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没有被清晨寒气冷醒,反而温暖得想继续睡,但他也差不多睡饱了,舒服得伸着懒腰、张大嘴巴打呵欠,忽然对上一双宝石般的蓝眸,他才发觉自己是睡在明蔚怀里的。
    小羊尷尬得闭上嘴,僵住了。明蔚浅笑了下,执起小羊一手看了看,小羊看到自己指甲长长,想起在这秘境的日子过得比较快,心头一凛赶紧起身整理衣衫仪容说:「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我昨晚自己缠上来的?你把我搁一旁也行啊。」
    明蔚眼眸含笑望着小羊说:「夜里寒气渗人,我想让你睡得好些,顺便度气给你,就抱着你了。睡得不好么?」
    「睡得很好,不、不是这个问题吧。你怎么度气给我的?」小羊一头雾水,听到了附近一声轻咳,想起洞里的姚前辈。明蔚居然当着姚前辈的面抱他睡,还给他度气?他朝姚前辈尷尬笑了下,打招呼说:「前辈您早,伤势好些没有?我一会儿和明蔚找些吃的回来。」
    明蔚说:「我去就好。你在这里照过往那样冥想炼气,今日要处理药材,所以先养足精神。」
    「那好吧。」小羊摆手,脸皮有点热。他收拾好夜宿时铺开的被毯,找个平坦的地方坐,看了下姚前辈气色不错就放心的逕自打坐修炼了。
    少顷,姚昱凡缓缓睁眼,若有所思盯着小羊,想起了前一晚的情形。那时已是深夜时分,唤作明蔚的男子回洞里就把少年抱进怀里,他看明蔚微张口吐出透着银白淡辉的光气,当下他有点替少年紧张,不过看出是在度气就没有插手管了。
    明蔚度气给少年时,几乎口对口,光气掩去他们大半的脸,姚昱凡也没瞧清楚,不过那情形还是相当曖昧,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的兄弟情。后来姚昱凡被明蔚拿眼尾扫了一眼就尷尬收回注视,他也不是想管,只是有点好奇,但男子将少年护得很紧,彷彿他再多瞧一眼就要被挖眼珠子似的。
    姚昱凡也再度闭目养神,前一晚那眼神他光回想都有些心有馀悸,直觉那妖魔绝对不好招惹。
    小羊收功后看明蔚还没回来,就说要去洞外看一看,姚昱凡没拦他,片刻后他打湿了一块帕子递给姚昱凡说:「前辈,这是用附近山壁上的瀑布水打湿的,擦个脸吧。」
    姚昱凡客气道谢,擦着脸看少年亲切的笑容,又想起前一晚瞄到的曖昧情景,忍不住关心一句:「小羊道友昨晚睡得可好?」
    「嗯,睡得很好。我别的专长没有,但是睡觉是不输人的,也不太认床。」
    「那就好。」
    小羊经他一问也想起度气的事,就问:「前辈看到明蔚给我度真气了?」
    姚昱凡笑容含蓄:「算是有瞄到一眼吧。」
    小羊心头一暖,又向前辈强调说:「我就说他对我好吧。虽然他看着冷若冰霜,不太好亲近,但是他不会害我的。」
    姚昱凡和他们都不熟,客气抿着笑意点头,有些试探的问:「不过,他为何挑你睡着才度真气?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小羊说:「这点我也好奇,姚前辈看见的情形都是怎样的?」
    姚昱凡不经意又想起前一晚那妖魔示警的目光,他还是不要管太多,于是客气敷衍道:「我离得远,正在休息,那时也看不清楚,你要不要自个儿问他?」
    「好吧。」小羊接过前辈递还的帕子,又去洞外蹓躂。
    姚昱凡望着少年消失在洞口的背影,心想那对兄弟的关係可能有些复杂,但怎样都与他无关,反正那妖魔不会害那孩子就好,他还是养好伤赶紧走吧。那少年看来是有些天真,但吉人自有天相,他也不打算牵扯太多他人的因果。
