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晴雨凑到他边上说:“踹哪了?”
    说着话恨不得上手扒拉看看,郭永年就宛如块木雕站着。
    前后的穿堂风吹着,也不怕得了病。
    许淑宁才把面条下锅,从厨房探出头:“非得站那儿讲是吗?”
    当然不是,一行人转移战地进房间。
    屋里暖和,齐阳明先给自己倒口水这才道:“齐晴雨,你一个姑娘家的,别老动手动脚。”
    齐晴雨冲哥哥扮鬼脸,饶有兴致地蹲在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羊面前说:“它怎么奄奄一息的?”
    一路上不知道多活泼,把三个人折腾得够呛。
    齐阳明:“离远点,当心待会咬你。”
    羊还咬人?齐晴雨没见过,小心翼翼往后退,谨慎地伸出一根手指戳戳。
    跟孩子似的,搓着手进来的许淑宁:“自己锅里盛,太烫了。”
    又道:“还有多的,都吃点。”
    陈传文第一个响应,仿佛今天辛辛苦苦去牵羊的人是他。
    齐晴雨一边骂他一边跟上,两个人为谁先出去挤着门吵起来。
    许淑宁按着他俩的脑袋:“都让开,我先。”
    挡着门了都。
    天大地大她最大,没人跟她争,很快大家坐下来一块吃宵夜。
    郭永年实在是饿急了,吃一口才想起来要吹,五官都皱在一起。
    烫得他狠狠地捶桌子,再跺一下脚。
    梁孟津抄起手边的书扇扇:“慢点慢点。”
    就这四个字说的,真是有点像许淑宁的腔调。
    齐晴雨挥着手送去微弱的风边说:“真奇怪,怎么听着这话音有点像。”
    她语气揶揄,这眼神也是直冲冲地奔过来。
    许淑宁咬一口青菜:“吃你的,看我做什么。”
    齐晴雨眉开眼笑,嘴里啧啧啧的,恨不得起哄来一句“在一起在一起”。
    她看着还挺美的,陈传文语调高起来:“奇怪,你这手不酸吗?”
    齐晴雨还在给郭永年扇风,理直气壮道:“给你的话就酸死了。”
    大家相互帮助,团结友爱能有什么错?
    倒叫陈传文没法反驳,摩拳擦掌:“明儿一早就宰羊是吧?”
    许淑宁点点头,又想起来:“阳明,你们有给赖旺家送到门口吗?”
    哪怕是个壮小伙子,到底是跟知青们一块出门的,不怕万一就怕一万的,人家还是家里的独苗。
    这事早上她就叮嘱过,齐阳明:“有,还让他明天一定来喝羊肉汤。不过我猜他不会来。”
    口粮在乡下是大事,家家户户都没有留在别人家吃饭的习惯。
    许淑宁也知道,交代着:“那你负责把人拽来。”
    又看手表:“睡了,明天还有得忙。”
    其实现在的时间也算得上是明天,已经过十二点,人人都是一沾枕头就睡。
    许淑宁也不例外,只是她心里挂着事,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烧水。
    她才进厨房把火生起来,郭永年也跟着醒来,半眯着眼说:“你再睡会,我来。”
    困得都不成样子,还在这儿瞎忙活。
    许淑宁推他一下:“你才是应该歇一会。”
    这前一天翻山越岭的,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熬。
    郭永年确实有点累,不过都起床了,打个哈欠:“真的没事。”
    是没什么说服力才对,许淑宁无奈摇摇头:“你这人,太过勤快有时候也不好知道吗?”
    郭永年是实在,又不是傻子,洗把脸说:“在宿舍我乐意。”
    人人都照顾他,说白了付出是相对的,他一开始是性格使然,现在是日久见人心。
    许淑宁只当他在夸自己,泡了杯牛奶:“那把这个喝了。”
    这年头,糖份和油水都是好东西。
    郭永年捧着碗咦一声:“奶粉是孟津的吧?”
    知青们虽然相处好,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灶,平常分得都很清楚。
    因此他这话,其实也带着一点调侃。
    许淑宁难得瞪他:“少跟陈传文学。”
    话音刚落,陈传文和梁孟津一块出房间,前者听到自己的名字说:“我真是一会不在,就得说我坏话是吧?”
