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好些了吗?」
    深海光流问了一句,同时拿起原本搭在某人耳洞里的体温计,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值,稍微皱了下眉头,「三十七点五……还是有点烧,你再躺一下好了。」
    「……多管间事。」床上的病人嘟噥一句,在深海少女将手抽开的一瞬间,便彆扭地转过身,只留颗银色的后脑勺给身后的人,「我可没有要求你留下来。」
    「请不要在意,这是医生的职责。」深海光流拿消毒用酒精擦拭了一下体温计,头没抬一下,表情也没太大起伏地答道,「身为医生,只要有病人就该照顾。」
    说完这句话,深海光流动作一顿,终于还是抬起头看着银色的后脑勺──属于狱寺隼人的一头蓬乱的头发──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带了一点复杂。
    「不过……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狱寺你还没衍生出抗体抵抗碧昂琪的有毒料理啊……」
    不,还不如说是更加没有抵抗力了,现在竟然连吃了她后来赶製的解毒剂也能半夜发高烧,还一路这么烧到早上课都不能上的地步。
    就是因为这样,有点担心狱寺隼人这个她的老病人旧患復发,也是为了让泽田纲吉等人安心去上课,深海光流主动要求留下来照看对方。
    基本上一直到刚刚狱寺从昏睡中甦醒为止,她都静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书。
    「少囉唆……老姐的有毒料理作为必杀技一直在进化,我是人类,怎么可能跟着进化啊?!」狱寺少年一听深海光流这样子的感慨,立刻恼羞成怒地回过身吼道,「觉得麻烦的话就滚去听那个跳马的演讲啊,我又没求你留下来!」
    「我没觉得麻烦,让病人恢復是我应该做的。」深海光流耐心地复述一次,反正她也知道狱寺的个性,一点也不觉得对方真的是在赶自己走。
    「而且不只是你,波维诺那孩子也在旁边休息;而跳马说了什么,对我来说大概帮助也不大,所以比起来,你们这边状况要紧急多了。」
    昨晚摔了解毒剂的是蓝波,但也没人真的会逼一个还在上小学年纪的小孩吃有毒料理;倒是他自己听说有点心自己偷塞了好几个,再加上小孩子肠胃弱,这才跟狱寺少年一起掛了病号,深海光流索性就一起照顾了。
    「谁想跟那个蠢牛一起……不对!」狱寺本来嘟噥着想抱怨,却又突然叫了一声;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一双祖母绿的眼眸瞪向深海光流。
    「你怎么跟跳马那傢伙那么熟的?还先告诉你他要演讲的内容?」狱寺隼人表情充满了狐疑,「他来之前好像也有先跟你说过……你不会真的想要去加百罗涅那里吧!」
    「……」
    看着一脸「被我说中了吧你果然是要背叛伟大的十代目」的狱寺少年,深海光流除了担心对方是不是脑子被发烧给烧坏了,就是感叹对方的的脑补功力真的是令她望尘莫及。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编出一齣有爱恨情仇又悲喜交加的江湖恩怨大戏,狱寺少年你真的要在黑手党里浪费才华,不考虑改行写写剧本或是小说吗?
