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她看着池蔚然的眼睛,没有避开。尽管她从没看过他这样的神色。
    为了项目,宁潇通宵地了解过他在的行业,跟卫星通信有关的一切,她几乎可以倒背如流那些数据,行业有名有姓的公司发展前景、低轨资源的情况。
    他也不像她一样,滑稽得像个笑话,池蔚然现在做的事,跟以前……还是能沾点儿边的。
    但宁潇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她忽然收回视线,探出身从玻璃茶几上捞过一瓶麦芽威士忌,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宁潇把瓶盖用大拇指拧开,仰头灌进了喉咙。
    透明的雨幕在她背后落下。
    池蔚然看了几秒,伸手夺过了酒瓶。
    “还没喝够?”
    他声音低哑。尾音没落,酒又被抢了回去。
    宁潇是扑上去抢的,像个玩具被抢走的小孩子。
    她眯起眼轻笑了笑,仰着头,举起手臂,把剩下的酒液从头洒下,浇了一身,想图个清醒,又想彻底沉沦。
    她是跪坐在地毯上的,直起身子,神情惬意疯狂。
    池蔚然也是坐着的,屈起长腿,手臂松散地搭在膝上,安静地看着她。
    等酒瓶空了,他才从地上站起来,俯身,不由分说地将人一把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上了楼梯。
    第29章 择日不如撞日
    “干嘛?”宁潇也没挣扎,手松弛地搭在他颈间,懒洋洋地问。
    池蔚然一直没答,走上二楼拐到浴室门口,才开了口:“把自己洗干净。外面沾一身灰,脏死了。”
    宁潇掀起眼皮,扫了眼,哼笑:“这厕所这么豪华,比我卧室还大。s”
    “三千。”池蔚然说着,把人塞进浴缸里,摘下淋浴头开了水,卷起袖子试温,试完扔给了她,无情道,“你想租的话。”
    猝不及防被淋浴头浇彻底的宁潇:“……哈,去你的。”
    “洗一个小时以上。不然就交卫生费,每十分钟一千,手机转账。”
    池蔚然丢下这句,转身就出去了。
    宁潇:“没钱,有本事弄死我。”
    都走到门口了,池蔚然脚步又顿了顿,倚着门框转身。
    他挑了挑眉望过来,好整以暇道:“在哪儿?”
    宁潇闭了闭眼。
    行啊,年岁见长的新坏处显现出来了。
    她是控制力太弱,他是开辟了耍流氓的新领域。
    “快滚。”宁潇疲惫地叹了口气。
    池蔚然笑了笑,把门合上。
    宁潇在宽敞的浴缸里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抬手脱掉湿透的衣服。
    被热水浸透的时候,宁潇的思绪也被清空了。
    虽然她说的话不好听,但一定没说错。
    谁向命运求饶谁知道。
    那可是池蔚然。
    如果他想走更容易的路,早走了。顶着池家的光环,够用一辈子的。也不至于为了个专业,把跟家里的关系堵到死路,断了他粮他也全然不在意。
    池蔚然一向这样。
    玩世不恭的皮,一条道走到黑的筋骨。
    ……
    池蔚然关门后,并没有走太远,他靠在洗手间外的墙上,用手机下完单,闭目仰头靠在墙上,没有声音,线条锋利的喉头微微滑动。
    他睁开眼,看见走廊对面挂着的拼图框。
    最中间的位置。
    本来考虑过,要不要换个框,想想算了,什么也不想换,就原模原样最好。
    昏黄的灯下,卡西尼让人平静。
    池蔚然下意识摸出烟和打火机,咬在齿间,低头火星一闪的刹那,洗手间内的水声似是由远及近,骤然清晰。
    他动作顿了顿,又取下烟,在指间有一搭没一搭轮转。
    拜宁潇所赐,池蔚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以前。
    非常久远的过去某一天。
    他们组织了集体活动,高中都可以报名,大家上山观星,在山顶待到大半夜。
    宁潇那时直接睡死了过去。
    池蔚然想到,唇角不由自主轻勾了勾。
    视线盯着对面,微微闪烁,停驻。
    过了那么久,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在面对宁潇这件事上。
    她压根就不按常理出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池蔚然手机接到电话。
    “好,放门口吧。”
    他去到一楼,取了三个大袋子回来,把其中两套归整好,放到一个袋子里,去洗手间门口敲了敲门:“哎。衣服。”
    里面的水声已经停了,但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回应。
    池蔚然刚要再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了。
    宁潇被水汽和热气蒸得脸有些红,人包在浴巾里,头发也拿毛巾包好,但整个人都湿漉漉、水淋淋的。
    她的眼睛很亮,鼻尖直而挺翘,弧度精巧,沾点骨子里的倔强。
    池蔚然的视线垂下,很快避开,把袋子递了过去。
    “接着。”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讲。”宁潇说得慢条斯理,很是礼貌。
    池蔚然:“不当讲,别讲。”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池蔚然决定一把子给她堵回去。
    她今晚明显在甩开了疯。
    “是这样的,”宁潇装作没听见,往前逼近了两步,也没在意池蔚然立马后退了,只是笑眯眯道,“我今天说的话,我又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哈。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也别扭扭捏捏的,你说我们都知根知底,你呢,你也暂时没别的人嘛,我们可以偶尔,配合一下嘛。就是,有需要的时候,你知道我意思吧?”
    池蔚然黑眸落在她面上,好一会儿没说话。
    “噢。”
    “啧,什么叫噢。”
    宁潇皱眉:“当然,健康报告可以交换,但是我们要协商好,必须要两边都——”
    “你想睡我。”池蔚然眉头一挑,面无表情。
    宁潇心理建设早都做完了,大大方方点头,笑容还深了些。
    “就是,很纯洁的协作关系。”
    看着池蔚然的神情,宁潇认真补充道:“放心,是你不用对我负责,我也不用对你负责那种,别担心。”
    池蔚然也笑了笑,把袋子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他人往二楼的公共空间走,宁潇想了想,也还是跟上了,边走边道:“哎,你不答应也无所谓,我又不会做逼迫人的事,要是冒犯了,你就当我没……”
    宁潇只顾着往前走,掰着手指说他有选择权,没注意池蔚然收住了脚步,一头撞了上去。
    她这才发现,走到了二楼最开阔的区域,挑顶极高,室内又是黑白灰的极简风格,外面大雨如注,这样宽敞的空间骤然没了声音,还让人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池蔚然立在原地没动,旁边还有架steinway三角钢琴。
    宁潇很有眼色,刚察觉不对打算撤退,就被扣住手腕,被迫坐到了琴凳上。
    在宁潇反应过来之前,池蔚然飞快把她另一只手也扣到一起,单手牢牢握紧,压过头顶,又俯下身去,把宁潇逼得后仰,琴键也发出‘咚’的巨响。
    池蔚然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眼下的痣颜色很淡,游走在情欲的临界点,又有置身事外之感。
    他另一只隔着浴巾握住她的腰,力度若有若无,掌心的热度却烫到她心口一跳。
    “好啊。”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要不要试试?”
    池蔚然轻笑。
    “你先——”
    宁潇试着挣扎开,池蔚然竟握得更紧。
    “不是,这钢琴要坏了我可不赔!”
    她有点急了。
    池蔚然眉尖微挑,慢条斯理道。
    “做坏了也不用你赔。”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闪电从落地窗外劈下,把暗色的室内都照亮了一瞬。
    宁潇借着这瞬间的光,看见了男人漂亮到令人失语的轮廓,接着,又看清他黑眸底下藏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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