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术的发动要满足两个要件…」教授解释着「第一,是催眠者与被催眠者的信任,第二,是吸引被催眠者的注意,这两者缺一不可。」
    教授举了刚才医师跌倒的例子,因为医师对教授的信任,她相信教授不会陷害她,不管教授做什么事情都不至于会加害她,这一层的信任让医师的戒心不会成为脑中的防火墙。
    其次,教授用手指吸引了医师的注意,将自己的脑波调整至相同的频率的同时,只要教授大脑一个意念执行,就很容易让被催眠者认为这是自己的大脑所为。
    「所以我刚才…之所以会跌倒…」医师摸摸自己的头壳
    「你之所以会跌倒,是我『催眠』了你的大脑,让你以为自己失去平衡了。」教授解释
    「如果催眠者与被催眠者之间不存在信任…教授要如何确保能够成功?」家燕女士提问
    「施打镇静剂吧。」教授脱口而出,之后发现眾人的表情诧异,又立刻笑着补充「…当然,我没有使用过就是了。」
    「那就先对駙马使用吧…」家燕女士提议「先让他服用精神病药物,再请教授催眠他。」
    「强制服药是侵入行为,大学医院必须得到家属的同意才可以执行。」护理师在一旁毫不客气的说着
    「好,我同意了。」家燕女士也不甘示弱「我是他这世上的唯一代理人。」
    「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护理师没有回嘴,示意医师与他一同去准备实验
    在前往临时拘留室的路上,护理师提起了之前医师请她连络她父母的事情
    「你连络上我爸爸妈妈了吗?」医师心情为之振奋
    「没有。」护理师平静的说「但是我有利用社会局的户政系统调查,你的爸爸妈妈应该是还健在。相关保险、税金都有在缴纳,财务也都有使用的记录,只是没有更新联络方式。」
    「这样啊…」医师看起来有些失落
    一路上,她们与家犬在走廊擦肩而过,家犬的表情害怕极了,护理师本来想教训家犬一下,但是家犬一见到她们就快速飞奔离开,为了准备教授的实验,护理师也没有追上去。
    按照家燕女士调整的剂量给駙马服用了之后,駙马的眼神迷濛了起来,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呆坐着。
    「接下来交给您了。」家燕女士检查完駙马的精神状态,确定他已经无害,就将他交给教授
    「好。」教授走近一步,站在駙马的面前用手指轻按着他的额头,駙马两眼恍惚地盯着眉心看,教授嘴中细语「我现在急需肯定、乐于分享、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每一个人。」
    「啊…啊…啊…啊…」駙马口齿不清的跟着教授的话语说着
    「好,他现在应该什么都会回答了。」教授收回手指,一派轻松的说
    「駙马…你听得到吗?」家燕女士哽咽的说「我是家燕…。」
    「家燕…?」駙马迟疑的注视家燕女士,很难看得出来他有没有自我的意识
    「你…你现在好吗…你认得出我吗…?」家燕女士流下眼泪
    「请抓紧时间,这个效用时间不长。」教授在一旁提醒家燕女士
    「好…」家燕女士用纸巾擦拭眼泪「传教士到底要你做什么…?」
    「他…他要…」駙马眼神涣散,有专注上的困难,说话吞吞吐吐「他要…我将牧师…带到…圣地…」
    「圣地…?圣地在哪里?」家燕女士着急的问
    「我…我也不知道…」駙马身体不自觉的摇晃,像是发抖,又像是抽搐,维持平衡似乎有点困难「我只…画过…没有…去过…那是…群山之中…」
    「那是你每天都在画的那副画作吗?」家燕女士呼吸急促了起来,心头有一种压迫感「传教士要牧师去那里做什么?」
    「门会开啟…虚无蔓延…真实的…死亡将临…」駙马口齿越来越模糊「我们将会…我们将会…」
    「将会怎么样?」家燕女士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恐惧感,医师注意到家猫的表情拉着家燕女士的衣角,表情十分担忧
