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把一个小东西放在外套口袋,什么都好,好比橡皮筋又好比揉成球状的便条纸,随便什么都可以,小小的,放在口袋,揣在怀里,时不时手插着口袋就把玩那个玩意,那即使是破烂,每天摸每天玩每天带着,放口袋放了五天一个月还是会变成宝贝,要丢掉时仍会有点不捨。
    人可真是感情氾滥的动物对吧?
    萧兰茝当年……应该说德米特里当年听了天使的话,一路没命似的朝着港口狂奔。
    满腿泥泞,他怕被政府抓到。他身上披着件外套,是天使给他的。
    那名为方寧的天使告诉他,「把身上的血跡遮挡起来。」他找了张纸,写了什么在上头,又把纸张放进口袋里,随后脱下外衣,披到了可怜的德米特里身上。「你的体格比我大一些,穿不下我的衣服,但起码能挡一挡,到了港口以后,给船长看我的口信。那个船长曾经受我们组织帮助,他会帮你的。」
    于是他揣着那张字条,紧紧抓着那件带着香气的外套。他身上有伤,血慢慢弄脏了天使借给他的翅膀,然后他到了。
    一个壮硕的男人站在港口,一看见他就开口赶他。
    德米特里连忙把字条给他看。
    那男人看了字条,又睨了他一眼,「你手脚最好乾净一点,别给我偷拿东西。」
    德米特里上了船。
    仔细想想,他的一生几乎都跟女人有关。
    当他一上船的那一刻,有个女人便缩在角落不停看他。
    偷渡船要去到亚洲需要非长久的时间,德米特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休息,船上每个人都是一张憔悴的脸,唯独盯着他的那个女人,她容光焕发,珠光宝气。
    她不适合这里。
    很快那女人就过来向他搭訕,她的假睫毛接的很长,像窗帘一样,她说她叫「薛」。薛的年纪比较大,他让德米特里叫她薛姨妈。
    她问他,「去了亚洲,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她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然后拉着他,「小子,我能给你个温饱。其实我是一个情妇,亚洲那里某个知名人物的偏房,你知道吗?」
    德米特里知道。所以他点点头。
    「我的情夫前几天死了,跟他老婆都一起死了,他把遗產都留给了他的独生子。一点点都没给我,凭什么呢?」她气愤不平,「我的东西我得拿一点,说什么也得拿到。你要是肯帮我,我就分你一半他的财產,一半吶!我听说他那个儿子是个瞎子,还瘸了一隻脚。」
    德米特里茫茫然问道,「我要怎么帮你?」
    「很简单,你只要替我杀了那个孩子就可以了。反正你不是也不知道怎么办吗?我看你一身都是血,杀人这种事……」那女人笑了笑,笑得人心寒。
    但德米特里答应了。
    在船上的期间,他都跟着薛姨妈在一起,操着她松弛的洞,薛姨妈说,「我们是同一艘船的人了。你要依附我过活。不然我不给你钱的。」
    到了目的地,薛姨妈带他去了一栋特别华丽漂亮的房子门前。
    「你看。这就是那个人的家。」
    他们像老鼠一样躲在廉价酒店,靠得都是薛姨妈身上微薄的钱,钱用得越多,薛就越暴躁。
    她性欲旺盛,一个晚上要好几次。
    德米特里很想死,女人总是看见他就想绑着做爱做个不停,他又不是种马。
    他们观察那栋房子观察了好几天,某天早晨,趁着薛还在睡,德米特里自己溜了出去,去了那栋房子周围徘徊。
    远处几个黑衣大汉发现了他,跑过来抓他。
    「喂站住!间杂人等不许在这里间晃!」
    德米特里不知所措,中文也说的不太好,此时有个跟他年纪相当的男孩撑着拐杖走了过来,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的,少爷。有个小贼。」
    「是孩子吗?」那少年又问。
    「不是,看起来是个哑巴,跟您一般年纪。」
    那少年微微一笑,「他一定只是来散步的。」他虽看不到,却转向了德米特里的方向,「你好吗?」
    德米特里不标准的回了一句,「你好。」
    「你听起来不太会说中文。」
    「……」
    世上为何总是会有那种没有防备心的傻瓜呢?
    那个少年仅因为孤独寂寞,仅因为没有朋友,仅因为他们年纪相当,就邀请德米特里进门喝茶。
    四周都是保镖,德米特里跟着他进了那栋华丽的房子里。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端了一杯热茶给他。
    黄绿色的茶水,有点苦苦的。后来听说那叫茶叶。
    「德米特里。」
    「你好,德米特里。我叫做萧兰茝。你知道兰茝是什么吗?」他问道。
    德米特里据实以告,「我不知道。」
    「是一种香草喔,这个名字很好。是我父亲替我取的。但他却没有给我一个很好的身体。」他幽幽道。
    同年龄的一种惺惺相惜,两人竟要好了起来。
    薛自然很高兴。她骑在德米特里身上,一面抽着菸,「太好了,等他失去所有戒备的时候,你就能杀了他。」
    德米特里跟萧兰茝无话不谈,除了自己阴暗的过去德米特里绝口不提。
    两个男孩话投机,德米特里也越来越会说中文。
    很快的,萧兰茝会单独邀请他到房里。保镖都在门外。
    他会替瘸腿的萧兰茝擦澡,按摩,偶尔夜里也不回去薛那里。
    萧兰茝甚至会给他钱。
    其实这样也不错。德米特里真的这么想。
    他喜欢跟他喝一杯茶叶,也喜欢跟他窝在棉被的感觉。无关情慾,而是心跟心的贴近,世界上的知己。
    但是,某天晚上,萧兰茝却希望德米特里「进入」他。
    德米特里拒绝了。
    他对他不是那样的感情。在当时,对于德米特里而言,性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那让他难过。可是,后来德米特里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因为萧兰茝说他如果不这么做,就不给他钱。
    到头来谁都还是一样。钱钱钱,是不是只要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可以把别人的尊严踩在地上。
    那夜,他回到了薛姨妈的身边,他操了她一顿,然后杀了她。
    跟萧兰茝跨出那一步的衝击让德米特里心里某一块崩塌了。他想,那是希望与信任。
    一身的血,德米特里疯了一样杀光了萧兰茝家所有保镖。
    可怜的瞎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知道他来了以后,趴在床上下流的扭着屁股。
    他只有一隻脚管用,看上去塌了一边身体,却还是一样渴望疼爱。
    德米特里走向他,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勃起。
    他深深埋进那个人的身体里,交合,融合,直到他成为他。
    怀里的人没有了呼吸。他成为了新的萧兰茝。
    得到了他的钱,得到了他的房子。然后他再也不喜欢茶叶的味道了。
    骯脏卑贱的德米特里终于死了。而他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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