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蓉默默站在离演讲台最远的角落里,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冷冷盯着前面。尹沐卿上台时,公司里平常最看不惯她的那帮人果然开始捣乱。捣乱者依旧是苏燕蓉过去的粉丝团。即使苏燕蓉被打下来,这些人依旧对尹沐卿极其讨厌。
    苏燕蓉不禁冷笑。她知道,即使现在自己失势了,影响还在。尹沐卿依旧是公司里最不讨喜欢的人!
    观众席开始肆无忌惮的闹腾起来。噪音不大,却足够扰乱现场的秩序。苏燕蓉过去的粉丝们交头接耳,故意不控制音量,整个会场立刻被嘈杂的嗡嗡声占据。更有甚者,几人故意喊出难听的讽刺:
    “快下台吧,别浪费我们时间!”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站在上面!”
    “滚下来,快点滚下来!”
    说着说着,闹事者居然达成一致,同时大喊:“滚下来!”
    虽然只有苏燕蓉的前粉丝这么喊,却足够壮声势了。会场的秩序因此越来越乱,坐在评审席的几个人,除了欧阳天,都皱起眉头。如此无礼,实在不像是秦国顶级大公司该有的风貌。
    当然,这些都是苏燕蓉精心策划的结果。如果不是她,公司里这帮被精英们压抑惯了的小角色不可能那么讨厌尹沐卿,更不可能如此放肆!苏燕蓉敢大胆讽刺精英,正好顺了他们的嫉妒心理,一来二去,结果所有人都不再崇拜精英,对所谓的高尚礼节更毫不在乎了。
    苏燕蓉笑得更得意了,因为一切都是她的铺垫!苏燕蓉知道自己已经毫无可能了,但是尹沐卿更不可能!她也永远不会让尹沐卿可能!无论如何,至少要把那个姓尹的拖下来!不能让她站在上面,绝对不能!苏燕蓉自己做不到,她也休想做到!
    看着高高站在台上的尹沐卿,苏燕蓉愤恨的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
    可一切总不能顺着苏燕蓉的意思。
    尹沐卿静静站在台上,毫无愤怒,毫无慌张。一双清亮的眼睛幽深无比,却又清澈得让观者羞愧难当,让别人为自己肮脏的想法而羞愧。尹沐卿的眼神里藏着宁静和威严,在观众席上慢慢扫了一遍。
    苏燕蓉惊恐的发现,她筹划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把自己的那帮粉丝训练成现在这副模样。可尹沐卿只是简简单单的看了一眼,就一眼!所有人就立刻安静了!开什么玩笑!苏燕蓉觉得自己简直要发疯了!姓尹的是神仙么?为什么看一眼就能让他们安静下来!苏燕蓉可知道,那帮人有多么讨厌尹沐卿!
    苏燕蓉浑身猛烈颤抖,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怨毒!远远望着尹沐卿,苏燕蓉的尖叫声几乎冲到了喉咙口!可就在尹沐卿的目光扫到她身上时,苏燕蓉立刻愣住了!
    尹沐卿不避不让,直直对上了自己的目光!一双极其清澈同时又极其幽深的眼睛里,居然没有半分混乱!凝实如水的目光竟如同清冽的潭水一般,苏燕蓉觉得自己好像瞬间沉入那潭水中!凉意瞬间浇灭所有情绪之火,静谧且凝实的清水洗涤着,包裹着,将苏燕蓉疯狂散射的灵魂包住,裹住,压在一起。心情立刻平静如水,混乱且空虚的灵魂被凝聚起来。一两滴浊泪悄悄滴下,苏燕蓉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周围,突然,整个世界似乎都干净了!
    就好像一直萦绕在眼前的雾气被净化了一般,如同雨后天晴,苏燕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更加清晰!
    整个会场终于都安静了,尹沐卿微微一笑,朱唇轻启,开始发言。没有开场白,没有承诺,没有人生感悟,尹沐卿只是看着每一个人,报出他的名字,然后说一句评语。
    简简单单的评语,听起来不痛不痒。尹沐卿优先点出公司里的精英。苏燕蓉很奇怪,她远远望着被点名的精英,听到评语之后,他们大多一愣,然后露出或欣喜,或若有所思的表情。
    公司再好,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是精英。所以精英的名字没多久就报完了,尹沐卿的眼睛转向其他人。其他那些不算精英的小人物,其中包括D组的组员,包括苏燕蓉的粉丝团团员,更包括苏燕蓉自己。
    一股异常渴望的情绪油然而生。这股情绪来得毫无征兆,却似乎是水到渠成。苏燕蓉等着尹沐卿的眼睛,她非常非常希望那双眼睛能降临在自己身上,如同朝圣一般!她渴望尹沐卿能看着自己,无论怎样都好,只要她看着自己就可以了!只要自己的倒影能在那双清冽幽深的眼睛里出现,她便有了如同上天堂一般的满足!