    「我们将会一无所有…」駙马含糊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但家燕女士听得非常清楚
    「不行…」家燕女士的恐惧感浮现在脸庞,家猫紧紧抱着家燕女士的大腿「不管怎么样…都不可以让牧师到那个地方…这份恐惧感…太真实了…」
    「时间要到了…护理师,制住他。」教授命令护理师将駙马的行动控制住,对家燕女士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但是希望不会太迟…」家燕女士发着抖,跪在地上尽力安抚着同样害怕的家猫
    「这应该不用担心…」家犬退缩在角落说,这时大家才意会到他在这个房间
    「什么意思?」护理师冷冷地问
    「我…我已经成功阻止他们了…」家犬的表情依旧充满恐惧
    「无聊山」的腐木建成的小庙前,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周围的朝圣者燃起烛火、打开露营灯,山上的气温在日落之后快速下降,刑警与牧师的皮肤已经可以感觉到毛细孔冰冷了起来。
    「现在是怎么回事…大家还在等什么…」牧师低声和刑警交谈
    「他们晚上有仪式,现在正在等待仪式准备好。」刑警小声回应
    「什么仪式?」牧师问着
    「这里的人都是第一次参加的,我也问不到相关情报…」刑警装作融入的样子,隐藏自己的紧张
    「你的伤势没事吧?」牧师关心着
    「痛得不得了。」刑警表面上很平静,但是全身上下都在发着痛
    「要撑过今天晚上…很困难吧。」牧师担心着刑警的伤势
    「不行…我们不能空手而归。」刑警语气中透露了执着
    突然间,庙门打开,腐朽的木头被推动发出老旧的声音,一位驼背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庙前草地交谈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被这个中年男人吸引住注意。
    刑警与牧师由于坐在庙前的阶梯上,非常靠近这名中年男子,一下子就将他的长相看得很清楚。
    这名中年男子穿着破旧的素色僧服,骨瘦如柴、弱不禁风,沉重的步伐像极了老人,头皮像遭到火烧般留下难看的伤痕,头发也因此难以滋生。他和善的向前作揖致意,这时牧师及刑警才注意到男子的左手前段有截肢的痕跡,右手的手臂、脸上也有红肿的疤痕。
    「各位朝圣者,辛苦了。」中年男子一开口,声音宏亮而有力,完全与他老弱的外表不相符「我是这座庙的看守人,也是觉知者,大家可以称呼我为阿罗汉。」
    除了疼痛的刑警及一头雾水的牧师之外,现场的眾人立刻向阿罗汉的方向跪拜。牧师以为眾人是在向阿罗汉跪拜,没想到阿罗汉转身退了一步,拒绝接受跪礼,真正值得跪拜的对象在敞开的庙门里面。
    跪拜的朝圣者开始秩序地朝寺庙里涌入,阿罗汉在庙门旁一个一个点头致意,牧师扶起受伤的刑警,向阿罗汉走过去。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阿罗汉还没等两人开口,就先一步开口说话「要先请你们耐心等待准备朝圣的人们参拜完。」
    牧师、刑警两人相视沉默,只好跟在队伍后面往里头前进。
    本来牧师预期破旧的庙门进去后,里面会看到金碧辉煌的装饰、硕大的佛像、精美的绘画或是宏伟的法具,但是里面没有摆放供品的桌椅、没有接受捐献的奉献箱、没有任何宗教的符号,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在厅堂的中有一个10公尺宽的大洞。
    朝圣队伍在空旷的寺庙里面席地而坐,有些人跪在大洞周围呢喃自语,有的朝圣者在房间角落自由畅谈,有的朝圣者开始朝向洞里投掷硬币、纸钞或大小不一的信物,但是都没有听到落地的踏实声音。所有的人对彼此似乎都很陌生,但是表情都充满了亲切及友善。
    「你觉得怎么样…」牧师低声询问了刑警的意见
    「我看过更奇怪的。」刑警冷静地回应牧师,两人选了一个距离大门最近的位置坐下
