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
    悬空舞台上的舞娘,用妖娆魅惑的姿势,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衫。
    最靠近舞台的那一个走了过来,近距离贴近台下的斯仲豪,搔首弄姿地扭动着身躯。
    斯仲豪兴味十足地看着脱衣舞娘,享受着对方挑逗自己的姿态。
    身边有人不知不觉走近,靠在斯仲豪耳边说了几句话。
    黑暗中,斯仲豪的脸色一变,皱眉道,“全死了?”
    “是的,”来人说,“他一个活口都没留,咱们的计划,让他利用了。”鮜續zhàng擳噈至リ:yuzhaiwuvip.com
    “怎么?”斯仲豪点燃了一根雪茄。
    “他说,4号军团趁您不在期间,起了异心,找到了他们和天幕会联系的证据,当初4号和6号两支军团,联手里应外合,才给了美国佬可乘之机。”
    “他这是,帮你肃清异己。”
    “放肆!”斯仲豪朗声一拍桌面,震怒地瞪大了眼睛。
    台上的舞娘吓了一跳,神情慌乱地后退远离他。
    斯仲豪离开意大利前,在斯庭身边埋下了一根火线。
    斯庭一天天长大,原本父子联手、相亲相爱的戏码,并没有如斯仲豪当年想象的那样如约而至。
    斯仲豪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斯庭的场景。
    小小的人仰脸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崇拜和憧憬。
    他身上散发着热烈的光辉,烧灼着斯庭的双目。
    他看着那个和自己很像的男孩,逐渐长成了男人,狼子野心,气宇轩昂。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斯庭不再对自己唯命是从。
    他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理念,自己掌权的一套手段。
    他身边聚拢了越来越多的人。
    他从斯少爷,变成了翻手云覆手雨的斯先生。
    斯庭在斯仲豪的调教下,长成了他心中的毒刺,他身边最大的威胁。
    那天,斯庭破门而入,推开了斯仲豪,抢走了他手中的战利品。
    最后他回头看向斯仲豪的那个眼神,让心中的毒刺扎破了心脏,淌出了血。
    那天他就知道,斯庭已经不再能为他所用了。
    斯仲豪假借外出会议的名义,把身边的人插在了斯庭身边。
    他的原计划是,让他们伪装成天幕会成员,出其不意将斯庭手下的得力干将剿灭干净,就算不能一锅端,清理个十之八九也是好的。
    以此反制斯庭,制约他如今越发扩张的势力。
    等到斯庭被“天幕会”折磨玩弄一段时间后,从巴黎回国的斯仲豪,再以crowboss的名义,出面交涉,救他一命,彻底措杀掉斯庭的锐气。
    那小子很聪明,他估计很快就能明白,这是斯仲豪的圈套,但明白的时候,已经是瓮中之鳖,逃无可逃。
    而那种性命被拿捏的无力感,会让斯庭对斯仲豪的屈服加倍。
    但斯仲豪没想到的是,不知是谁,给斯庭卖了情报。
    他斯仲豪被自己的计划,反将一军。
    “白眼狼,”斯仲豪操着粤语,低声说道,“养在身边二十多年,生生养成了一头白眼狼。”
    斯仲豪如今才明白,在滔天的权力面前,他曾经执着追寻的血脉,简直是最无用的垃圾。
    既然是白眼狼,彻底斩首,才更干净。
    “订机票,回意大利。”——
    后天,这是blumkin给斯庭带来的消息。
    后天斯仲豪回到佛罗伦萨。
    他斩了这位crowboss的一条臂膀,到时见面的场景,一定相当精彩。
    斯庭站在别墅露台,俯瞰着整座佛罗伦萨,深深吸了一口完全属于他的空气。
    余光瞥见了坐在花园的身影。
    斯庭朝下看去。
    陆南之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被扔在花园里晒着太阳。
    晒太阳是医生嘱咐的,放在药方里的重要一环。
    一只灰灰白白的兔子从树丛里跳了出来,悠闲地擦了擦脸,一跳一跳地在草坪上寻找更合口味的青草。
    佛罗伦萨的生态很好,大街上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陆南之在房间里的时候,也老是会看到花园里有松鼠和兔子。
    但陆南之没有近距离和它们接触过。
    “呀!”她看到了兔子,惊叫一声。
    兔子没有因为她的声音逃跑,依旧气定神闲地吃着草,并且离陆南之越来越近了。
    它蹦到了陆南之脚边。
    陆南之笑起来,小心翼翼地上手,想要摸一摸兔子。
    被人碰到后,它敏锐地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陆南之,耳朵炸了起来。