    「……没有,我会在这个学院待满三年。」深海少女只好老实回答,毕竟这三年是跟reborn的赌约,恐怕是想毁约也不成,「跟跳马认识是因为之前医过他家里的人,后来一直还有联络,交情算是不错。」
    深海光流稍微思考了一下,倒是没想要细说她跟跳马迪诺的认识过程,毕竟那其实牵涉到病人的隐私,所以她也就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不过狱寺想知道大概也不是细节,应该是想确定她不会通敌叛友什么的。
    ……不过,貌似加百罗涅是彭格列所属联盟的第三大势力啊,完全称不上通敌更扯不上叛友吧喂。
    「……那三年后呢?」
    深海少女还兀自思考着,就听到狱寺少年这么询问;她眨眨眼,抬起头对上的就是狱寺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她的样子:「……嗯?」
    「我、说,三年后呢?」狱寺难得有了一点耐心,看起来特别认真地询问,「毕业了以后你还要回去当医生吗?」
    「三年后……」深海光流面无表情地重述了一次狱寺的问题,像是在思考。
    「……再说吧。而且现在你该吃午餐了,狱寺。」最后深海光流眨了眨眼睛,表情没什么动摇地这么说道。
    然而话题临时扭转,那几乎是生硬到不行的转折却愣是让狱寺隼人呆了一下,回过神时深海光流已经背对他,要进入医护中心附设的调理室里了,「……喂!什么叫再说啊,你这女人!」
    「因为到了午餐时间,对你的胃来说目前这件事比较重要。」深海光流头也没回,理所当然地回答,逕自走入调理室,「我来煮粥,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谁要吃什么粥啊!少唬弄──」
    「根据跳马的说法,今天演讲时好像会办个趣味比赛。」
    深海少女的声音自调理间传来,语调慢条斯理地岔开话题,让狱寺隼人感到更加烦躁,但却又忍不住关注内容,「好像是全一年级的家族对抗赛,如果狱寺你想要参加的话,还是早点復元比较能帮上泽田的忙喔。」
    外面病房没了声音,狱寺隼人没有再大声嚷嚷;深海光流点了点头,埋首继续准备午餐。
    +++
    「啊啊……我受够了……为什么我们会在这个地方逃跑……!」
    在校园一角奔跑着,泽田少年面上是一片愁云惨雾,心中实在不明白事态怎么会发展成如今这种局面。
    ──不,其实应该说是一种必然吧。就像是以前跟迪诺先生到深山里面想要安静的聊天,结果一群人的山里遇难了;或是好好的新年竞赛,却规定输的人要缴纳一亿元的罚鍰一样。
    基本上,就没有一件事跟「黑手党」三字扯上关係后,还能够正常愉快的进行下去的。这是泽田纲吉用血与泪的经验领悟的道理。
    记得一开始,迪诺先生还很正常地在台上演讲,说了家族与家人的羈绊,听得泽田纲吉又更加崇拜起了这位在部下面前特别可靠的师兄。
    接下来,好像是演讲的部分告一段落了,而泽田纲吉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毕业校友的演讲不只是来分享经验,还会利用一些时间举办活动或是授课什么的;透过活动实践刚刚演讲的内容,考验后辈们有没有吸收进去。
    ……好吧,要是只是刚刚演讲的内容大概也没什么,而迪诺先生是个善良的好人,泽田纲吉对他的人品和手段还是很放心的──
    ……但谁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迪诺先生会找来reborn来协办活动?!
    基本上根据「一扯上reborn事情就不可能善终了」此一不灭定律,泽田纲吉完全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绝对不会是迪诺在开赛前讲的「只是单纯的寻宝游戏啦」这么单纯可爱的东西。
    「这是记忆形变色龙列恩,是我心爱的伙伴。」杀手男孩在台上这么宣告着,「同时,也是你们这次寻宝活动要抓到的,幸福的『青鸟』。」
    这话甫一说完,停在reborn手上的列恩就变化成了一隻青色的小鸟,接着起飞,在眾人头上盘旋了三圈,就往窗外飞离了。
    「只要能抓到『青鸟』的话,学院方会给抓到的人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不管是什么愿望,金钱、权利、梦想,全部都能实现。」reborn说这话时表情是笑着的,但泽田纲吉当时看了就只觉得背脊发凉。
    「当然,途中为了增加闯关趣味,会设下一些阻碍;不过抓到的人所属的家族也有奖励,应该很诱人吧?」
    「抓到青鸟,就是名副其实的抓到『幸福』喔。」
    ──泽田纲吉发誓,当满学校的一年级生因为被那一段话说的心动、而暴起想要抢先往外衝时,reborn脸上的笑容,简直只能用「丧心病狂」四个字来形容。
    至于现在他们为什么必须逃跑……自然是reborn所说的关卡阻挠了;还没摸到列恩青鸟代表幸福的尾翎,他就有幸在短短几天内第二次见到安翠欧巨大化的样子,这也不知道该不该怪他自己衰神附体。
    「阿纲,要不要想办法让安翠欧停下来?一直跑总不是办法。」跟着泽田少年一起狂奔闯关的山本少年提议道,「难得的寻宝游戏,要是没有得到青鸟可不行呢!」
    「不,山本,那不是……」泽田少年心有点累,他总是无法理解山本那可以把所有磨难折磨都当成游戏机来破关的、正向积极过头的思惟……或者说只是太过天然了,「不过的确不能一直被追……库洛姆……能拜託你稍微用有形幻术吗……?」