    等到所有人都走进寺庙后,阿罗汉最后一个缓慢的走进来,直线的往洞口走去,经过的朝圣者都挪动身体让出一条路。阿罗汉在大洞前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眾人,眾人安静的注视着阿罗汉,等待阿罗汉的讲谈。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阿罗汉目光扫过眾人,如往宏亮的声音回响在厅堂间宣布「今晚比较特别,我们有远道而来的访客,今晚的朝圣献礼仪式要延后了。」
    刑警忍着伤痛想站起道歉,却被牧师拦住,如此微小的动作应该不至于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但厅堂里面的每一个人回头看了这两位访客,眼中没有抱怨或是疑惑,而是不变的亲切及友善,牧师第一次感觉他人充满好意的笑容带给了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舒适。
    「我的左手在一次海上意外中感染了海洋弧菌,经过截肢后才存活下来…」阿罗汉向眾人平静的讲述自己的过去「那次存活的经验让我下定决心担任在凡世间引导迷途者的导师,帮助更多曾经像我一样迷惘的人,度过凡世的痛苦…。」
    朝圣者专注都集中在阿罗汉身上,目光都不曾移开一瞬间。
    「迷途的羔羊们…捨弃了一切,来到这里朝圣,只要朝圣的人足够多了,位居宇宙遥远尽头的神明就会降临,带领我们前进、带领我们横跨苦难。」阿罗汉声音中带着怜悯,听闻的朝圣者都像被治癒一样的陶醉
    阿罗汉看了一对夫妻,称讚他们将不动產全数变卖赠与他人,孓然一身上山朝圣的行为很勇敢,这段话让夫妻惊叹不已,因为他们捐献的时候十分注意,确保在没有人得知的情况下将捐款送出,但是阿罗汉却完整的描述出他的善行,这让夫妻对阿罗汉佩服不已。
    阿罗汉又看向一名男子,缓步走向他后小声说话。语毕,男子流下眼泪,说他因为放不下死亡的妻子,决定放下一切,踏上朝圣之旅,阿罗汉方才的一番话让他理解他此行没有白费。
    阿罗汉每经过一人,就对他描述了属于这个人自己的故事,有的时候是轻声朗读,有的时候是窃窃私语,但每一个听完阿罗汉叙述的人都浮现感动的表情。
    牧师专心观察每一位朝圣者,发现不管男女老幼,都是专心一致的听着,没有一丝不耐烦或分心,表示所有人都是自发前往这座古庙的大洞朝圣。这样的过分一致的表现让牧师感到突兀且不寻常。
    「这个人好厉害,每一个人都对他露出感激的眼神。」刑警也被周围的气氛感染
    「就像一场精心谋划的戏…」牧师示意刑警看向一位静静流泪的女童「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我觉得他们的情绪很真实…。」刑警小声地说
    「就是太真实才像是假的。」牧师瞇起眼睛检查每一个人「那个阿罗汉刚刚说,这里全部都是第一次来的…」
    「所以呢…」刑警疑惑的问牧师「都是第一次来又怎么了?」
    「很不合理…这么破旧的小庙,完全没有食宿的地方,他是怎么活下去的。」牧师提出了他的质疑「我刚刚一直找,这座庙就这么一个大厅堂而已。」
    「是…是很奇怪…」刑警也被牧师说服,环顾四壁「真的就这么一个地方。」
    「而且这里的人都没有携带食物,只有一些饮用水…」牧师想起一路走来是既口渴又累人「他们没有用餐的计划…?看起来不像有准备过夜野营的样子。」
    「对啊…」刑警摸摸自己的肚子「要不是身体很痛,我都忘了今天我都没吃什么东西。」
    「等一下我会测试这个傢伙是真是假…」牧师看起来已经想好一些策画
    「等等…别衝动…你想做什么!」刑警有些担心,小声劝阻牧师
    「如果他真的有神力,他就会安然度过。」牧师轻蔑的笑了一声「我最痛恨那些利用宗教诈财的人了。」
