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鲜血还在汩汩流出,那森然白骨在昏暗中异常可怖,他却全然不顾,薄唇勾着似是在笑,可眼尾又淌下泪来。
    自出生起,谢珏便被视为灾祸邪祟,幼时被冷眼辱骂,被孤立欺负,六岁被扔进寺庙,亦是日日受其殴打。
    那时,他每晚跪在佛像前磕头,恳求神佛的救赎。
    但没用。
    神佛没有救赎他。
    后来,谢珏不拜了。
    一个深夜,在最后一次跪拜佛像后,谢珏放了一把火。
    大火蔓延,很快席卷了整座寺庙。
    他站在漫天火光前,平静看着火里的人惨叫,翻滚,哭喊……
    平静看着他们被烧成一具具扭曲的尸体。
    然后嘴角缓缓浮起一个笑,在滔天惨叫中转身离开。
    一个六岁的孩子,没人知道他怎么在乱世活下来的,也没人知道他如何在战场立下累累战功,如何以一个皇子身份回了皇室……
    他遍尝辛酸,见过这世上最肮脏最血腥的事,在谢珏二十年的时光里,他只碰到这么一个温暖的小公主。
    单纯明媚,会甜甜喊他哥哥,会黏着他,会脱掉衣服给他取暖,会挡在他前面,会……给他一颗糖的小公主。
    “小公主你知道吗,你给我的那颗糖是我吃过最甜的……”谢珏弯着眉眼笑,灼热的呼吸落在小姑娘唇瓣,那鲜血淋漓的手一点点地描绘她的唇形。
    岁安被他的呼吸烫得浑身发颤,眼睫低垂间,男人那血肉模糊白骨突显的手臂落在视线,岁安猛地一惊,只觉得那血像鲜艳的毒蛇般,正一点点地透过皮肤渗入她身体。
    恐惧充斥着她,她浑身颤抖不已。
    “现在,我已经还给安安了,安安原谅我,和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们一起死,好不好啊……”
    他诚恳问她,苍白漂亮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岁安却只觉得恐怖。
    他握着她的手划破了自己皮肤,将手臂那处刮得鲜血淋漓,甚至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岁安此时才知道,她面临的是怎样一个怪物。
    他当真会毫不犹豫地握着她的手刺穿自己心脏,当真会杀了她,让她和她一起死。
    但岁安害怕,她不想和他一起死。
    她得回周国救她皇兄。
    “呜……呜呜……”
    岁安被这般疯狂的他吓得直流眼泪,她紧紧咬着唇,用双手蒙住自己眼睛,不敢去看他血肉模糊的手臂。
    岁安觉得自己好倒霉。
    “别哭……”
    “岁安为什么要哭呢,做错事的是我啊……”
    男人如雪似玉的指尖染了猩红鲜血,他抬起手,轻轻碾磨着她的唇。
    沾了他的血,少女方还苍白的唇转瞬娇艳欲滴。
    男人低头凑了上去,热息一点点地侵略她的唇,然后含着辗转厮磨。
    他含着亲了好一会,亲到岁安嘴唇都破了皮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又缠着少女的小舌头亲,含混不清地说:
    “安安和我一起死好不好……”
    “哥哥对不起你……但哥哥……也没办法离开你。”
    “如果安安坚持要离开哥哥,那哥哥便杀了你,再杀了自己……”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岁安本被他亲得脑袋发晕意识不清,待谢珏的话传到耳边后,她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
    “不要!!!”岁安用尽全力推开了他,大叫了声。
    交缠的唇舌分开,带出一缕晶莹丝线,谢珏微怔,鲜红的舌头探出舔了舔唇边水渍,瞳孔涣散地看着她,眼神似是在询问,充满了不解。
    岁安被他这眼神看得瑟瑟发抖,她害怕至极,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淌下时,一咬牙闭上眼,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岁安趁他发呆猛地挣开他束缚,哐当一声,把刀扔在了地上。
    “我,我原谅哥哥了!”她闭着眼大喊,声音里还带着颤抖的哭腔。
    “我不会离开哥哥的,呜……哥哥你不要做这些事,岁安真的很害怕……”
    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了他,当她身上的温暖一点点渡来时,当她的话落在耳边一点点地往他心里钻时,男人涣散的眼瞳一瞬聚拢。
    “我喜欢哥哥,哥哥别杀我好不好……”
    “我们,我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啊……”
    “岁安不会离开你的,岁安不会的……”
    见他好似冷静了下来,不再喊着要杀了她,岁安用小手抹抹眼泪,忍下心里的害怕,继续试着安抚他。
    男人往下落的眼泪逐渐止住。
    月色透过窗棂映照在他身上,将他脸映得更白,更冷,更阴森。
    更何况他此时身上红白交织,手上,脖颈上,脸上全都染了猩红血迹,看去着实骇人。
    岁安一直在发抖,她很害怕,怕眼前的这个怪物,她好想离开他回周国,好想去找她皇兄,但是……
    现今盘桓在岁安脑袋里的只有离开他这个想法,但听清岁安的话后,谢珏却陷入了巨大的狂喜里。
    “好,真好啊……”他弯着眼眸,水雾散去时,眼底透出遮掩不住的喜悦之色。
    适才眼中的疯狂和迷乱逐渐散去,除却满身的血迹外,此时看过去也像极了一个深情又俊美的矜贵公子,正脉脉看向少女,诉说着他的爱恋。
    “安安好乖,好乖……和哥哥成亲好不好?”