    明蔚抓了一条大鱼回来,还摘回一串不知名的野果。小羊帮忙处理野果,明蔚生火料理鱼,野果剥除较厚的浅黄果皮单吃味道不重,酸中带甜,他们取出果肉塞鱼腹烤熟,微焦的鱼皮下露出雪白鱼肉,冉冉飘升的蒸气都透着可口的香气。
    明蔚不需饮食,坐在一旁看他们吃喝。饱餐后姚昱凡说:「贫道伤势已经好转,再歇一会儿就走,就不再打扰了。」
    小羊有些担心:「姚前辈不必见外,受了伤应当好好休息。我们还要去别处,这里就留给你养伤吧。明蔚你说呢?」
    「小羊说得没错,我们不会在这里太久,你不必勉强。」
    姚昱凡点点头,一手摸了摸膝盖叹气,他坐在原地提议道:「要是你们不急着走,要不要让贫道为你们算命?」
    「算命?前辈会算命啊?」正在收拾东西的小羊一脸好奇看了眼明蔚,后者兴致缺缺说:「我就不必了。」
    姚昱凡笑了笑说:「这种事不仅讲机缘,也得看意愿,不勉强。」
    小羊想了下嘟噥:「我是好奇,可也没用啊,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姚昱凡说:「贫道算命不问这些,只观察气色和手面相,虽然听起来和江湖术士差不多,但再怎么说也是来自寰寂散人的传承。贫道摸索许久也算是掌握了一些诀窍,通晓箇中奥秘。怎样?要不要试试?」
    小羊兴奋点头叫了声:「好!」他伸手过去,姚昱凡双手环胸,身子往前倾,瞧了他的手一眼,再观看他的面相,并没有放出神识试探什么,接着又瞥了一眼明蔚,一瞬间好像眼神有些复杂。
    小羊不懂姚前辈为何要看明蔚,他好奇问:「怎么样?」
    明蔚这时唇角微扬,说:「修真是逆天而为,本就难算得出结果,变数太多。就算小羊初入道门不久也不例外,算不出也无须勉强。」他语调平和的在泼冷水。
    姚昱凡不以为意,挑着半边眉奇怪道:「真是有些怪,你……」他盯着小羊说:「你好像不应该在这儿。贫道的意思是,眾生皆有前生今世,不管怎样都有根源可溯,而你却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贫道还真看不清你的过去。」
    小羊看明蔚也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失望的笑说:「前辈怎么语无伦次,说天书么?」
    姚昱凡摇头,却篤定的说:「你的出世不太寻常,你的娘亲也非此世之人。」
    小羊讶问:「前、前辈此言是说我娘亲不在人世了?」
    「非也,她还活着,但再多的我却不能再说了。」
    小羊皱眉:「难道是什么天机不可洩露?唉,真教人心乱。」
    姚昱凡歉然一笑,解释道:「抱歉,没想到会是这样。贫道所修习的命术和观察天气海候是差不多的,将对方看作是一个新的天地的话,便会分成了能够看清与不能一眼明瞭的部分。有的人命如清溪,能看清水中游鱼,也有的人彷彿天高海深,虽然也能窥出一二,却很难看透。
    以贫道的能耐,即便能看到水深处,也还不能一眼望尽全局。水中一景一物又各自有无穷变化,贫道所能预料的也有限。就像看到了草木、砖瓦,一般人能知道那是何物,来自何处,如何形成,再多摸索就能预料对方可能有的境遇。不过湖中不会有海鱼,海里也不会出现能飞越高岭的鸟,万物皆有来由,亦有所属的命数跟轨跡。」
    姚昱凡长篇大论了自身所修习的命术概念,听得小羊一愣一愣的,明蔚这时语气淡然接了句话:「意思就是算不到。」
    「……」姚昱凡和小羊尷尬互视,予彼此有礼客气的微笑。
    姚昱凡摸摸鼻子说:「你的事我还看不明,但也还是能讲一些。比如你亲缘淡薄,幼年就和双亲分开,而且没有父亲。」