    泽田纲吉有些不太有底气的询问,他到底还是不太擅长指使人……虽然最近武术课常常需要boss指挥,但他还是无法习惯。
    「我明白了。」跟在一旁跑得比泽田纲吉还要狼狈、且气喘吁吁的库洛姆这么回答,同时一个旋身回头,就站在了原地,「这里……就请交给我吧,boss!」
    「真可靠啊,库洛姆!」山本朝着已经用巨大的藤蔓捕捉住安翠欧的库洛姆比了个拇指,「那我们要分头去找青鸟吗,阿纲?」
    「分头吗……我记得大哥好像是往a栋跑……」泽田少年呢喃着,貌似大喊着极限的少年一开始就往a栋冲撞了,但他直觉列恩应该不在那里才对,「我看……我们一起去c栋看看好了……?」
    总觉得选c栋会好一点,泽田少年没什么根据地这么觉得──不过他又想起某天上完「全球黑手党发展史」的深海少女,曾找他聊了好一阵子彭格列的「超直感」,那时对方好像说过要自己多相信自己的直觉。
    泽田纲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超乎常人的地方,特别是超直感这种超级玄乎的玩意儿;不过无可否认的是在过往的战斗中,他的确好几次离奇的被「直觉」拯救了。
    「也许日常生活里面,也多相信一下自己的直觉,会很不错喔。」
    灰发少女是这么说的。由于她是少数被泽田纲吉分类在「同类」的正常人,泽田纲吉实在很难忽视对方的建议。
    「好咧!那就往c栋吧!」被驳回了意见的山本武也不恼,反而露出灿烂爽朗的笑容,脚下一拐就跟着泽田纲吉一起往c栋方向跑,「话说,医护中心不是就在……」
    山本武的话还没说完,断了半截就堵在嘴里;而不只是他,就是泽田纲吉也停下了脚步。
    两人瞪大双眸看着眼前的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
    「为什么,你在这里啊──」
    简单地煲了个鸡蛋粥,深海光流捧着装着粥食的保温锅以及瓷碗与餐具回到病房。
    一踏入门,深海光流便看到狱寺隼人还窝在病床上,并以一种有点羞恼的表情瞪视着她,让她不由得顿了顿脚步。
    不过深海少女没有迟疑太久,她很快恢復的正常步伐,将保温锅放在了病床旁的桌子上,接着自己坐回了照看病人时的位置。
    「……现在午餐都做好了,是不是该解释你刚刚的话?」
    几乎是深海光流方完成一系列动作,狱寺隼人立刻再度追问,那态度看上去十分执着,颇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对此,深海光流也不催促对方喝粥,但似乎也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倒是回问,「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又想要问什么?」
    「……少给我装蒜!」狱寺隼人看起来就像是忍着不爆发的火山一样,讲话都咬牙切齿了起来,「就是刚刚说的,待完三年后,你还有打算留在彭格列吗?!」
    「……我不是很确定。」深海光流终于回答,却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满意的答案,「但一定会待满三年,这是确定的。」
    目前与reborn打得赌,她虽然没有一定要赢的意思,但也不觉得自己会马上输;说到底就是还说不准,毕竟这也才快过半个学期而已……虽然她竟然能在这所战斗训练学院存活这么久,也很让她自己惊叹就是了。
    ……不知不觉,竟然也跟彭格列们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深海光流稍微回想了一下泽田纲吉等人的样子──似乎隐约有点轮廓了,不再是模糊不辨的陌生面孔,以她这个脸盲症患者来说,是挺了不起的成就。
    「……哼。」
    一旁的狱寺隼人看着深海少女面无表情但明显陷入神游状态,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接着却直接自桌上拿了瓷碗,打开保温锅的盖子,逕自盛起了鸡蛋粥。
    「……你要吃?」深海光流这是倒是回了神,有些疑惑地朝着狱寺问了一句,「我在里面还加了一点点稀释的解毒剂喔?」
    「……」狱寺隼人不耐烦地看了深海光流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又怎么了?」一样。
    「虽然只是很微量,但是还是有一定的毒性,只用来中和五毒果冻的毒没问题,不过……」
    「麻烦死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话说一半就被打断的深海光流依旧面无表情,只不过眼中却不免带上了无奈;而她就用这样无奈的表情,然后说了接下来的话:
    「微量的毒用来清五毒果冻的馀毒没有问题,但是要是没吃过果冻却吃了解毒剂,大概肚子也要痛上好几天。」
    深海光流叹了口气,看着表情变得有点僵的「狱寺隼人」,除了无奈以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样的表情才适合。
    「所以,昨天没有吃果冻的你不能喝粥,不然会拉肚子的……」
    「……六道。」
    「为什么,你在这里啊──」
    「──狱寺!」泽田纲吉与山本武同时出声喊道,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狱寺明明就因为碧昂琪的料理请了一天的假了啊!
