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三老爷要挑通房丫头,便没有她的名额了。
    张元家的还没上药,此时痛得厉害,见自家汉子与女儿都不管自己的伤处,之故发泄不满,忍不住哀求道:“我痛得厉害,芬儿,你去拿些药帮娘搽一搽。”
    张芬这才去拿药。
    当晚,张元出去了一趟,阴沉着脸回来,说道:“我打听过了,咱们的卖身契还在府里,出来了,便还是奴才。哥儿怕是不能读书了,另外,便是我们想给另一家做奴才,也是不成的。”
    张芬听了顿时焦灼起来:“这可如何是好?”父女两个都不知道怎么办,再次埋怨张元家的连累了他们。
    张元家的只得再次安慰他们,说家里存下了一些财产,省着些,这辈子是够花的,做一辈子的主子,可比做一辈子的奴才好,又说等她好了,回去给大太太磕头,大太太仁善,便是不肯原谅她,想来也是愿意把卖身契还给他们的。
    张元与张芬听了,心里抱了几分幻想。
    不想第二日,一队官差闯进来,说他们偷拿主子的东西,当即一阵翻找,将萧家打赏的留下,其余的全都拿走了。
    三人这些年捞的油水,一下子全没了。
    萧家赏的东西也有不少,可是和捞油水捞到的比,那是没法子比。
    张元一家几个,都一阵绝望。
    这时张元家的在外头读书的儿子也一脸愤怒地回来了,还没进门便喝道:“娘,你们到底犯了什么事?书院的先生说了,不能再教我,让我家去!”
    张元家的听了这话顿时眼冒金星,再也支撑不住,厥了过去。
    萧遥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也不想去麻烦张嫂子,于是往脸上抹了些灰,去了当地最有名的大酒楼,拿银子住下,并叫了一荤一素两道菜吃起来。
    吃完了,结账时,才问管账的大管事:“管事,我是一名厨子,你这里可缺厨子?”
    柳大管事抬头看了萧遥一眼,见是个肤色不白却异常俏丽的姑娘家,惊艳过后,当即摇摇头:“我们这里不收厨娘。”
    萧遥听了,也不急着推销自己,当即点点头,回了房,叫了水洗漱毕,然后睡了。
    两日后,京城传遍了萧府有一名大厨,做出了一道叫宾客交口称赞的酸菜鱼片。
    柳大管事原先听到,还以为言过其实,不想频频有人来问,酒楼是否有酸菜鱼片这道菜。
    他听人问得多了,才信了的确有这道菜,且十分美味。
    直到一些惯常来的老饕,也特地找他问酒楼有没有这道菜,他才知道,这道菜的魅力。
    可是,他听都不曾听过这道菜,如何会有?
    当即遗憾地告诉人,说自己酒楼里没有这道菜。
    萧遥也听到客人问柳大管事了,但是并没有马上上去,而是决定再等一等,等到柳大管事迫切起来再去自荐。
    柳大管事迫切起来,她能开的条件,便可观许多。
    不想,第二日,她出来用饭,便闻到了酸菜的味道,同时听到有客人高声叫道:“我这里也来一道酸菜鱼片,赶紧的。”
    萧遥略一听,才知道,这酒楼里,竟做出了酸菜鱼片。
    这时那个点了酸菜鱼盘的客人拿起筷子:“我这是第一份,现在,我来尝尝,这道传闻中叫所有权贵人家都赞不绝口的酸菜鱼片,到底如何个美味!”
    说完夹起一块鱼片,放进嘴里吃起来。
    四周众人齐齐咽口水,目光一直盯着他看,同时问:“如何?是不是美味佳肴?据说那道酸菜鱼盘没有刺,没有刺的鱼肉吃起来,是不是格外爽快鲜美?”
    话音刚落,就看到吃的人张大嘴不住的咳起来,同时张大嘴口齿不清地叫:“有刺,我喉咙被刺着了……快来人,给我倒醋喝。”
    店小二吓了一跳,忙去倒醋给客人。
    客人喝了一大口醋,又狠狠地咽下一大口饭,再三折腾,才终于将喉咙的刺给咽下去了,当下站起来,一把揪住店小二的领口:“你这是什么酸菜鱼片?有刺的酸菜鱼片?还有,肉质倒嫩,可没了鱼肉的鲜美,也好意思叫美味佳肴?”