    小羊疑惑:「噫?可是……」
    明蔚说:「那样的父亲,有和没有也是一样。」
    姚昱凡听出端倪,附和道:「对,若无感情,有也是没有。不过你既已生来此世,也就自然要寻一处扎根。而这扎根之地也不太寻常,假使你是棵树苗,那么这树苗已经被移植他处,雕成了盆景。」
    姚昱凡说这话时瞄了眼明蔚,小羊也发现了。小羊猜想这是否跟他和明蔚之间的契约有关?这话题也稍微引来明蔚注意,本来漫不经心的妖魔虽然没看着姚昱凡,但姚昱凡却知道妖魔在注意自己,让人有点紧张。
    姚昱凡清了清嗓说:「现在的你,就像是被云翳的星月,看不明。」
    明蔚又平淡的说:「还是算不出。」
    小羊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因而不觉得失望,他笑了笑对姚昱凡说:「姚前辈对命术的看法和比喻都挺有意思,值得晚辈再三琢磨,也不是全无收获,多谢前辈。」
    姚昱凡微笑:「不必言谢,贫道也有收获,看过你这样的妙人,多了些经验。」
    姚昱凡清了清嗓说:「现在的你,就像是被云翳的星月,看不明。」
    明蔚又平淡的说:「还是算不出。」
    小羊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因而不觉得失望,他笑了笑对姚昱凡说:「姚前辈对命术的看法和比喻都挺有意思,值得晚辈再三琢磨,也不是全无收获,多谢前辈。」
    姚昱凡微笑:「不必言谢,贫道也有收获,看过你这样的妙人,多了些经验。」
    「世间事本来就难预料,铁口直断未必对彼此就好。不过机会难得,姚前辈要不要看一看他的?」小羊转头望向明蔚,后者反应冷淡,小羊拉明蔚的袖摆。
    姚昱凡看妖魔对命术没兴趣,但也不是排斥的态度,于是凝神观之,他斯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专注观看良久说:「……贫道……看不到。」不是看不明而已,是彻底看不到,他内心苦笑,这两个傢伙怎么回事?生来砸他招牌的?
    小羊错愕:「啊?他的也看不到?呃前辈,你说我是被遮蔽的月亮,那他是?」
    姚昱凡抽了抽嘴角说:「应该是这位的道行远高于贫道,除非另有法宝相辅,否则贫道无法轻易窥叹。这样也好,有些事反正未必会发生,发生过的也无法改变。儘管过去藏有玄机,但还是当下才有无穷机变。」
    明蔚只当这个姓姚的和那些江湖术士差不多,小羊笑得一脸客气大概也颇有同感,看来寰寂散人的传承之中,命术是最没用的吧?
    姚昱凡真是苦闷得不得了,其实命术修炼哪有这么容易,不仅要有相应的天赋,而且替人相命还会有不少风险在。不过那些对命术没兴趣也没研究的人,是不会懂的。
    明蔚用间聊的语气问:「阁下既懂得趋吉避凶之术,何以会遭天蘅教徒暗算?」
    姚昱凡闻言,泰然自若的笑应:「这其实已经是趋吉避凶后的结果了。朝天坡一带有不错的灵源,这里的飞禽走兽灵智虽说不高,却庞大凶悍不好对付,能获取的材料也不是最好的,一般修真者不会优先来这里,而是往更好的地方抢材料。若我先到那些地方可能要遇上更大的麻烦,在这里也只是遇到天蘅教那群乌合之眾,而且不是还遇上了二位吉星?」
    小羊爽朗大笑:「头一回被说是吉星了。」
    明蔚看少年笑得开心,也懒得再挑剔姓姚的命术。小羊收好东西准备和明蔚离开山洞,他们给姚昱凡留了些食物,姚昱凡谢过他们又说:「其实也不必这样麻烦,我也差不多要辟穀了。」
    小羊很高兴出来一趟能认识其他人,热情道:「前辈不用客气,就收着吧。」