    陆南之也被它吓了一跳,身体往后倾,抬起了双手。
    一人一兔对峙了一会儿,好像感觉到了陆南之没有恶意,兔子没有继续逃跑,在原地又嚼起了青草。
    陆南之不说话也不动,默默凝视着它。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开口,说的是汉语,“你好能吃啊,这么长时间了,还在吃。”
    从自己嘴里说出口的乡音,反而让自己有些陌生。
    陆南之怔了怔,不明所以地笑出了声。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说过汉语了。
    片刻,她继续说,“青草就这么好吃吗?那我以前养过的那只,为什么不吃青草啊,一吃就拉肚子,只吃晒干的苜蓿。”
    “那是我爸爸买来送给我的,在菜市场买的,十块钱一只,但那是一只肉兔,不是宠物兔,才养了一个多月,就长了好大好大。”
    “它太大了,我就不喜欢了,而且兔子真的好臭,每天回家家里都是臭味,我不打扫,我妈妈嫌臭也不打扫,兔子窝都是爸爸在打扫的。”
    后来怎么了,陆南之不记得了。
    关于爸爸和兔子的记忆,只有这么零星的只言片语。
    她不记得兔子最后是怎么没的,也不记得爸爸是怎么死的,甚至不知道他的葬礼上,她有没有流一滴眼泪。
    那是陆南之仅有的,被父亲爱着的记忆。
    三句话就说完了。
    哭不出来,也没什么好哭的,只觉得心里悲凉。
    陆南之拔了几根嫩嫩的青草,够着碰到兔子的三瓣嘴。
    那家伙真的被引到了,抖着小鼻子小嘴一跳一跳地凑了过来。
    陆南之故意不给它吃,它每接近一点儿,她就把草叶往后撤一点儿。
    终于,兔子蹦到了她脚边。
    “哈哈,过来了吧!”陆南之再次上手,撸了一把。
    大概是陆南之的嫩草太过美味,这回兔子没有跑。
    陆南之顺着它的耳朵轻轻摸下去,它的毛略硬,还脏兮兮的很扎手,并没有想象中好摸。
    “从不洗澡的吗?”陆南之边摸边吐槽,“哎你身上该不会有跳蚤吧。”
    她在说什么,斯庭一句都听不懂。
    那种自己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爽。
    更让他不爽的,是陆南之看着兔子的眼神。
    那不是应该看向兔子的眼神。
    斯庭找不到词语形容,但她看在兔子身上,让斯庭非常非常不爽。
    这种不爽直冲他的天灵盖,让他失控冲进了花园,拦腰把陆南之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兔子受惊一溜烟跑没影儿了,陆南之吓得发出了尖叫。
    她的伤口应该被碰到了,痛觉晚一点传入了大脑,她痛得皱起了眉,也不管斯庭会不会不高兴,拍打着打的后背,“好痛,干什么!放开我!”
    斯庭不理她,抱着她回到房里,扔在了楼下会客的沙发上。
    伤口作为接触面落在皮具上,陆南之痛得眼泪飚了出来。
    没等她说话,斯庭上前质问,“你们在说什么?你和兔子。”
    陆南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耐道,“什么?”
    “我问你和兔子在说什么!”斯庭觉得火大。
    陆南之已经够痛了,真的没心情应付斯庭的疯癫,她烦躁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问它为什么吃青草不会拉肚子。”
    “为什么说汉语。”斯庭紧追不舍。
    “那我要说什么,英语吗?还是意语?就连自言自语和兔子聊天的时候,我都要照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监视我的你的情绪,考虑你能不能听得懂,是吗,斯先生?!”
    陆南之徒然抬高了语调,不管不顾地吼了起来。
    客厅蓦地安静了下来,气氛可怖到落针可闻。
    角落里忙碌的仆人们停下动作,惊恐不已地看向陆南之和斯庭。
    却没有突如其来的暴怒。
    斯庭只是平静地看着陆南之,再次问出了,那个让人一次次忍俊不禁的狗屎问题,“你还爱我吗?”
    “你该吃药了。”陆南之不想跟他浪费精力,冷漠地说道。
    “回答我,陆南之,你还爱我吗?!”斯庭掐住她的脖子,提起了拳头。
    陆南之窒息地咳嗽,通红的眼睛看着他,“斯庭,你真的是疯了。”
    “你把我当作狗,我认了,可我不是狗。”
    “就算我真的是狗,你这么对我,还问我爱不爱你?狗也没有这么蠢吧。”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谁会爱上一个,把自己折磨成这幅鬼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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