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还是那个看不着边际的漆黑深渊,还是那团金光游离在身边,只是这次少了差点勒死他的皮鞭。
    「本神还真是高看你了。」
    他无视嘲讽,一个眼神也不给那团金光,疲惫不堪的说道:「我很累,需要休息。」
    「没出息,一个孙玉就搅的你一败涂地,江家的人你不想报復了吗?当初你那信誓旦旦的劲头呢?那倔强狠毒的眼神呢?要把本神踩在脚下的那股不服输的气势呢?被狗吃了吗?!」
    他低着头,无话可说,面对曾经夸下的海口,虽然顏面扫地,但此刻他意志消磨,只想蒙头大睡,两耳不闻窗外事。
    「太让本神失望了!」
    金光恼怒的低吼一声,瞬间扩散而开,射出无数耀眼的金光,充满了整个深渊:「是时候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了,你看看清楚,你面对的是神!不把本神踩在脚下,你的日子只会比活着的时候更痛苦!」
    他的眼睛抵挡不住如此强烈的光线,短暂失明,再次睁眼之时,周围却变了模样,两架闪着红灯的摄像机,安置在浴室的两个角落,浴缸里放满半缸热水。
    他想搞清楚此时的处境,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只有浴缸里的热水,倒映出半张熟悉的脸庞,在告诉着他,他彷彿正在透过江林肉身的视角,看一场自己的戏。
    而这场戏,他感同身受。
    他脱光了衣服,手里拿着碘伏药瓶,慢慢地倒入热水之中,不情不愿地用手搅拌了几下,热水透过指尖渐渐温暖了他的身体,但他却脸色煞白,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这热水虽然即将让他痛不欲生,却也让他欣喜若狂,他顺手捡起地上的皮鞭,转过头,背朝一架摄像机,紧皱眉心。
    啪!
    伴随着他扭曲的面容和突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布满伤疤的后背立刻浮现出一条红印。
    「一。」
    他耸着肩,希望这样的姿势能让疼痛有所减缓。
    啪!
    紧接着又是一鞭,他用力抽打后背,这一鞭却不小心刮到刚才的红印,疼得他不禁仰头叫出声,咬着牙说道:「二。」
    「三。」
    仅仅只是三下,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凝结汗珠,握着皮鞭的手忍不住颤抖,但抽打还要继续,他在心里不停地想象此事的结果,嘴角瞬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四。」
    「五。」
    ……
    「八。」
    鑽心的疼痛让他的身体出现轻微痉挛,两手几乎不受控制,抖得就像个帕金森患者一样,大颗大颗的汗珠混着眼泪,随着脸颊滴落到地上,与地上的血液融合,红了一片。
    还有二下,他非常想尽快完成一切,但身体却不听他使唤。他仰着头,僵硬地保持着彆扭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将伤口撕裂的更大。
    现在每抽一鞭,他基本要休息五分鐘以上,不然根本承受不住。
    ……
    「十。」
    终于,抽打到此结束,他低吼两声,咬紧牙关憋着气,尽量少呼吸。
    皮开肉绽的后背一片火辣,疼得他想一刀结束了生命,更要命的是,他现在双眼模糊,头晕目眩,膝盖也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眼看就要晕过去。
    但他不能现在晕过去,他还得消毒上药,他可不能死在这里,他不顾疼痛难耐,绷紧全身肌肉,使出吃奶的力气,艰难地挪动膝盖。
    终于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之际,隐约能看见事先准备好的小桶。他费尽力气控制颤抖的双手,拿起小桶装满浴缸里的热水,举过头顶。
    「啊!」
    一声痛彻心扉的低吼响起,小桶重重地掉落在地。
    他从床上惊醒,哆嗦着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满是虚汗。
    月光微弱的洒进没有拉上窗帘的房间,正好照在措窗而摆的床上,他喘着粗气探查后背,平滑而细腻,没有鞭痕,再看着身上江辰的衣物,和躺在旁边酣然入睡的肖青,彷彿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但梦里的痛苦真真切切,让他心有馀悸,他口乾舌燥,为了避免惊动肖青,他小心翼翼地挪动,静静地走到屋里的卫生间,大口大口的吞咽冷水。
    看着洗手池里的水,转着圈的往下水道流去,他忽然心口一紧,感觉自己就像流水一样,身不由己,被巨大的力量推动着卷进漩涡,也不知最终流向何处。
    他从兜里拿出江辰的手机,高科技指纹解锁真是帮了他的大忙。
    他登陆一个网站,输入账号和密码,里面陈列的全是他这些年录制的视频。
    一番搜寻,他终于找到目标,视频里播放的正是他刚才自己鞭打自己的内容,一模一样,那神仙让他再次经歷了一遍当初他录视频之时的极致痛苦,真是够狠的。
    看着视频里自己痛苦不堪又变态扭曲的神情,他突然感到一阵陌生,视频里的人真的是他吗?他真的如此丑陋吗?这种样子就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孙玉没了感觉拋弃他,也情有可原吧。
    他冷不丁的轻笑出声,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鼻子开始酸涩,笑得泪水从弯弯的眼睛里一颗一颗夺眶而出,划过脸颊落到地上,也不见有丝毫的停歇。
    这里面还有很多他陆陆续续准备了好几年的图片和视频,本来是为了有朝一日,搅的江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寧,让江家的人受千人踏万人骂,自相残杀,没想到却率先用来作为惩罚自己的工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曾以为天道有轮回,上天给他机会报復孙玉,是他的幸运,却只不过是一场神仙的骗局,害得他死不瞑目,成为孤魂野鬼。
    曾以为只要亲手杀死孙玉,埋葬真心,他的心就会变得冰冷,变得死寂沉沉,永远不会再掀起任何风浪,却因为对方不知原因的付出,就被挑动心弦,猝不及防的生出想念,痛彻心扉。
    曾以为自己心狠手辣,理智坚定,精心筹备的报復一定能让他称心快意,能让他最终掌控江家的產业,却发现倒头来,留在心底的却是无尽的空虚,他只不过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
    眉头皱得越深,他笑得就越厉害。
    他笑自己活着的时候就没几天是快乐的,死了竟然也不让他好过!
    他笑自己亲手杀了这世间,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两个人,以为报復过后,就能解脱,却发现他渴望拥有的,始终是那道光,那道能温暖他的心窝,让他心花怒放,有所依靠的光芒。
    他笑自己渺小如螻蚁,一个玩物而已,还大言不惭想报復那个骗子,简直和跳梁小丑没什么两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后悔了,非常后悔!
    他举起大拇指,颤抖着停在半空中,删除还是发送视频?他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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