    “哥哥想让你当我的妻子,永远都不离开我……岁安可以做到吗?”
    男人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满头乌发自肩背垂下落了满身,他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她的唇,把小姑娘亲得呜呜咽咽受不住后才放开,将缠在他指间的红色发带……缚在了少女手腕。
    另一头缠在了床头。
    岁安心思单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缠住自己手腕,更不知道他不去看大夫这般做是为什么。
    “哥哥,你……”
    岁安呆呆看着手腕处绑上的发带,正要开口问时,便被男人的吻堵了回去。
    后纱帐落下光影摇曳,少女的声音消融在吻里,后又不知为何,自唇齿间溢出。
    ——
    自这以后,谢珏看上去正常了许多,上朝下朝练兵,和大臣商议朝事,回来后便守着岁安。
    他经手她的所有,岁安的衣食起居全都由他一手操办。
    他给他穿衣,给她喂饭,替她洗澡,甚至连小姑娘小解他都要抱着去。
    小姑娘自是不肯,羞得满脸通红,楚楚可怜地让他出去,说她一个人可以的。
    但谢珏不放心,他强势又不失温柔地哄着她,还会及其混账地逗弄她,弄得小姑娘羞耻感倍增,忍不住溺完后呜咽着哭了起来。
    谢珏会亲手给她擦干净,洗干净,然后将小姑娘流下的眼泪一点点吞下,再将她也一点点吞下。
    饶岁安不懂这些,但也被谢珏这些堪称病态的行为弄得要崩溃了。
    她长大了呀,她早就及笄了,他怎么能这样呢。
    太羞耻了。
    岁安每次都抗议,但每次都没用。
    谢珏沉溺在这里面无法自拔,他非常享受这种照顾她娇养她掌控她的快|感。
    这会给他一种……她只能依靠他,无法离开他的错觉。
    但事实并非如此,错觉终究是错觉。
    沉溺在这里面只有他谢珏一人而已。
    在这些日子里,岁安表面乖巧听话,似是断了离开他的念头,安心待在他身边,但这只是假象而已,一种为了稳住他逃离他,让他放松警惕而装出的假象。
    她努力装出了一副很爱他的样子,谢珏日日看着她,无法自控地沉迷下去,却不知她暗地里一直在和成王谢思景联系。
    而谢思景正在密谋暗杀他。
    谢思景给岁安提供了很多有关谢珏的情报,提供了有关他出征的消息,还有那军事布防图。
    岁安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谢思景做这些不过是想借她的手对付谢珏。
    她知道,但她不在乎了。
    一日,谢思景派人给她传消息,言下月十五将谢珏引至东郊法华寺,他会在那安排马车送她回周国。
    岁安收到消息后心颤了下,眼眶霎时红了。
    终于,终于可以回周国了吗。
    她终于可以见到皇兄了。
    岁安没有细想,谢思景让他将谢珏引到法华寺是为了做什么,她也没心思去想。
    岁安一心想的便是离开这里,回周国。
    这里不是她的国,也不会是她的家。
    这天岁安收到消息后,特意去熬了一碗人参汤。
    谢珏还在书房和他那些将领议事,她想借送汤的名义偷听,看能不能听到有关周国和她皇兄的消息。
    再借机会在书房找军事布防图,下个月十五……她便能带着布防图回周国救她皇兄了。
    岁安单纯的这么想着。
    熬好汤后,岁安深呼吸一口气,端着托盘走到谢珏书房前。
    书房亮着灯光,岁安走至门口,里面的谈话声便隐约漏出,模糊地落在她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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