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楚逢还真的在夜深时抵达城门,而天气也从原本的晴空万里变成了大雪纷飞。
    无暇在车上颠簸太久都快累死了,一看到城门便庆幸终于回来了。
    守城的士兵们看到一辆马车在这么晚的时候过来,以为是迷路的旅人,道:「兄弟,咱不能放人。」
    楚逢露出一颗头来,指着自己道:「连我也不能放?」
    那士兵看到楚逢的容顏,才突然想到那是离家出走的昭王殿下,膝盖一软,马上跪倒在地上,求饶道:「小人怠慢了殿下,请殿下赐罪!」
    楚逢懒得讲这么多,道:「免了免了,快开门让我进去吧,我都快冷死了。」
    那两个士兵才慢吞吞的开了门,放楚逢进去。
    一看见雕樑画栋的宫殿,楚逢心头瞬间有一种怀念的感觉,以前离家出走这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高大的宫殿就佇立在民宅的后方,朱红色的城墙让楚逢突然想起娘亲了。在外面他几乎已经经歷了一次死亡,现在的他外表看似坚强,内心实则想大哭一场。
    楚逢驾车往皇宫而去。这么晚了实在不好让无暇再跟他一起进宫。楚逢将马鞭交给无暇,道:「我自己去就好。你带他先回家。」
    无暇担心道:「等等陛下若是找你麻烦呢?」
    楚逢整理一下衣服,道:「那我回他就好。」说完后,一身红影已经闪到城墙上,连守城的士兵都没发现。
    无暇照楚逢的话,带凌霄先回楚逢的府上了。
    楚逢在偌大宫内走着,来到了妖皇楚鸣所在的议事殿。此时只剩下楚鸣一人正在看着奏章,朱砂笔在纸上写写改改,楚逢壮着胆,还是走进去了。
    楚鸣听到有人进来了,抬起头一看——不得了了,这不正好是他离家出走的儿子么?!
    楚鸣和楚逢两人还是有些差异。楚鸣三十岁的外表看不出沧桑,脸上是帝王气象,眼睛里好似一潭碧水,深邃而不见光影,显得有些冷漠。
    楚逢撇头道:「我回来了。」
    楚鸣抬头看到是自己离家出走的儿子,连奏章都不看了,气得拍桌道:「死崽子...你知不知道你娘亲因为你又生病了?」
    楚逢着实不知道裴氏生病的事情,可若不是眼前的老爹一直拼命给他选妃择妾的话,他恨不得待在家和母亲一起。
    楚逢道:「谁叫你老是叫我娶妻。」
    楚鸣一听傻了,笑问道:「你因为这个就离家?」
    楚逢正视楚鸣,道:「什么叫做因为这个?你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娶妻吗?」
    楚鸣冷笑道:「一个堂堂皇子,难道不娶妻?你是要给天下人说笑话吗?」
    楚逢气得像一隻炸毛的狐狸,「为什么一定要娶?」
    楚鸣笑了,「你是男人,天赋异稟的昭王,你看大郎三郎都有妻室了,难道不觉得羞耻么?」
    楚逢实在搞不懂他老爹的思想,凭什么男人就应该要有三妻四妾?凭什么他一定要纳妃?
    楚鸣道:「你难道不需要一个人能让你稳定吸血吗?你痛了多少年了?难道还记不清楚吗?」
    楚逢自然心里有数。他对楚鸣道:「那既然要选,我也要选我喜欢的。请不要再帮我随便乱挑了。」
    楚鸣心里有气,为什么这个儿子就偏偏不听他的话?楚逢不想娶妻他可以谅解,只不过一延再延,这门亲事就延了两千年,若是再拖下去,那楚逢岂不是要孤老终生?
    楚逢还想说点什么,忽然一个中年男子从殿外走了进来,在楚逢身后跪下行礼,道:「见过陛下和昭王。」
    楚鸣抬手道:「免礼。」
    那中年男子站起身子,道:「多谢陛下。」
    原来此人正是妖族丞相,楚鸣的宠臣谢寧。谢寧五千多岁了,外表约莫五十岁,鬍子有些花白,但那双眼仍然精神奕奕,脸上并无老态。
    楚逢对谢寧也是很熟悉的,知道他一进来,便是要劝两人了。
    谢寧在楚逢身后道:「陛下,昭王殿下并没有说不纳妃,只是稍延几日罢了。」
    「稍延几日?」楚鸣已经气坏了,「你看看他拖了多久?一言不合就给我离家出走,这都第几次了?」
    楚逢滴咕道:「你自己说如果我不想娶就滚的。」
    楚鸣知道这二儿子同其他两个儿子是最特别的。资质高,有天赋,更有实力,是一个当帝王的好人选。但为什么却一定要卡在选妃这道关卡上?一停就停了几千年啊!