    「是的!我是趁着那个女人不备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的!」
    原本还感觉脑袋有点发烧的狱寺少年,一见自家boss那担忧的表情,立即因为感觉自己是被关心着的而开心的什么都忘了,立刻露出黄金猎犬看到主人时的忠犬笑容。
    「身为十代目的左右手,有家族的对抗赛怎么可以不在您身边呢!」
    「……kufufu,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彼时,原来还倒卧在病床上扮演着狱寺隼人的六道骸,收起了惊讶的表情,转而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表情,「我不觉得我有那里露馅了哟。」
    「不……从我一踏进门就觉得怪怪的了。以我对狱寺的了解,都说了十代目需要他,他不可能还乖乖等我煮完粥的。」
    不然深海光流也不会特别拿保温锅装粥了,她根本就是做好了一踏进来人就会不见的准备,倒是看到人好好的躺床上让她讶异了一下。
    事实上,深海光流本来就是想让狱寺出去,才说那些话的;反正发烧都好得差不多了,以对方的个性也不可能安安静静地继续休息,索性给他个机会溜出去。
    这种事情深海光流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小时候狱寺每次诊疗中逃跑,基本上都是她看治得差不多了刻意放跑的,不过对方似乎一直没有察觉罢了。
    「……哼,你倒是一副跟那些黑手党很熟的样子啊,深海光流。」六道骸对深海光流言语中的熟练显然不以为然,一脸的嗤之以鼻。
    闻言,深海光流低头沉默了一下,接着缓缓抬头,用十分诚恳认真的眼神看着对方:
    「六道,你能别顶着狱寺的脸这么说话吗?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是把孔雀的灵魂装在一隻猫身体里面,违和感破表了啊。
    「……」
    顶着狱寺隼人脸的六道骸面无表情地让靛色迷雾包围了自己。
    「啊,这样好多了,谢谢。」待靛色迷雾散去,看着眼前的人从面无表情的狱寺隼人、变成面无表情的六道骸,深海光流总算感觉正常了一点,「不过六道,你干嘛变成狱寺的样子?」就算不想要听黑手党演讲,也不至于无聊成这样吧?