    姚昱凡喊住小羊说:「虽然没能算出什么来,不过我还是给个提醒,前路虽有坎坷,但终究会遇上你想要的。还有,我不是完全没看到东西,你的将来和外面那位应该会一直相系着,我看他的时候只看见一杯酒水,杯中映着云影,把月色掩住了。我直觉杯中映着的东西与你有关。」
    小羊还是听不明白,但并不影响他心情,他扯开一抹笑说:「多谢姚前辈,那我们告辞了。」
    到洞外后,小羊问接下来的去处,明蔚拿出帕子擦他的手,一面答道:「往东南方应该有座前人留下的药炉可以用。」
    「喔。那走吧。」小羊看他仔细给自己擦手,不解道:「我手没脏啊。」
    「不脏,但是我不习惯别人的气味沾上。」
    「有了分身之后更敏感了?」小羊想到动物都对气味很敏锐,明蔚毕竟是隻狐嘛,想到这儿他就轻笑说:「你还真有意思。」
    明蔚回以浅笑,他不讨厌姚昱凡,只是不怎么喜欢少年身上沾了别人的气味。这又令他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习惯小羊的陪伴,更是已经将小羊视为自己的,这对他们来说不知是好是坏,不管怎样,他此刻就是想独佔小羊身边最近的位置。
    他们乘星艖飞往东南方的荧狱之地,荧狱之地除了较大的岩石外没什么高山,地势低洼而炎热,寸草不生,仅有的几座湖泊散发硫磺臭气,水边岩石沙砾皆为黄白色,不少飞鸟走兽喝下湖水就死在不远处,水畔每走几步就可见白骨。
    他们乘星艖飞往东南方的荧狱之地,荧狱之地除了较大的岩石外没什么高山,地势低洼而炎热,寸草不生,仅有的几座湖泊散发硫磺臭气,水边岩石沙砾皆为黄白色,不少飞鸟走兽喝下湖水就死在不远处,水畔每走几步就可见白骨。
    小羊掀起帘子俯瞰此景有些不安,飞了半天后,地面出现一座至少百丈宽的巨大深坑,深坑中央不时喷出火燄,底下有融岩流动。
    明蔚说:「别担心,药炉不在那火山坑里。」
    「可是在附近?」
    「对。那里面的确有座药炉,不少修真者前扑后继来取却都失败,那里面的火燄是某种异火,能轻易把金丹期的修士烧到尸骨无存。不过没什么人晓得,火坑里的是影子,在某些日子和时辰里,凑齐条件的时刻,与地底药炉对应,在这一带的云端会出现另一座药炉,那才是它的本体。
    秘境开啟的时候就可能碰上药炉本体,但它出现的时间有限,每六个时辰出现一次,然后再消失六个时辰。不过在它出现期间炼药,就不在此限,等炼完了药它才会再消失,六个时辰后出现,直到秘境关闭。」
    「原来是这样,好神秘啊。」离开潢山遇到的事物都很新鲜有意思,小羊也知道明蔚不会对他卖关子,能解释的总会对他讲清楚,不会让他枯等或瞎猜,这让他很快就安心下来。
    明蔚说:「从前我在宿月镇阅读的古籍也有记载,和白狐族的记载能互相验证,应该不会有错。」
    小羊问:「你娘亲留下的传承真是内容丰富啊?」
    明蔚忆道:「是啊。那是藏在山体里的洞窟,设了许多阵法,入口也隐密,连宋繁樺都没去过。」
    「令堂的本事真厉害。」儘管明蔚有问必答,小羊对他还是好奇得不得了。
    「白狐族擅长找出隐密的东西。」明蔚瞇眼微笑,嗓音沉柔而醉人:「有时候甚至到了执着的地步,也许是因为这样才容易执迷不悟。不过,要是能找到需要和想要的就够了,其他都是多馀的。」
    小羊一脸懵懂,也不晓得明蔚是否意有所指,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尽快完事离开秘境,于是确认道:「那我们炼好了金苓蔘就走了?」
    「对。别节外生枝。」