    阿罗汉简短讲谈结束后,朝圣的眾人逐一向前往大洞跪拜,有的人留在周围祈祷,有的人到一旁继续交谈。牧师及刑警随着队伍往前,轮到两人时,刑警形式上的向大洞参拜致意,牧师看了一眼大洞,没有跟着参拜,牧师发现这只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阿罗汉朝两人靠近,刑警率先开口说话了。
    「阿罗汉,很对不起...我们延误了你们的仪式。」刑警撑着勉强的身体道歉
    「不要在意。」阿罗汉友善的笑了「他们都等了一辈子,不会计较这几小时的。」
    「我们这次来…」刑警想询问案情的情报,却被阿罗汉硬生的打断
    「我知道…你们这次都是为了传教士而来」阿罗汉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已经不在这边了。」
    「怎么会…你知道有关传教士的事情吗?你认识他?」刑警不顾隐隐作痛的腰间,激动的询问
    「他偶尔会来,但是从不久留。」阿罗汉缓缓回答
    「你认识他吗?」刑警追问,他为第一次有精神正常的人认识传教士而振奋
    「我到现在都还不算真正认识他。」阿罗汉不耐久站的坐下,也挥手示意两人跟一起在大洞旁坐下
    「你知道他涉入刑事案件吗?」刑警因为疼痛发作,坐下的速度很缓慢,他继续补充「而且还是杀人案件。」
    「我想这一定有误会,他绝对不会杀人的。」阿罗汉肯定的说,这让牧师觉得他在避重就轻
    「那么…你最近一次和传教士连络是什么时候…?」刑警继续询问
    「从来都是他来拜访我,我没有主动联络过他,自从上次来…」阿罗汉思索了一下时间的长度回答「已经好几个月了。」
    「好几个月以前…那就远比杀人案发生还久了…」刑警小声告诉牧师,但牧师还是觉得有可疑之处
    「为什么传教士要我们来这座山?」牧师不客气地问「这里有什么特别的?」
    「这座山什么都没有。」阿罗汉直叙的回答
    「是『除了这座庙』,什么都没有。」牧师暗示阿罗汉与传教士的关係嫌疑重大
    「『这座庙』只是一个与另一个世界沟通的桥樑,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阿罗汉坦然的解释
    「就我看来,这里最特别的人就是你。」牧师接连质疑阿罗汉,侧头比了周围热切的人群「这些都是你和传教士找来的演员…?为的是什么?你想说服我们什么?」
    「这些人都是自愿拋弃一切,来这里寻求重生、寻求真相的人。」阿罗汉没有因为牧师的敌视而在意,仍是一贯的友善及亲切
    「重生?你难道想说你有神力,能够主导人的生死?」牧师开始低声挑衅
    「你和我都是迷途在这世上的牧羊人…」阿罗汉闭上眼睛,意有所指地说「还有,如果你想揍我一拳来验证我是不是有神力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什么…」牧师震惊得松开紧握的手,停下了被阿罗汉猜中的念头
    「就算被闭着眼睛的我说出心中的念头…你也不必停下你的质疑…」阿罗汉自在怡然的样子和因吃惊而停下动作的牧师有着天壤之别
    阿罗汉轻松馀裕的样子,让牧师感觉自己受到挑衅,恼羞成怒的往阿罗汉挥出右拳。因为两人坐得太近了,刑警想要出手制止也来不及,愤怒的牧师被自己对宗教诈骗的回忆勾起了恨,特别选了阿罗汉残肢的左边出手,拳头不偏不倚地往阿罗汉的左脸飞过去。
    「这…这不可能!」牧师的惊讶盖过了愤怒
    闭上眼的阿罗汉用完好的右手,精密准确的接住了牧师右拳,牧师感觉到在阿罗汉衰弱的外表下,右手仍然是扎实而有力。阿罗汉微微睁开眼,其和蔼的目光下藏着一丝锋利,牧师立刻收回了手。
    「人会说谎,但人心不会。」阿罗汉温柔的笑着,完全不计较牧师刚刚突如其来的挥拳
    「你…到底是谁…」牧师比起佩服,更多的是对未知事物的害怕
    「我…?我刚刚告诉你了,我跟你一样,都是迷途的牧羊人。」阿罗汉热情的看着惊讶的两人「好了…只剩下你们两人的故事,我还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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