    「kufufu,当然是因为,听到了让我感兴趣的话题。」六道骸终于找回平时的状态,微微瞇起一红一蓝带点邪气的眼,「我来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和黑手党同流合污。」
    「跟加百罗涅的跳马迪诺熟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六道骸那张俊秀的脸逐渐逼近深海光流,前者看着后者没有什么起伏的表情,露出了有些恶劣的表情,「你也是骯脏的黑手党的一分子……呢?」
    「……我明白了。」
    顿了顿,深海光流不知道领会了什么,同时一本正经地点头,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六道,你是来调查我的生涯规划的对吧?」
    「……」有那么一瞬间,六道骸產生了一种只要送眼前的傢伙去轮回,他的心灵就能得到祥和的错觉。
    「很感谢你的关心,六道。作为高中生的确应该稍微思考一下未来的展望。」深海光流没有多注意六道骸的眼神到底是已经死了还是已经死了,「关于这个,其实……波维诺?」
    原来还想说些什么的深海光流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触及之处正是狱寺隼人的隔壁病床……那里原本该躺着八岁的波维诺才对,但这样望去却只看到空荡荡又乱糟糟的病床。
    ……病人从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而且不是她刻意放跑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
    「……波维诺离开多久?」深海光流不过微妙的停顿半秒,立刻转头询问了还慵懒地躺在床上的六道骸。
    她就不相信六道骸会没有发现,估计是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而她又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偽装成狱寺的六道身上,自然没办法顾全。
    「不过是个黑手党小鬼……」
    六道骸挑眉随口想要讽刺几句,但乍见深海光流的表情──好吧,她的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但六道骸一看了对方的脸,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后,还是开口了,「……没跑多久,三分鐘。」
    「谢了,六道。」
    深海光流有礼地道谢,不再废话地向外走,就留凤梨头少年一个人半坐半卧的在医护室的病床上。
    「……不过是个黑手党,有什么好生气的。」
    +++
    以八岁小孩三分鐘的脚程能到达哪里?深海光流能用物理学计算出来;但现实时间中一向不是简单的假设题。因此即时只是三分鐘的时间,她也很难马上推测出该去哪里找波维诺家的那个孩子。
    站在离医护中心不远的c栋大楼外,深海光流不由得因为陷入瓶颈而皱了皱眉头。
    ……师父说过医者该对自己的病患负责,而她一向自詡自己是十分负责的医生;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不小心看丢了病人,而且还是个小孩……
    「光流~光流~」
    一听那十分有特色的叫声,深海光流反射性地抬头一看,果然看到黄澄澄的小胖鸟迎着冬日的阳光,就这么在枝头上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子看着自己。
    「云豆。」
    然而,不等深海光流叫出小鸟的名字,一道清冽幽凉的嗓音抢先叫出,同时自c栋医护中心正上方的窗子探出一隻修长的手;云豆扑腾着翅膀,很快地停在了那隻白皙的手上。
    手上停着云豆的人半个身子倚靠在窗边,一双斜飞入鬓的凤眸由上自下,以一种极其睥睨的姿态,看着已经仰起脑袋看着他的深海光流:
    「小动物,有事?」
    ……那人绝壁是云雀恭弥错不了。深海光流在心中按下了确定键,即便目前这个人在她的脑袋里形象比泽田纲吉等人要薄弱太多,但多亏了云豆她,可从来没认错过,真是太好了。
    「云雀。」深海光流为表礼貌还是先点了点头致意,然后才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有看到波维诺家的小孩从这里经过吗?我正在找他。」
    「小孩?」云雀维持着他冷艳高贵的姿态,凤眸却往前方一挑,「跟泽田纲吉那个小动物群聚一起的那个吗?」
    「群聚~咬杀~」
    云豆在一旁欢快地叫了起来,而深海光流也顺着云雀恭弥的视线望前方看──虽说站在平地比较难看清,但深海光流很清楚地看到了一群人走来……狱寺隼人也在里面,同时,队伍里面还有一个小学年纪的孩子!
    看来的确是泽田他们没错。推测出这点的深海光流这才稍稍放下心;而后她再次转身抬头,看向了还倚在窗边看上去不近人情又孤傲不拘的云雀恭弥,鞠躬。
    「多谢了,云雀。」虽然只是提她一句话而已,但其实对方也可以不理他的,毕竟那个人可是连泽田纲吉那个boss都敢揍得他鼻青脸肿的、孤高的浮云啊,没动双拐抽人那都叫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云雀恭弥看了鞠躬的深海少女一眼,一直到她鞠完躬直起腰了都没什么表示;倒是在深海光流想要作别,去泽田纲吉等人那里把蓝波给带回来时,却被他给叫住了。
    「小动物,」云雀恭弥又叫了一声那个让深海光流感觉复杂到不行的外号,然后就看他抽出放在房内窗框里的另外一隻手,上面好像盛着什么东西,「你是社长,这个归你管,好好照顾。」
    说着身手作势一拋,那「坨」青绿的东西就这么被他拋飞出来,然后在空中展翅,最后稳稳当当地,正中深海光流下意识平举在胸前盛接的双手。
    窝在深海少女双掌掌心的,是一隻长相奇怪的青色小鸟。
    云雀恭弥大概是觉得她作为所谓「小动物社社长」,这样的小动物就该由她负责……还真是简明瞭的责任分派。深海光流心情复杂地想。
    就在深海光流还在思考该怎么处理手上这隻小青鸟,泽田纲吉等人已经朝她走进了,一看到小青鸟却是震惊到不行。
    「深、深海桑……」泽田纲吉哆哆嗦嗦地举起食指指向那隻小青鸟,一副见鬼的样子让深海光流很担心对方是不是离奇的在这个年纪就得了中风,「列恩……这隻小鸟你是怎么抓到的?」
    「……嗯?」深海光流不明所以地看了幸福地窝在她手心睡觉的小青鸟,「我不知道怎么抓到她的,似乎是云雀抓的,不过他刚刚丢给我照顾了……」
    ……因为我是小动物社社长。深海光流在心中补充。
    「云雀?!那傢伙抓到了竟然没有双手奉上青鸟给十代目?!」本来因为逃跑,看到深海少女还有点心虚的狱寺少年,一听这话立刻忘掉那件事,马上质疑起了云雀……不过要是云雀恭弥真的双手奉上任何东西给泽田纲吉,那才真的是见鬼了好吗?