    其他食客一听,忙问是不是不好吃。
    被鱼刺刺了一下的食客点头,一边看向在场的食客一边扬声说道:
    “诸位,这道酸菜鱼片如何,想必大家都看见了,是有鱼刺的,我便被刺着了。我曾尝过,这道鱼片肉质算嫩,但没有鱼肉的鲜美,也就比普通厨子做的鱼好些,可与真正的大厨,根本没法比。大家若不信,可来尝一尝。”
    在座的时刻闻言,有的便过去,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片放入口中尝起来。
    萧遥很快便听到一片声讨声。
    这时柳大管事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众食客都很不满,吓了一跳,忙上来道歉,然后问究竟,得知店伙计竟说有酸菜鱼片,并且给做出来上菜,顿时气了个倒仰。
    这酸菜鱼片名气那般高,能随便冒充的么?
    便是要自己琢磨着做,也得做得好吃,才能拿出来卖啊。
    他都不用想,便知道这一定是二管事那个厨子侄子干的事,只是眼下也没法子跟食客说这个,当即说道:“诸位请息怒,这是酒楼的不是,今日诸位在此用膳,一律打个七折,当做是我们的歉意。”
    这酒楼的声誉向来不错,众食客又见柳大管事亲自道歉,便作罢,却还是让柳大管事好好管一管这事。
    柳大管事满口答应。
    然而一批食客离开之后,又有食客上门,说是听说这里有人做酸菜鱼片,特地来尝的。
    柳大管事忙上前说明是误会,并一再道歉。
    有的食客大度,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有的食客满心期待赶来,得知居然是假的,不由得有些生气:“这不是逗人玩儿么,偌大个酒楼,居然做出这样的事,也太跌份了些罢。”
    柳大管事一再道歉,一个下午下来,腰都直不起来了。
    可是他知道,只怕明儿,还是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特地为酸菜鱼片这道菜而来。
    好不容易打烊了,柳大管事黑着脸进了厨房,凌厉的目光扫过所有的厨子:“说罢,是谁说酒楼有酸菜鱼片,并且做出来给客人的?”
    柳大管事培养出来的那几位不着痕迹地瞥了二管事那侄子一眼。
    二管事的侄子站出来:“柳叔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听到大家都来问,所以才尝试着做这道菜么?那都是咱们的客人,白白放过了多可惜。”
    柳大管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一心为酒楼,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酒楼今日为了安抚客人的怒火而造成的损失,只怕还是得归到你的账上了。”
    说到这里,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二管事:“王管事,你以为呢?”
    王管事看了一眼就要反驳的侄子,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若不听从,闹到东家那里,最后还是他没脸,且得吃一顿挂落。
    柳大管事点点头:“既如此,那今日的损失我明儿统计出来,再交给你过目。”
    说完便回去了。
    王管事的侄子王厨子很不满意,对王管事道:“那么多客人点的都是好菜,每个只收了七折,我得赔多少钱?只怕半年都不能拿月俸了。”
    王管事没好气地道:“谁让你出风头的?你不答应,赶明儿闹到背后的东家那里去,吃亏的还是你我!你说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蠢货侄子?一道菜随便就敢做出来给人吃,你够可以的啊。”
    王厨子说道:“我练了几日了,吃着还挺美味的。”
    王管事直接啐他。
    第二日上午,还是有食客为了酸菜鱼片而来。
    柳大管事照例弯腰致歉,心里再一次将王管事骂了个狗血淋头。
    萧遥从外头回来,见柳大管事笑容满面地道歉,脸上还带着疲色,知道时机成熟了,便上前去:“柳大管事,你知道酸菜鱼片是哪位厨子做出来的么?”
    柳大管事如今听到酸菜鱼片就生气,但萧遥住店吃饭,是他的客人,他不能得罪,因此笑道:“谁不知,这是萧府上的厨娘做出来的?”
    萧遥含笑点点头:“我便是那位厨娘,你这里,需要厨娘么?”