    言毕,明蔚驾驭星艖飞入云雾中,小羊看到被阳光晒出白金色的云里有个小影子,明蔚伸手到窗外将那影子捞进船舱,黑影原来是一隻赤鳞小蛇。小羊睁大眼仔细打量,看见牠脑袋生得古怪,而且头顶有一对犄角,迟疑的问:「这是──龙?」
    ***
    赤鳞如幼蛇的小龙攀掛在明蔚前臂,看样子会主动亲近道行高的人。明蔚说:「这就是这里真正的地主,也是药炉的真身。」
    小羊兴味盎然打量牠说:「那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啊,嘻嘻。」
    明蔚举臂令小龙腾飞至半空,取了一支金苓蔘投过去,小蛇衔尾圈成一道圆后化成一座赤金色的药炉,那炉子还没有人头那么大。药炉变化时发出金红光亮,自行将药材吸入炉中,船外好像传来远雷声响,船里也有馀音回荡,那是龙鸣。
    明蔚递了支金苓蔘给小羊,示意他照做,药炉自动吸纳药材让小羊感到惊喜,不过这可不是在玩,明蔚给他一张纸笺,上面写了丹方,教他如何用神识观察炉火和炉子的变化,他俩轮流守着药炉。
    明蔚说:「这药炉有灵性,也有其特性,它的特性就是不要勉强炼化它,妄想将它佔为己有,它天性就喜欢炼药,即使不引导它,只丢东西进去,它也会努力把吃进炉里的东西炼出来,不过不能保证是药还是毒。所以我们得再一旁加以引导,要是勉强它,后果往往难以善了。
    以防万一我现在得把船开走,找一处有灵泉的地方,以免药炉出了问题,到时还能以灵泉救急。这次炼的药,材料单纯,以它的能耐一天应该能炼出一颗药。你一日服食一颗,到时我为你护法。」
    小羊服食丹药后,明显感觉到体内经脉有所拓展,四周灵气能毫无阻碍被他吸纳,修为增进不少。前三日都还很顺利,但第三天夜里小羊自梦里醒来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和反胃,他匆忙扑到窗边把脑袋往外探,虽然明蔚把船藏在云里,但他仍不顾外面寒气逼人,把一整天吃的东西全吐了。明蔚担心他摔出去还抓住他的手,等他吐得差不多了再拉他回来擦嘴。
    明蔚看小羊的眼睫沾着细微水气,模样可怜无比,让他心疼。
    小羊自觉失态,躲着明蔚说:「先、别管我。我没事。我吐得脏,气味重,你离我远些。」
    「我不介意。」
    「我不介意。」明蔚把闪躲的少年拉近身前,少年吐得虚软无力,他替少年擦嘴时说:「这是药性在发作,这药会让所有秽浊不净都排出,你暂时也吃不了什么东西了。」
    「连药也吞不下?」
    「那倒不至于。那药炉虽然只是上乘下品的法宝,却很有灵性,只差一点就能开啟灵智。它炼的药容易成功,即使是炼下乘丹药也会是品质绝佳的,何况用金苓蔘炼的药是上乘丹药,能直接助人摄入庞大的灵气,而且也没有丹毒的问题。顶多是吃多了这药,发挥有限吧。」
    小羊苦笑:「那我吃这药是有些浪费了。如果是周谅的话肯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但有这机缘的是你。」明蔚浅笑安慰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话令小羊心里温暖而且感动,明蔚很自然将他搂在怀里休息,一安静下来他忽然就有些尷尬,但很快就发生更令他难堪的事,他急忙挣开明蔚臂怀起身喊:「快、快快、快让我下去!」
    明蔚听见小羊的腹鸣大概猜到这波药力发作得更厉害了,赶紧让船飞落地面,找了一处安全的树丛放人。小羊带着随身物品急忙衝进树丛,边跑边叮嘱:「千万,千万不要靠过来!绝对别靠过来!」
