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少年血气方刚,身体里好似总有一把火在烧似的,随便一撩便烧了半边天,龚讳和俞韜两个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儿双双滚倒在沙发上,俞韜一隻手堪堪撑在地上,才勉强避免两个人一块儿滚到地板上的悲剧。
    俞韜黑着脸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几乎悬在半空的身子挪回沙发上,用膝盖轻轻撞了下身上的龚讳,抱怨道:「你狗啊……嘶,真沉。」
    嘴唇上还火辣辣地烧着疼,龚讳起身之馀心里不由得想道究竟是谁比较狗,小孩儿牙就只会一个劲儿往嘴上磕,一点技术也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代表从前没有能让他家小孩儿练吻技的人出现。
    「宝贝儿,」龚讳揽过俞韜,两个大老爷们儿彆彆扭扭地挤在沙发上,两人却寧愿硌着也不愿分开坐,「你在月老庙到底许了什么愿?」
    正亲热间,龚讳却猛地扔了这么个问题过来,俞韜还没完全清醒,闻言还懵了一阵,才莫名其妙地答道:「你记到现在?这么执着啊?」他垂下眼,似笑非笑地瞟着龚讳,反问道:「那你呢?」
    龚讳倒坦然得很,「希望你音乐比赛能牛逼到底,男朋友和我都能过得开开心心的。」他一向想得都这么简单,那时满脑子都是俞韜的音乐比赛,许愿当然也就挑紧要的来,「下回我们再去一次吧?改许希望男朋友上乐大?」
    俞韜还是保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他微抬手臂,垫在脸上,遮住了他那双总不怎么瞧得起人的双眼,「你也多为自己想想。」
    龚讳笑了笑,心想俞韜好他自然也会好,两人是一体的,何必再分得那么清楚。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你到底许了什么愿?」
    俞韜不再绕弯子,「大概也是希望你好的,」他移开手臂,看着灯下被染得有些暖黄的龚讳,心头转过了许多想法,「如果将来有需要,你会去找沉家吗?」
    龚讳不笨,当下便了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他从来没想过他家小孩儿会去琢磨这些东西,他不免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让俞韜很没安全感?一时间有些出神。
    俞韜接着说了下去,用更直接的方式,「沉家两老会允许你……」他皱了皱眉,似是在斟酌措词,「玩儿这么fashion的玩意?」
    龚讳被那句玩儿拉回了思绪,他下意识反驳道:「不是玩儿,」说完,他顿了顿,「他们的确有联络过我,但我拒绝了。」
    「我不会让你将就,或委屈我自己,」龚讳轻轻扯了扯嘴角,他努力想让俞韜能和他过得自在些,但他家小朋友怎么就那么会自个儿瞎琢磨呢,他叹了口气,眼角眉稍都染上了点无奈,「我希望你和我在一块儿时是毫无顾忌的。」
    俞韜抿起唇,有些小心翼翼地瞅着龚讳,「你……生气吗?」他一直没办法不去设想最糟糕的情况,比起龚讳对他的毫无保留,他觉得他自己无比差劲。
    龚讳更无奈了,「没生气,不生气,绝对没生气,」他笑了笑,又切了块蛋糕递给俞韜,笑道:「今天是你生日,别想那么多,一切都只会越来越好。」
    大概是被酒气染的,俞韜脸颊酡红,头发凌乱,削薄的唇上还有刚刚被他吻出来的湿意,看上去真的分外乖巧,令人想倾尽所有地去疼他、爱他,而龚讳也这么做了。
    他低声道:「那间别墅,我已经找好买家了。」
    俞韜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他,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他虽然醉意醒了几分,但那脑袋还是混沌一片,龚讳猝不及防扔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一时间脑子运转不过来,卡壳了,「什么?」
    「以后再跟你讲,现在先过生日。」龚讳伸手抹去他嘴边的奶油,随即看着自己那沾了团白色的指尖,舔了舔。
    甜。
    「以后不用买糖了。」
    俞韜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就够甜了。」
    俞韜觉得他其实并不该问的,龚讳那张嘴根本正经不了几秒。
    龚讳也就是逗逗他,看见俞韜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嫌弃表情后,他便识相地住口了,改开啟其他话题,「明天是我妈的祭日,你要来吗?」
    俞韜看着龚讳,没想到他能把「我妈的祭日」这五个字说的那么云淡风轻,眼角甚至还捎上了几分笑意,俞韜一时间有些辨不出他究竟是真能做到重新开始,还是又只是表面强撑。
    那间别墅,我已经找好买家了。
    倏然,俞韜听懂了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他垂下眼,嘴角微微扬起,嗯了一声,「当然去。」
    龚讳点点头,又叉了一颗草莓塞进小朋友的嘴里,一个不够又塞了第二个,直把他双颊弄得鼓鼓的一双眼睛朝他直瞪,龚讳才满意地罢休。
    像仓鼠,还是隻特别容易炸毛的仓鼠。
    特别可爱。
    墓园建在城郊,步行去未免太过于不实际,所以当天大清早龚讳便叫了车,买了几包零食饮料,拎着宿醉头疼的俞韜郊游似地前往墓园。
    「头还疼么?」第n次翘了课的龚讳担心地瞅着一直抵着太阳穴闭目养神的俞韜,「下回别喝香檳了,水果啤酒它不香吗?」
    司机瞅着后视镜上似乎过于亲暱的两位男学生,「这回不是该上学吗?怎么还在外头晃悠?」
    龚讳面不改色,「翘了。」
    司机哈哈笑了几声,眼尾笑出两痕和蔼的纹路,「翘了好,不然成天搁那椅子上屁股硌着听老师讲台上逼逼,一听就好几个小时,迟早得生痔疮,」他看着从黄灯转成红灯的号志灯,踩下煞车,同龚讳间聊着,「你们这年纪啊,正青春,就是得好好玩儿。」
    不学无术的龚校霸瞬间觉得找到了知己,他赞同地点点头,手指还抹了精油膏轻轻帮俞韜揉着太阳穴,「及时行乐,如果不翻几回墙,不被轰个几次罚几回爱校,根本白瞎了这高中三年。」
    司机叹了一口气,「想当年我高中乖得跟什么似的,回回拿班三,眼下还不是没法搁办公室里头吹冷气,得四处开车跑。」
    拿倒一却依然有能力搁办公室吹冷气的龚讳依然面不改色,「其实倒一跟第一真没什么差别,咱们不能拘泥于表面形式,都说色即是空,我觉得这名次成绩什么的也是空的,没什么意义。」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体悟,司机欣慰地问:「你俩平常学习大概怎样啊?」
    龚讳一向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满意且引以为傲,逢人便得讲上几句,「我倒一,他倒二,一家亲。」
    司机乐呵呵地笑了几声,「没事儿,学校这么多人,能考倒一倒二也是种本事。」
    龚讳自豪,「那是,我每一格可是都填得满满当当的,上回有张全选择题的化学考卷,我还拿了颗鸭蛋光宗耀祖。」
    俞韜没脸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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