    柳大管事一怔,上下打量了萧遥一眼,继而笑道:“姑娘莫与我开玩笑,你便是拿粉将脸蛋抹黑了,我也看得出,你不过十多岁的姑娘家,如何做得厨娘。”
    萧遥微微一笑:“你既不信便罢。”说完转身便走。
    柳大管事见她如此干脆利落,忙叫住人:“姑娘且等一等——”
    萧遥停下脚步,看向柳大管事。
    柳大管事伸手比向旁边一个待客的厢房:“姑娘,不如借一步说话?”一边说一边让二管事在这里看着。
    萧遥点点头,跟柳大管事进入旁边的厢房。
    柳大管事亲自奉茶,又与萧遥互通姓名之后,才谨慎地对萧遥道:“姑娘既来自荐,又说得如此笃定,想来话是必定不假。只是这两日因着酸菜鱼片,我们酒楼的声誉大为受损,我便得谨慎些,不知姑娘可能理解?”
    萧遥点点头,问道:“可需要我将酸菜鱼片做出来再决定是否招揽我?”
    柳大管事笑道:“萧姑娘说话就是爽快。”
    萧遥点头:“可以。只要材料备齐,我随时可以开始。只是,如今这道菜是我立身的根本,我做菜时,身旁不得有人。”
    柳大管事马上点点头:“这是自然,我们的灶位,都是独立的。”
    当即,他便带萧遥进入后厨,并命人按照萧遥的要求,将所有材料备齐。
    萧遥拿到材料,便忙碌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一道新鲜的酸菜鱼片便做出来了。
    柳大管事闻着这更纯更香的酸菜香味,心中已有几分相信萧遥的确是从萧府出来的厨娘了——至于萧遥为何好好的萧府不肯待,却出来单干,柳大管事年过半百,用脚指头想也知,不是权力斗争,便是后院倾轧,看萧遥的模样儿,后者可能性更大。
    用筷子将鱼片夹进嘴里,慢慢品尝起来,柳大管事惊艳得睁大了眼睛,忙不迭地将鱼片吃进去,又夹起第二片。
    他接连吃了几片,这才不住地点头:“肉质鲜嫩醇滑,的确是无上的美味。萧姑娘,如你不嫌弃,我们状元楼欢迎你。”
    萧遥笑道:“这个不忙,我是有条件的。”
    柳大管事笑着问:“有什么条件?你且说来,若我能答应,必答应你。”
    言下之意,若太过分,只怕便不能答应了。
    萧遥含笑说道:“第一,我在厨房,只负责做菜,旁的不归柳大管事你管,当然,我可以保证,不会做出有损状元楼声誉之事。第二,我目前会做的菜只有三道,又一道正在琢磨,之后会一直学做新菜式,我想状元楼鼎力相助。而且,这道菜式的所有权,还是归我。第三,我们是雇佣关系。第四,状元楼需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帮我阻挡所有不怀好意之人。”
    柳大管事顿时露出为难之色:“这第三第四点尚可,第一第二点,未免叫人为难。我毕竟只是个管事,这种事只怕坐不了主。而东家呢,面对如此过分的要求,怕也是不能答应的。”
    萧遥笑道:“没关系,能答应便答应,不能答应便不答应。天下有的是厨子,你们想必能找到更好的。而应该也有酒楼更适合我。”
    柳大管事一听,心中就是一顿。
    如今酸菜鱼片在京中炙手可热,若萧遥去了别的酒楼,只怕能招徕无数顾客,甚至把状元楼的食客给抢走。
    想到这里,柳大管事便问:“萧姑娘,你学厨,大概多久了?”
    萧遥算了算,说道:“加上练习刀功算,应该有三个月了。”
    柳大管事一听,三个月便有三道拿手好菜,还有一道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当即说道:“本来,萧姑娘的条件还叫人为难的,不过萧姑娘仅三个月,便能有如此成就,可见天赋惊人。你且等着,我即刻便去与东家商量,力劝东家答应你的条件。”
    萧遥含笑点点头。
    柳大管事很快急急忙忙地去找自己的东家,镇国公。
    镇国公听完柳大管事的话,差点将嘴里的差给喷了出来,呛了几下,忙问:“你说什么?来的厨娘,自称是从萧家离开的厨娘,会做酸菜鱼片?”
    柳大管事忙点头:“我虽不曾尝过萧家的酸菜鱼片,可亲口尝过萧姑娘的酸菜鱼片,的确是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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