    「哈哈,真有你的誒,深海!」山本武倒是一副乐观的样子,在他看来深海光流抓到了青鸟,那获得胜利的还不是他们这一队嘛,于是他伸手拍了拍面无表情但一头雾水的深海少女的背。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这隻鸟有什么问题吗?」深海光流语气很是迟疑,并且开始怀疑云雀恭弥随手扔给自己的,该不会是什么未爆弹吧?
    「没有问题,这场比赛是你赢了,深海光流。」
    那道嗓音一出,原来还瞇着眼昏昏沉沉睡着的小鸟,立刻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宛若云豆听到云雀恭弥的叫唤声一样的动作,煽动翅膀便飞到来人的手心。
    那是一个穿着西装带着礼帽的男孩,身上还有着与年龄不同的稳重以及内敛的杀气。
    深海光流努力回想了一下她偷偷抄下来的人物笔记,「……reborn?」
    「还算有点长进,如果不要用那种摆明推测的语气,我也许会好心当成你认得我的脸。」reborn哼了声,用不知道是在称讚还是在嘲讽的语气回了话,「总之,这场寻宝大赛的冠军就是你了,深海光流,你可以提出一个要求;不管是学院,还是我个人,都会尽力满足你。」
    「……你们要寻的宝是那隻小鸟?」明明听了如此丰厚的奖励,正常人也许会感到高兴,但不知道是因为面瘫还是什么,深海光流看起来特别冷静,而且还问了一个听起来不太重要的问题。
    「当然。列恩这次是化作象徵幸福的『青鸟』,是很有美学很情调的宝藏。」
    说着,reborn手中的小鸟哪还有小鸟的样子?一阵奇异的彩色光芒亮过,青鸟就变回了杀手男孩一直以来带在身上的变色龙「列恩」。
    「青鸟象徵幸福。不只是你个人,你隶属的彭格列家族也将获得一个『特权』,这是很好的事情。」reborn微微笑了起来,没被帽沿的阴影掩盖的部分难得不显得不怀好意;这大概是因为他对于彭格列拥有所谓的「特权」这件事情感到十分满意吧。
    「那么,如何?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只要说出来,任何愿望都能实现。」
    reborn的话语一落,宛如给所有事物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任何人出声──过了很久,但好像也不久,终于,才听到深海少女清冷而没有什么动摇的嗓音响起。
    「……什么都可以?」深海光流重复问了一次,在看到站在她面前的reborn肯定的点了点头,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开口要求:
    「……那么,能找一隻一模一样的鸟给我吗?」儘管面无表情,但深海光流的眼神特别诚恳,「不然就让列恩常常变成青鸟的模样,可以的话就太好了。」
    「……」
    reborn此时,简直是用一种「发现隔壁邻居中了乐透头奖但却只想着要在没特价的时候买两隻冰棍来吃」的表情,看着努力表达自己的诚恳的深海光流。
    然而,深海光流本人却是对着已经变回变色龙形体的列恩,投以哀伤而沉痛的表情──这鸟是云雀恭弥那个冷酷高贵狂霸跩的浮云钦定要她照顾的……要是哪天他心血来潮想要来视察一下,拿不出小青鸟她准被痛扁一顿当鸟饲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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