拉她出席这种宴会,不过由于许小姐身体不好,她只能待那么一会儿就得回去。
    据她查到的资料所知,许小姐喜好一家酒楼的桂花糕,经常不顾身体,在出门时订了包厢在里头吃最为新鲜的桂花糕。
    而这家酒店,便潜伏了东西派的人。
    萧遥从洗手间回来,特意从许小姐身边经过,巧妙地将一片与许小姐衣裳差不多颜色的碎布黏在许小姐的袖口处。
    干完这一切,萧遥径直往前走,又与一位贵妇聊了一阵子,聊得差不多了,这才走到另一边,端了一杯酒慢慢啜着。
    正喝着,忽然感觉到一人来到自己身旁,以仿佛耳语的音量冷冷地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家世,走了什么运气,总之你最好不要动亦欢,你若动了亦欢,别怪我不客气。”
    萧遥一听这语气,便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个给了原主希望又无情碾碎传说中文武全才的周舫了,当下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抬起下巴,带着些傲然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威胁我了?”
    萧遥生得十分出色,自来就是全场瞩目的存在,而周舫,也是少见的英武男子,两人凑一块本就吸引人,此事萧遥竟给了周舫一巴掌,不亚于十二级大地震。
    宴会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萧遥与周舫。
    他们想知道,萧遥为何这么大胆,也想知道,手上有兵权的周舫被这样扇一巴掌,会不会觉得大失脸面然后打回去,再不济,总要带兵给萧家点好看罢?
    周舫这还是第一次被打,惊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很快眯起眼睛,上前一步,语气带着狂风骤雨:“很好,你是第一个打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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