    楚逢或许是冷了,将肩上的冬裘往前拉了点,然而这也逃不出楚鸣的眼。
    楚鸣心里滴咕楚逢是个呆子,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于是他将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到楚逢肩上。
    楚逢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寧,谢寧也不知所措的看着楚鸣,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气氛便没了刚才那么凝结。
    楚鸣转身道:「还不回去?若是再有下次离家,我就把你丢在外面,不让你进来了。」
    楚逢知道这是老爹对他的通融,也示意着他滚,于是迫不及待的出了门,往自己的府子奔去。
    谢寧等楚逢走远了,才问楚鸣道:「陛下,您这次怎么就这样放走昭王殿下?您以往不都先让他抄书么?」
    楚鸣没有回头,道:「他都冷得颤抖了,手上也有几处冻伤,我怎么忍心他留下?」
    若是楚逢还在,听到楚鸣这几句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动落泪。即便两人之间有些稜角,但楚鸣还是很关心楚逢,因为那是他的儿子。
    楚鸣白色的长发随着外面吹进来的风飘逸着,看起来就像楚逢一样瀟洒。
    谢寧又道:「陛下,人间的苍山派求见。」
    其实近几年来,也有很多门派想见妖皇,趁机攀上关係,再拿出去炫耀,这种事楚鸣并不意外。此次又有一个什么苍山派要见,他听都没听进去。
    谢寧道:「陛下,苍山派说想目睹一眼漠北的热闹,想看看您手下治理的国家藉此整顿他们的门派。」
    楚鸣喔了一声,问道:「朕是应该答应他吗?」
    谢寧点头道:「陛下,或许这是一个能让人们对妖族感到畏惧及尊敬的好时机。在过往及现在,人们只知妖血能治百病,亦能得长生,但对妖族只是利用,苍山派于江湖中也是大名鼎鼎的门派,说不定我们能藉此事,让妖族不再只是人们的利用品,您觉得呢?」
    楚鸣沉思着,谢寧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妖血在那些有心人的眼中是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亦是拿来做不良勾当的东西。
    曾有过人们逼迫妖族祭血的事情,许多妖族百姓惨死于他们的贪婪之下。楚鸣虽然将这件事摆平了,可心里却还是不满意。凭什么人就可以一直侵犯他们妖族人?
    谢寧的提议固然不错,但楚鸣总还是想找自己儿子谈谈。
    「陛下。」外头又走进了一个青年,二十多岁的模样,眉宇间全是英气,正是楚鸣的大儿子,兴王楚容。
    楚容和楚逢气质较不一样。楚容的眼睛令人一瞧便有惧意,身上的白色长袍如温柔月光一般,虽然顏色普通,穿在他身上却令人耳目一新。
    楚容正欲跪下行礼,楚鸣却示意道:「免了。大郎,你方才听谢卿说的,有没有什么想法?」
    楚容道:「臣赞同谢丞相,毕竟妖族和人不是第一次发生血战,若是此次苍山派能对那些人们对妖族產生尊敬的话,或许能减少衝突。」
    楚鸣点了点头,道:「大郎说的虽然不错,可若是他们另有企图呢?」
    楚容道:「偌大皇城中,就算他们另有企图心也难。若是陛下不放心,能让精兵以守卫之名监视他们,就算对方想做什么,也是插翅难飞。」
    「不错。」楚鸣道,「照大郎说的去吧。谢卿,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
    谢寧行礼应了声是之后,便匆匆出去,留下楚氏父子。
    楚容没了刚才的严肃,反倒笑嘻嘻的道:「父亲,难得二郎刚才还能走出来啊。」
    楚鸣摆手道:「若有下次,就别怪亲爹无情了。」
    楚鸣虽然在妖族眼中是天子,但对于自己的家人们仍旧温和包容,丝毫没有在朝堂上的威严,除了楚逢以外......
    楚容道:「父亲,您难道没发现吗?」
    楚鸣问道:「怎么了?」
    楚容道:「二郎带了他朋友回来了啊,难道父亲不知道么?」
    「什么?」楚鸣瞪大双眼,拍案道:「他乱带人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楚容解释道:「也不能说是乱带...应该说那是他的救命恩人吧,为了救他一命所以受了重伤。二郎一直都很多情,所以才会想带他回来医治的。」
    楚鸣不可置信的看着外边漫天飞雪,道:「我要去二郎府上走走。」
    楚容也没拦着他,只是跟在他后面,想去看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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