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日替自己斟了杯清酒,酒精入喉后才抬眼对着他。
    「那个女孩……」他语气乾涩停顿了下,在商场上一向炯炯有神的鹰眼如今饱含着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踌躇。
    见他停了许久似乎难以开口,司徒仲寧眼眸一转,接言道:「晴亚吗?」
    简短的两个字却触及了谢青日深埋在心中许久不为人知的心事,情绪涌起的他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下心头沸腾的回忆。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她的母亲是我这辈子最珍爱的人,当时她为了保全我的前途选择消失无踪。这些年来我从未放弃寻找她的下落,却总是一无所获。老天或许是可怜我,总算让我在迟暮之年遇见了晴亚。」勉强维持镇定的嗓音透着一丝苦涩却又参杂着喜悦。
    他话说得内敛,司徒仲寧琢磨一番后却也听出意思。
    「您想透过我跟晴亚相认?」他道。
    出乎他意料,谢青日却摇了摇头。
    「从没尽过任何父亲义务的我有什么资格跟她相认?我只希望她能平安幸福,也算是我对嵐曦的弥补。」话语至此,谢青日收起了方才满溢的情感,恢復犀利的鹰眸像飞镖朝他射去。
    司徒仲寧一愣,随即会意过来扯嘴一笑。「您的意思是,我是那个没办法让她平安幸福的人?」
    「司徒律……」谢青日缓缓地开口:「纽约黑手党甘比诺家族最信赖的顾问,也是负责洗钱的白手套。」
    「他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没错,除此之外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他气定神间地道。
    谢青日嘴角一哂不置可否,举杯微啜后才道:「那你现在怎么会在台湾?」
    司徒仲寧笑脸一收,眼神顿时冷锐。
    「甘比诺家族的皇后区两大角头不合已久,上个月两边正式撕破脸,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要不是怕你被牵连其中,令尊怎会特地将你安置回台?」
    他继续慢条斯理地道:「你说司徒律的一切与你无关,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这点你自己也清楚。」
    谢青日的一字一句像毫不留情的爪子挖起他深埋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
    后脑勺传来的冰冷、子弹的烟哨味、喷洒在脸颊的温热……
    即使事隔许久却仍歷歷在目,仿彿还能闻到腥骚的血味,眼前鲜嫩红艷的生鱼片突然让他感到一阵噁心。
    「但我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连讲刚刚那些话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还有什么立场干预你们之间的事。」谢青日嘴角带着自嘲,他抬眼看向司徒仲寧。
    「当初无法守护嵐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保护晴亚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弥补。既然现在你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我希望你能保证不会让她捲入那些是非中。」
    司徒仲寧毫不闪躲的对上他的目光,燁燁而闪的眼神炯然坚定。
    「当然。」
    *
    「不要动!」
    一隻手臂狠狠地勾住他的脖子压得他几乎窒息,冰冷的让头皮一麻的金属触感抵上后脑勺。
    「爸、爸爸……救我!」恐惧模糊了他的视线,短小的双手在空气中挥舞,希望可以抓住前方那个身影。
    「司徒律,不想你儿子死就把帐册交出来!」
    「爸爸救我!」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他哭喊着。
    「快把帐册交出来!」
    手持手枪的司徒律脸上没有一丝动摇,扣着板机的手轻轻一按。
    「碰!」
    司徒仲寧双眼猛然一睁,胸口急遽起伏,呼吸又急又喘,右手反射性地按住左肩,肩上的伤疤似乎隐隐地发热作痛起来。
    「怎么了?」身旁的魏晴亚半梦半醒,睡眼惺忪地伸过一隻手在他胸前安抚。
    将她的手深压在胸口,像一剂定心丸让他渐渐平缓下来。
    「没事,睡吧。」亲吻了下她的额,他道。
    睡意仍浓的魏晴亚轻轻地「嗯」了声后沉稳地回到梦乡。
    睡意全无的司徒仲寧盯着天花板。那天他虽在枪口下活了命,但司徒律冷酷扣下的板机却更残暴地绞杀了他。
    绞杀了那个曾经还对司徒律带着一点冀望的自己。
    视线落到魏晴亚熟睡的脸庞,他伸手轻轻地环住她,脑中响起谢青日的声音。
    「我希望你能保证不会让她捲入那些是非中。」
    他温柔且小心翼翼地轻啄她的额头,低声喃道:
    「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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