    入夜后到处黑黢黢的,小羊终于解决此生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一,他畅快的长吁气,拉起裤子系好,挥摆双手想将气味弄散,再拿出偶尔擦嘴唇乾裂的口脂抹一抹,整理好仪容再走出树丛来,笑着朝明蔚走去。
    「都解决了?」明蔚语气淡柔。
    「嗯、嗯,没事了。」小羊爽朗微笑,心想他还特地蹲了很久,肚里平静得很,应该不会再闹了。
    「回船上吧。」
    「好,走。」
    回船舱后小羊有点疲睏,一下子就睡熟了,到了隔天要轮他守药炉也没醒,明蔚也不打算扰醒他,醒来后他啜了两口水差点没再吐出来,有点错愕嘟噥:「水、怎么连水都变难喝了?」
    明蔚给他换了一壶新的水解释道:「你现在就喝灵泉吧,等过阵子没这样敏感就能喝普通的水了。」
    小羊喝了灵泉,果然味道清甜,味道也不那么怪了,解渴后他忧心问:「我这样不吃不喝要熬多久?」
    明蔚摸少年额发哄道:「不会很久,这几天我度气给你,能撑过去的。」
    「唉。」
    这些后果小羊早就听明蔚讲过,但亲身经歷才感到有点难熬,前三天有多舒服,接下来他就有多不舒服。还好灵泉的水源源不绝,他乾脆喝水喝个饱,明蔚劝他适可而止,果然没隔多久他又喊着要下船方便了。
    这会儿小羊连水也不敢喝多,他实在不愿意屡屡在明蔚面前出糗,但肚子又饿。明蔚铺好床,眉眼俱笑看着他说:「过来睡吧,睡着就不饿,我也能顺便度气给你。」
    小羊叹气走去躺平,明蔚坐在附近地毯上顾药炉,小药炉在半空中悠悠的转呀转。他馀光看明蔚随意搁在膝腿边的手,暗暗欣赏讚叹,平凡的他大概连对方一片指甲也比不上。他任由思绪飘荡,忽然又问:「其实度气这种事不必等我睡着才做吧?现在也可以不是?」
    明蔚望向小羊,缓缓眨了下眼:「的确可以。」
    「那就现在?」
    小羊只是因为睡不着,又饿得不得了,反正没事干,何不现在就把能做的事都做了?他话刚说完,明蔚已经到他床边,一手撑到他颈侧俯首挨近,一手将他额发撩到一旁,他有些紧张问:「做什么?」
    「不是要度气?」明蔚一脸平静无波。
    反观小羊睁大双眼盯着快压下来的俊美男子,心怦怦狂跳,明蔚银霜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笼着银辉将他罩住,他还来不及羞涩做点反应就感觉到强烈睡意,眼皮沉得不得了,脑袋一歪就睡熟了。
    等他再醒来,明蔚支起单膝坐床边蓆子上,而他也不饿了。他问:「我睡很久?」
    「不是很久,一盏茶的工夫。」
    「我觉得睡很饱啊,像睡了一晚上。」小羊有些不可思议,坐起来摸摸身体,又摸了嘴唇,偷瞅一眼明蔚问:「度气的方法这么多,你为什么要那样?」
    「只是选了效果最好的其中一种。」
    「其中一种?那最好的……」
    明蔚微微蹙眉:「最好的那种,我们不行,你也不会想试的。」
    小羊脑海浮现双修这词,当即红了脸皮脖子,扯了下嘴角说:「那的确没办法。」他是喜欢明蔚,不过明蔚是怎么想的,他无从得知,就算有点好奇也不敢探求,他还不想从自己幻想的美梦里醒来。
    陷在烦恼中的小羊抱膝发呆,片刻后回过神来,一双灰眸不由自主就要去找明蔚的身影,恰好对上明蔚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许是他想得多了,產生幻觉,他怎么觉得明蔚眼神好像特别温柔,甚至有着他不确定的情绪,那眼神像在看喜欢的什么……
    被那种温柔的目光注视反而令小羊感到寂寞,因为他认为自己和明蔚是不可能的,但他们的契约却有期限,不可能永远这样相伴。既然如此,何不藉着层关係窃取一些温暖的回忆?
