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麻烦同学你吗?」那女的回过头问梁颐宁。
    梁颐宁前不久也遇到相同的情境,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她没有接受女生的请託。
    看着纸袋,梁颐宁想起自己还没机会得到回答的那个吻、跟周呈衍僵持的关係,内心不太愿意帮女生这个忙。
    用了一个很公道的藉口,为她自己脱身,又能不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
    「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太方便,万一东西损坏了的话我付不起那个责任。」
    「没关係,里面没有易碎或是贵重的物品,不怕摔。」
    「那万一不见了的话,你的心意不就白费了吗?而且亲手拿给对方不是也比较好吗?还能跟对方说上几句话。」
    「怎么可能会不见,这东西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不会有人想偷的。」
    不死心啊这女的。
    「方便问一下里面是什么吗?」
    那女生大约是没料到梁颐宁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呃……就是一些要送他的东西,不太方便跟你细说。」
    梁颐宁大致上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这个不情之请再加上近期的几桩烦心事同时袭来,扰得她濒临耐性丧失的边缘。
    「他知道你是谁吗?」
    「喔,我之前有来找过他,东西放他桌上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这人讲不听吗?没听懂潜台词吗?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是周呈衍,我没办法代替他收这些跟感情有关的东西。」梁颐宁看午休时间还有一分鐘就要到了,也不再继续跟那女的耗,「不好意思快打鐘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梁颐宁转身想从前门附近的楼梯下楼。
    「……你是故意的吧。」那女生为了要让梁颐宁听到她的话,刻意抬高音量,「说这么多理由、找那么多藉口不想帮我,不就是因为你也喜欢他吗!」
    右脚踏不出去,最后踩在了左脚边,梁颐宁右眼跳了两下。
    「我说错了吗?你没喜欢周呈衍吗?」那女生走近了几步,声音更大了。
    午休鐘响得很准时,走廊上都是要回教室的人,教室里的同学都自发安静下来。
    「我喜不喜欢跟你有什么关係。」梁颐宁回身看。
    那个角度、那颗太阳穴上的痣,她隐约想起这人之前在打扫时间来找过周呈衍一次,那次的接触还是徐九舟从中推了一把的。
    「已经打鐘了,我劝你不要继续这么大声说话,免得被其他人看笑话,你也不好收场。」
    「我有什么不好收场的?反倒是你,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那个有太阳痣的女生依旧咄咄逼人。
    梁颐宁皱眉。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大家都在猜测你、周呈衍还有徐九舟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係。
    只是请你转交东西而已,你却推三阻四的,说什么为了我好,是你私心不想让他们接触你以外的女生吧,你怎么那么贪心两个都想要。
    不只我一个人,我看也有几个女生也是因为你这套说词没有机会认识周呈衍跟徐九舟的吧。」
    梁颐宁觉得讽刺,感叹这都是些什么逻辑想法,同样一件事竟然可以被解读成这么扭曲。
    纵使心里不耐烦,她分毫没有表露在脸上,将扑克脸贯彻到底。「不就是因为他们不接受像你这样亲自送礼物的人,你们才会找上我、拜託我帮忙转送给他们,难道不是吗?
    他们都不收的东西,我一个朋友的身分有什么道理能够代替他们收下?
    我说得没错吧。」
    太阳痣女生咬着唇死瞪着,脸上尽是愤怒与不甘。「……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个?」
    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声音不大不小地唸着手机画面上的内容,离得近的人都能清楚听到。
    #告白华新hhsh1859
    2年16班
    你∕你,也喜欢她∕他吗?
    〔附图〕
    图片上是一双背影,一男一女身穿白色制服肩背书包站在公车站等公车,女生的手往男生的腰间伸去。
    照片里天色过暗,遮住了半边的身影,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跟五官。
    不过却能从图片中鞋子的品牌款式找到吻合的人,在光线照射明亮的下半身,女生脚上的那双鞋就是梁颐宁脚上的那双。
    「男生应该就是徐九舟跟周呈衍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吧,只要对照一下鞋款就能知道是谁了。」太阳痣女生没有放弃对梁颐宁的逼问。「刚刚一看,这不是徐九舟的鞋子。」
    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太阳痣女生不屈不挠,「你还不敢承认吗?我就不相信你不帮我是没有参杂任何的私欲——」
    「是……我是喜欢周呈衍,但我不至于小人到对你使阴招。」梁颐宁坦荡地承认了。
    她发现把『喜欢』说出来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
    又是告白版?梁颐宁不明白自己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人物,为何要这么三翻四次地纠缠?
    不就是想逼她表态吗,可以,她说就是了。
    「呵,你不是说你跟周呈衍是朋友吗?但是你却喜欢你的朋友?」太阳痣女生发笑。
    「这有什么矛盾的吗?我喜欢他跟我和他是朋友关係并没有衝突吧,感情的事本来就很难预料。」梁颐宁没空继续搭理她,「多看点书吧,眼界不要越活越小。」
    一个漂亮的转身,从容的步伐陡然停住。
    他就站在那里。
    周呈衍。
    她的告白,他都听到了……吧?
