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还在继续,苏晚的心已经飘远了。她望向众星拱月的裴献,时不时看一眼,低头,再时不时看一眼。
    像是在看一只随时会报时的时钟。
    通过许家得知消息后对裴献的态度,她能隐约探知到许竹笙的伤势。许竹笙的伤势越重,裴献这边的气氛也越是凝重。
    很快,两个保镖靠近,半胁迫性质地把裴献“请”出了宴会厅,带向幽深的长廊。苏晚笑了笑,把喝到一半的酒放了回去。
    看来许竹笙非死即重伤。
    手法完全一致,犯罪嫌疑大得惊人。这场[交通意外]无疑是一顶扣在裴献头上的黑锅,洗都洗不干净。
    苏晚开始回消息。
    [叶霈:进展如何?]
    [苏晚:韩家基本在我的掌握之中,许家最近会乱一段时间,很快能见到成果。你看,我不是白收你的礼物^^]
    手机再次震动,许兰亭却在这个时候走近。苏晚删除掉聊天记录,收起手机,生怕她和叶霈的肮脏交易被发现。
    “怎么了?”她扫了一眼远处正在应酬的韩望。他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苏晚有种小三捉奸另一个小三的微妙感。
    韩望到底凭什么甩什么脸子啊?真要说起来,许兰亭的顺序都排在他前面。他不过是苏晚未婚夫的弟弟,许兰亭可是正儿八经结过婚的丈夫。
    许兰亭赌气似的扯她的手,苏晚赶紧甩开。他不气馁,被甩开一次就再试一次,十分锲而不舍,“我想你。听说你和韩朔有婚约了,可我们的婚姻还没有结束呀?他是后来的,你们的不作数呀。”
    他听上去很委屈。
    苏晚放弃了给他普法的打算,语重心长地告诫,“别给我添乱。”
    许兰亭很是受伤,“我的脑袋一直很疼,他们说是你让人给我做的手术。可是待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不会疼,想起你的时候也不会疼。晚晚,你又要去哪里呢?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他眨了眨眼,一颗泪珠就划落了下来,“好疼啊。我快要撑不下去了,所有人都盼着我死,没有人真心想救我……你能救我吗?”
    苏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答案当然是:不能。
    [脑机接口]技术果然还是不够成熟。也是,只停留在理论阶段的成果,实际操作起来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她有点愧疚了,即便她的良心早已所剩无几。
    所以她状若无意地用手指勾了勾许兰亭的手,在吧台的遮掩下扣住了他的手指,亲昵地交握在一起——算是临终关怀。
    许兰亭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低下头,盯着她的手一直看,十分欢喜的样子。本就苍白的脸色泛起了些红晕,看上去健康了一点,又像是回光返照。
    苏晚没有看他。她百无聊赖地抬起头,望向裴献的背影,被押送中的裴献回过头,视线刚好与苏晚交错。
    他的目光很深,很复杂。苏晚从中读出几个字:为什么?
    苏晚有些遗憾地勾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对背叛者的惩罚?不,她刚才已经原谅裴献了。拉裴献下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不过是她想向前走,而他刚好挡了路,仅此而已。
    她抬起空出的右手,挥了挥。
    算是告别。
    她相信裴献的爱是真实的,可是谁能保证这份爱永远都不会变质呢?对苏清的反击近在眼前,她不可能为了裴献的一句承诺浪费时间。
    但凡被苏清拿到她的身份文件,她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裴献不过是被关一阵子。
    她失去的可是自由啊!
    裴献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有宾客因这突然的情况感到困惑,开始窃窃私语。许家家主上台讲了几句安抚的客套话,欢快的舞曲响起,冲淡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许兰亭满含期待地看向苏晚,“我能邀请你跳这支舞吗?”
    苏晚犹豫起来,“不合适吧……”
    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压过了她的拒绝。许兰亭牵着她的手,正大光明地从吧台的遮掩下走了出来,走向旋转起舞的人群。
    他很擅长交谊舞。
    搂着腰的手极有分寸,既没有乱摸乱捏,也没有碰到其他不该碰的地方。许兰亭跳男步,引领着她收腿、迈进,甚至牵着她的手转了几个圈。
    苏晚觉得这有点过分。
    但很快她就沉浸在了音乐和舞蹈里。不过是跳支舞而已,身边也有交换了舞伴的男女,这很正常,没什么好心虚的。
    她发觉自己的腰上多了一只手。
    转头一看,韩望绷着脸看向自己,揽在她腰间的手力度不断加重,像是在争夺什么东西一般,扯着她往自己这边带,“多谢你对我未婚妻的照顾。第一支舞结束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许兰亭没有松手。
    音乐声没有停,舞步也没有停。震耳欲聋的欢快舞曲鼓点急促,身旁的男女沉浸在舞蹈和荷尔蒙中,自然没听清旁边的这三人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他们听清了,想必也不会继续跳舞了。
    许兰亭有些遗憾地抿了抿唇,抬起眼盯着韩望胸前的银色天平徽章,问道,“韩大法官了解婚姻法吗?”
    韩望伸手去牵苏晚。他整个人顺其自然地插在他们两个中间,像是一堵墙,“我没有义务向你普法。想咨询的话自己去找律师。”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偏偏有人根本读不懂空气和脸色,我行我素。
    许兰亭看着他的脸,讥讽道,“原来你懂法吗?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未婚妻实际上是我的妻子?堂堂大法官,居然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我真该向最高法院写信检举你的作风不检点。”
    舞池中有三个静止的人会很奇怪。
    因此,即便是在争夺之中,他们的舞步也没有停下。
    苏晚觉得自己像是陀螺一样转过来转过去,快晕了。但是她不能晕,为了避免自己成为这场宴会继许竹笙和裴献的第三个乐子,她连忙扑向韩望,松开了许兰亭的手。
    韩望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到底是谁不知廉耻,许先生心里有数吧。”
    苏晚想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别争了,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都别争了!我宣布你们俩都是扑克牌里的最大数!
    苏晚费力地从韩望怀里挣扎出来,“我不跳了,你们慢慢玩!”
    她飞快远离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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