    「明蔚。」
    「嗯,我在。」
    小羊有些不安的瞥了明蔚几眼,问:「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明蔚没应声,不过他身形微动,瞬间又出现在小羊身旁将人轻轻揽入怀中。小羊有些诧异问:「我说抱你就抱啊?」
    「是啊。本来依契约来说,这十年我就该听你号令。只是你至今都不曾真正的命令过我做什么。」
    小羊咋舌,心里有点失望,好在他期望也不高,很快重整心情半开玩笑说:「那是因为我不习惯下命令啦。反而还老是被你使唤,想想也很亏。」
    「呵。」明蔚笑出声,稍微收紧双臂跟他说:「也不亏,你还有接下来的几年。在契约期满之前,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为你去做。当然,得是我能力所及的事。」
    「那就先解了我的诅咒。」
    「这是一定的。」
    「还有……离开秘境以后我们先别回灵素宫,到人间去走一走吧。」
    「好。」
    小羊开心笑了笑,转头凝望明蔚良久,他一点也不愿意勉强明蔚付出感情,他清楚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不管是他的爹娘,或是他和蓝晏清。只不过他的心跟他的本性一样野,常常不受控制,只要明蔚在这里,那么他的心就一定在对方身上了。
    「还有什么想吩咐的?」明蔚的嗓音沉润温和,语调轻柔慵懒,儘管平常他就是这么说话的,但这时又有些刻意为之,而且附在小羊耳畔低喃,听得人整副骨头都酥得化了。
    小羊不禁颤慄,摀着耳朵避开了些:「没有了、没了,先这样。你不要在我耳边这么说话,好痒啊。」
    明蔚本不打算逗弄小羊,他知道稍微疏远才好,免得小羊过于依赖他,前途尽毁。但每次他都会不知不觉就想做点什么,想多亲近一些。他也纳闷,是何时开始,一遇上小羊就变得心思浮荡,平日的冷静沉着不復存在?
    看着小羊对他的戏弄有各种反应,才会稍稍的平息内心深处的躁动和骚乱。
    「对了。」小羊转头睨他,问:「该不会先前你帮我度气也是这样偷偷的来?」
    明蔚挑眉:「你说的是先前在山洞里那一晚?你不是睡熟了?」
    「姚前辈告诉我的,他说你帮我、那个。」
    「他真是多嘴。」明蔚却没有厌烦的样子。「知道你脸皮薄,所以才等你睡了。」
    「可是你这样偷偷来,跟蓝师兄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出乎意料的有些惹恼明蔚,他脸色微沉,语调也冷了几分跟他说:「我跟你的蓝师兄可不一样。」
    小羊愣了下,的确如此,蓝师兄对他有那种心思,但明蔚没有,否则也不会大方亲近他吧?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话说得太快了。」
    明蔚不知他怎么想的,补了句:「你不会主动让姓蓝的小子抱你,可是会对我这样撒娇不是?」
    「唔。嗯?」小羊偏头覷他,怎么听起来好像跟他想的意思不太一样?
    明蔚接着讲:「跟那小子相比还是我可靠,当初并不是只有我选了你,而是你也选了我,我们之间才能缔结契约。怎么能说我和他一样?」
    「是是是、是我失言。你那是为我度气,师兄是轻薄我,不一样的。」小羊乾笑,原来这傢伙是为此生气啊,他太少看到明蔚这样不高兴,着实是有些慌乱。
    明蔚看他那样怯怕自己,叹道:「不过,太过依赖的确会混淆许多事,你还是快些长大吧。」他很想知道小羊对自己的喜欢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是把他当长辈那样依靠,还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不过想弄明白这点的自己,或许也有些动摇吧。
    「什么嘛,又拿我当孩子。嘖。我说啊,人跟人相处是凭着真心诚意,尤其是感情的事,徒增辈份和年纪有什么用?像我爹那样活这么久,也是惹一堆风流债收拾不完,可是也有年轻的师兄早早就寻到良缘结了道侣,一起去外面游歷的。」
    「你说人和人相处,可我是妖魔。」
    「一样啦!」
    见少年气恼得红了脸,明蔚莞尔不语,他知道小羊为了在潢山生存,不得不学着察言观色,变得机敏懂事,宫主之子的身份不仅没能成为这孩子的庇护,反而添了不少麻烦,但这样的少年唯有在他面前会流露本性变得孩子气,这让他很喜欢,觉得自己死寂已久的那些喜怒哀乐又恢復了,连同那些七情六欲也都牵扯在一起。
    他想尽快理清自己这些心情,并不想为了私心困住小羊,但要是小羊真的心甘情愿的话,他有多少能耐可以护住这少年?他要的并不只是短暂的相伴,他清楚自己的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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