    许淑宁摇摇头:“你在我也说。”
    难道她还会害怕吗?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陈传文捂着胸口:“孟津,你不管管吗?”
    梁孟津装作没听到,蹲在屋檐下洗漱,背影写着“与我无关”四个字。
    将来十有八九是个妻管严,陈传文蹲他边上说:“没义气。”
    梁孟津吐一口水:“只有她管我的份。”
    他倒是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陈传文撺掇着:“咱爷们,得当家。”
    还没成一家呢,梁孟津往哪里当去,再说了,他向来是老师听话的人,拧着毛巾说:“等她打你的时候,我拉偏架会轻一点。”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陈传文瞠目结舌:“我要跟你割袍断义。”
    梁孟津拍拍他的肩:“为了我好,相信你可以牺牲的。”
    他满脸写着开玩笑三个字,再想想刚下乡那阵子,他是多么老实的好青年。
    陈传文自己尴尬道:“看来真是不能跟我学。”
    亏他还知道,男生中起得最晚的齐阳明路过说:“毕竟近墨者黑。”
    又在女生房外喊:“晴雨,别睡了!”
    齐晴雨从睡梦中惊醒,应一声:“知道啦!”
    语气里还有一点被吵到的愤怒,开门的动静都很大。
    齐阳明并不在乎,洗漱后说:“我去请三叔来。”
    羊和鸡鸭不一样,不是手里有刀就能宰的,得是老道的屠夫才行。
    本大队的赖三叔就是一位,早几天就商量好由他动手。
    只是现在人还没来,总得有个人去请才行,人家可是快六十,辈分也大,于情于理都该再客气些。
    这事交给他最好,许淑宁拍拍手安排起来:“晴雨,你把房间里的凳子全拿出来。传文,你把定了肉的几家再叫一遍。孟津,再多劈点柴。永年,水缸空了。”
    要不说这宿舍得有个当家的人,一切都有条不紊起来。
    许淑宁把过年用的糖果瓜子摆出来,在空碗里各放上一点茶叶。
    因为今天算知青们主事,待会来看热闹的人肯定多,按本地的规矩得稍微招待,跟娶媳妇嫁女儿的排场肯定不一样。
    她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模仿着别人家,只怕不周到落人口实。
    没办法,他们是外来的,能打好关系的时候千万不能放松。
    只是规矩好学人难认,许淑宁压根不知道谁是谁,又把陈传文推出来接待,自己躲进厨房。
    人在里面,外头的喧嚣仿佛就无关。
    陈传文跟客人聊天是一把好手,齐阳明打着算盘把该收的钱算清楚,梁孟津一丝不苟地看着称,郭永年就负责给赖三叔打下手。
    四个人忙得不亦乐乎,齐晴雨就站一边嗑瓜子看热闹。
    她表情跟过年了差不多,实际上气氛也有点像。
    毕竟每逢吃肉的日子,谁不是喜气洋洋的。
    第62章
    吃完大家心心念念的羊肉锅子, 实际上也要除夕日。
    七三年的二月二日,许淑宁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她还以为自己睡过头,立刻坐起身子找手表, 迷迷糊糊摸到手,打着灯一看才发现是四点。
    别是这表坏了, 许淑宁晃两下觉得不能够, 往后一趟又睡过去。
    可她这人睡眠浅, 再闭眼心里就挂着事,隔三差五就得看看时间。
    毕竟这一天是除夕, 做饭是大事。
    她想想也就不赖床, 索性爬起来掀开被子换衣服。
    平常这点动静齐晴雨是听不见的, 不过她昨晚被哥哥叮嘱过,睡得也不沉, 马上睁开眼:“几点了?”
    明明就两个人,许淑宁还是压低声音:“还很早, 你接着睡。”
    她的关怀是一回事,齐晴雨也不能不要脸, 她觉得自己本质上跟陈传文还有很大不同, 立刻坐起身:“我不困, 我很精神。”
    说完打个哈欠,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但许淑宁也没接着劝,毕竟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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