    苏燕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渴望了,即使面对着皇太子,她也没有如此渴望过!
    多年以来,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藏了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元素,或是鄙夷,或是贪婪,或是忽视,或是嘲笑,或是轻蔑,或是利用。精英们几乎都不正眼看苏燕蓉,其他人则带有淡淡的鄙夷和嘲笑;在那帮喜欢苏燕蓉的男人眼中,她就是一块美味的鲜肉;即使在粉丝眼里,苏燕蓉也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周围是利用和嘲笑。
    只有尹沐卿,居然是尹沐卿,会正眼看着她!毫无情绪!在尹沐卿眼里,苏燕蓉仅仅是一个人,一个人类生物而已!尹沐卿不在乎她的诽谤,不在乎她的疯狂,即使所有人都无比厌恶,尹沐卿依旧把她当成一个简简单单的人!
    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不是一具美味的肉体,不是一只扰人的苍蝇,仅仅是个人,是苏燕蓉自己!
    “凌器,孝顺,单纯,与人交流毫无心机,如果自己代理的产品不好,甚至会在客人面前主动把缺点提出来。这种真诚,非常适合用来与客户交流。”
    苏燕蓉见到凌器浑身抖得厉害,尹沐卿的最后几个字吐出,他的眼泪竟刷刷而下!
    “齐丽丽,活泼,灵动。总能带动周围的情绪,会让人自然而然的喜欢。亲和力很好,是个给别人带来幸福的小天使。”
    被点名的那个人,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
    尹沐卿的眼睛缓缓移动,下一秒,已经凝聚在苏燕蓉身上!苏燕蓉浑身一震,心跳竟不由自主竟加快了好几分!她轻轻捂住胸口,里面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长年以来,居然第一次如此欢快!一下一下,拼命敲击着胸膛!
    “苏燕蓉,社交天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尹沐卿的眼睛里,居然是欣赏!怎么可能是欣赏!苏燕蓉已经多少年没有看见欣赏的眼神了!从高考失利那时候开始,苏燕蓉就已经被耻辱和自卑淹没,已经忘了被欣赏的感觉!
    简直就在一瞬间,眼泪好像早已准备多时,就在那一秒疯狂涌出!苏燕蓉却不敢移开眼睛,生怕稍稍浪费任何一秒,浪费尹沐卿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凝聚的每一秒!
    尹沐卿的微笑淡然且纯净,没有多余的情绪,尹沐卿的情绪永远摆在脸上,她总是如此。此时,苏燕蓉在她身上看到的,没有其他,只有欣赏,赞叹,甚至是羡慕的眼神!苏燕蓉不敢相信,她怎么可能会羡慕自己!
    尹沐卿报出下一个人的名字时,眼神已经离开了苏燕蓉。苏燕蓉简直像追着自己深爱的情人一般追着尹沐卿的目光!可它还是离开了,淡淡的失落与巨大的欣喜揉捏在一起,苏燕蓉的眼泪已经冲破堤坝,毫无顾及的倾泻而出!
    所有人的名字都被报过一遍,尹沐卿终于停下来了。评审席上的所有人都惊讶得差点站了起来,现场的状况实在太让人惊讶了,一半以上的员工,都是西装革履的成年人,居然全都泣不成声!
    赢子尘不禁有些歉然,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居然让手下承受如此沉重的心理压力。
    一段只剩下抽泣声的安静之中,尹沐卿的声音再次出现,所有人都立刻竖起耳朵:
    “我在D组时,已经成功让组员寻得自己的价值。若成为副主任,我可以帮助除了D组以外的所有人寻找自己真正的价值。只要一年的时间,相信我,你们会为自己的卓越而吃惊。”
    一阵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毫无征兆的,突然,凌器猛地站起来,顶着一张哭花的大脸,扯着嗓子吼道:“老大!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
    “我也是!”
    “我也是!”
    “老大,带着我!”
    “我也要跟着你!”
    “我选你!我绝对选你!”
    一声声吼叫之后,第一个掌声响起,第二个,第叁个……接着,疯狂的拍掌声倾泻而出,响彻整个会场,如同暴雨惊雷一般热烈!
    中央台台长胡润清对身边的老皇帝呵呵笑道:“老哥哥,你可真有眼光啊,啧啧啧,这丫头,真不简单!”
    当尹沐卿最早开口的一瞬间,老皇帝就立刻眼暴精光,此时更满是欣赏,侧身小声对胡润清说:“当初只觉得这丫头和内人很像,没想到能有这般成就。如果可以,真希望收做儿媳妇啊……”
    胡润清越过老皇帝,远远看了看赢子尘,他此时也双眼发亮,死死盯着讲台上光芒耀眼的尹沐卿。
    胡润清摇了摇头:“若成了,也不过是一对苦命鸳鸯罢了。”
    老皇帝也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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