    ?
    午休。
    已经被罚爱校两星期了,学校的每个角落都快要被探索光了。
    梁颐宁这天在学校的停车场扫着落叶,太阳当空照,正是把人放在柏油地上烤了也会熟的时候。
    躲在树荫下,挥着竹扫把把的上散落在四处落叶一个区块、一个区块地扫成堆。
    「天啊,这才六月初就这么热了,七八月的时候不就热疯了。」她用手背擦过下頷上怎么擦也擦不完的汗水。「还让不让人活啊……」
    止不住叹口气,肩膀也跟着垂下去,期中考过后还真没有一件事是顺遂的。
    拿过畚箕铲起一筐半乾燥半发黄的叶子倒到垃圾袋里,没几下就呈现满出来的状态,她放开畚箕,拉着垃圾袋袋口、脚踩压树叶,压缩出多馀的空间继续装。
    又往垃圾袋里铲了满满两畚箕的量她才罢休,蹲下把袋口打结绑紧,顺便检查袋子有没有被树枝划破的地方。
    身后传来声响,梁颐宁头也没回就是一阵抱怨:「徐九舟,你是掉到马桶里了吗,怎么去那么久。」
    把收拾好的垃圾袋暂时放到一边,拿起扫把再集中剩馀的枯枝落叶,「别想偷懒,把后面的垃圾袋抽一个新的过来打开。」
    用扫把挡着畚箕口防止掉落,小心转过身朝撑开的垃圾袋口移过去,却在看到半跪半蹲在粉红色垃圾袋旁的人时愣住了。
    恍若被施展了忍术定身术。
    梁颐宁盯着他,眼睛眨了又眨,有几根巍巍颤颤的小枝椏从畚箕边缘掉出。
    「不是要装袋吗?」周呈衍抬眼。
    竟然认错人了,梁颐宁朝袋口倾斜畚箕抖了抖。「抱歉,我以为是徐九舟上完厕所回来了。」
    「爱校不累吗?」
    「……也就那样吧。」大太阳底下的,要不要也来试试看?
    梁颐宁拿走他手上的垃圾袋敞开放到一旁,继续用畚箕填满。
    气氛有点尷尬。
    周呈衍看着梁颐宁扫扫倒倒的侧影,语气生硬,「为什么不跟教官说是那些人先挑事的?」
    「有路人把拍到的影片传到学校,教官知道是对方先起头的。」
    「那你还被罚?」
    「……我也有动手回击嘛,教官的处罚也不算不合理。」梁颐宁真的不是很计较被罚做爱校服务这件事。
    她的想法周呈衍有些看不懂,也有些火气,「那些人还因为徐九舟的缘故跟踪你,你不处理吗?」
    「之前是也有过类似的事,但徐九舟也没跟他们搀和在一起了,我想说也就算了。」
    「为什么不追究责任?你是在逃避什么、还是在包庇什么人吗?」周呈衍气她处理的方式太消极。
    「追究责任然后呢?教官护得了一时,但之后呢?有谁能保证就可以完全杜绝这样的事?」梁颐宁反问。
    很久不曾单独说话了,儘管周呈衍态度不是那么和善,她还是好声好气地说:「我只要不去招惹他们、不要把事情事情闹大,时间久了那些人自然也就不会记得我这种不重要的路人。」
    「你为什么要替那些伤害你的人着想?你不说的话,他们根本不会害怕。」周呈衍靠近,话语里的气愤已然盖不住。
    梁颐宁不解周呈衍他为何这么在意这件事的责任归属问题,面对他句句的逼问,为了不让他起疑,她需要用更多的藉口来解释,脾气也跟着起来。
    「我没有帮那些人说话,我只是想让整件事情自然收场,不希望有人从中受伤。」
    「不希望有人受伤?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多少天过去了,伤口的痂都还在。」
    两人相对而立了多少次,只有这次两人都是一身的烦闷、躁鬱。
    仰头望着周呈衍的眼,「不是只有看得见的伤口才叫伤。」梁颐宁转身不想再谈。
    「你又要躲我了吗?」
    梁颐宁心情复杂,被他这话喊停在原地,又见他低沉的声音徐徐入耳。
    「那天过后,我们有多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不管是吻他的那天,还是间接告白的那天,梁颐宁都没等到周呈衍的答覆就先独自逃开。
    「我们不是朋友吗?」周呈衍不明白他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是你的回答吗?你的……真心话?」理智上知道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梁颐宁还是忍不住猜想。
    她这才体会到林婧涵当初说的,果然喜欢了,就会想要更多。
    良久。
    「颐宁,我要离开了。」
    这是周呈衍走之前,梁颐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见他这么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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