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不大,只比村舍大一些,两楼建筑。可能因为出入频繁,简易的竹帘顶替了大门,热闹的喧嚣和吆喝豪不避讳的透了出来,沛儿仔细思量,自己又何必审慎思考招牌的意义,只要在门外稍待片刻,里头发生了什么也就全知晓了。
    之亦没有犹豫的随着契安寧掀帘而入,邢南见沛儿踌躇神色,也跟着缓下了步伐。
    「我没入过这种地方,要真进去了,不知怎么跟娘亲交代。」沛儿心底也是有一些想见见世面的,可这种是非之地,娘亲只怕会责骂。
    「说到底我们身无分文,要输也没得输,况且契安寧是道行很深的魔,想也没人敢找麻烦。」邢南宽慰道。「机会难得,看看也好。」
    契安寧是性情豪爽不错,但全身沾着不知该称为侠气还是匪气,是正是邪还难以定论……现在她已入内,说不定这是他们能逃跑寻求河神协助的机会。
    但要协助什么呢?分明什么事都没有,她就是善意的带娃来开眼界……况且,之亦早就跟着进去了,放他一人也不妥当。
    他们两个虽然直来直往的,但说不定真的起了纷争也是直来直往的,当中总得有个劝架缓颊的,不然这方圆几十里的生灵可能都会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
    「瞅啥呢?姑奶奶在这儿呢!孩子别怕。」契安寧见他们久久不入,好奇的掀帘探出头来,对他们喊着。「人都有第一次的,等你们开窍,嗅到这赌性坚强的氛围,也会乐在其中的。」
    邢南和沛儿相看一眼,看来,这事还是没有他们能选择的馀地。
    里面没有酒气,赌坊怕人闹事就没有卖。除了声音大了些,和满地的瓜子壳之外,也看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
    「客……客官是异乡人吧?」店里杂役扫地到一半,突然看到他们一行人,支支吾吾有些惶恐的问着。
    这也怪不得,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是乡里内的熟人,看见陌生面孔也不免心惊。异乡人能入仁鑫村的,要嘛就是汾家的粮食商队带进来的、要嘛就是覡特许的,总之不会是一般人。
    也因为契安寧的脸和服装太过显眼,他们三个跟着的小孩反而没多受注目,只被当作是连带来的从僕。
    杂役此话一出,原本大家都沉浸在赌局之中嚷嚷听不见其他声音,异乡人这词一出,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异乡人本就稀罕,这个异乡还会披着棉被在路上走,女子还露出半臂,这是哪个国度啊?在村里被锁了半百岁月,外头竟已改朝换代到这种程度了吗?
    而契安寧对眾人的目光不甚在意,她只是轻轻一笑道:「是,姑奶奶初来乍到的,哪局最旺啊?还请麻烦引见引见……」
    杂役看起来神情慌乱没有主意,接待异乡人该要什么礼仪,该注意些什么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客官请稍待一会儿!我……我得请老闆示下……」说完就仓皇往内奔去,沿途还被桌椅绊了摔得不轻。不久之后,老闆便出来了,一看就是老江湖,步伐稳定的多。
    「这位客官,怎么称呼?」老闆面带笑容问道。
    「契安寧。」她言简意賅,折腾了这么久了,她终于可以开始赌了吧!
    「是这样的,我们小店不给赊帐,客人也都是邻里人知晓财力如何。可姑娘初到,可否先让我们见识下您的筹码,如此方能妥当安排相应的局。」老闆绕着弯说,可言下之意就是要先看看她带了多少钱财,切莫让人白赌一场。
    契安寧秀眉一抬,虽然规矩多让人有些不耐,但这里就这么一家赌场,砸了就没得玩了,配合配合也不会少几块肉。
    她轻轻将沉甸甸的包袱放在桌上,撑开了缩口,眾人各个好奇的往内瞧。
    老闆小心翼翼的拿了一个出来,左看右看仔细端详了一番,就是个做工不甚精细的陶俑。要说是古物,却都是新痕,要说是当代哪个大师的作品,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这个东西,老闆估不出它的价值,可也不敢妄下定论,毕竟是不知哪来的异乡人,能跟覡扯上关係的,想必不简单。
    「这是……」老闆分明两隻眼睛都黏上去看了,还是要明知故问一番。
    「陶俑,我最近捏的。挺仿真的,每个都长得不一样,还跟人类一样有各式各样的丑,真实不虚,很有姑奶奶我的风格。」说完契安寧自满的笑一笑。她没有在嘲讽人类,在她眼里人类就是个丑东西,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好了,这下老闆可以证明这些东西毫无价值可言了。
    「客官,您可有其他可以抵押之物?例如说……那个玉臂釧?」老闆扫过她全身,就属这个东西有最明显的价值,那一赢,指不定能把整个村子买下来,村长之位也就到手了。
    「那可不行,我哥只留这像样的东西给我。我就用这陶俑赌,替我安排赌局吧!」契安寧了当拒绝了,没有意会到老闆对陶俑的嫌弃。
    沛儿跟邢南早已被冷汗透湿,怕是下一步,老闆变脸露出嫌恶的嘴脸,然后再下一步,契安寧勃然大怒,那大家可就一起死的乾净了。
    只恨凡人的眼睛除了看见契安寧的奇装异服外,浑然不知那令人窒息的雄伟灵压,要是能见,谁还会作死。
    一切都来不及了,只见老闆转瞬之间就要改变嘴脸。
    「等……等等。」一个老者佝僂从人群走出,别说白发了顶上光滑的不得了。「陶俑……陶俑……我儿时曾听过一个传说。」
    村里封闭了半百载,老人家的话还是很令人好奇的,毕竟那是封闭前的故事。大家停下手边动作,细细聆听。
    「在赌场若遇见持陶俑来的妙龄女子,千万不可拒之门外。否则……」
    「否则如何,老人家不要卖关子。」眾人着急不已,特别是与己相关之事。
    老者目光怜惜扫过现场眾人,字正腔圆说道:「死于非命。」
    当场鸦雀无声,没人敢喘大气,也没人敢第一个作出逃跑的举动。
    这异乡人本就长的不平常,村口的禁制还没有作用,难道是更兇狠的精怪?
    「我活到这岁数已经够了,怕你们惜命,给你们个活命机会。」老者笑着说。「这姑娘就想好好玩一把,你们也别想着逃,让她尽兴,大家自然有命活。」
    契安寧被这样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年轻气盛犯的事原来传来这啦!不妨事!大家一起尽兴啊!」契安寧得意的笑着说。
    这口气,代表着老者说的皆为属实。
    眾人抖得筛糠似的,却没人敢逃。
    老闆的安排下,眾人配合的站回自己的位置,开始了赌局。
    「来来来,脏小鬼一二三号,来我身边站着看,姑奶奶我可是经验老道,可为你们指导一二。」说一的时候指着之亦,说二时候指着邢南,三自然是指沛儿了。
    他们也不是不愿透漏自己姓名,契安寧摇摇头先一步说道:「算了,我记不得。」于是就帮他们取了简单易懂的代号。
    「先说了,姑奶奶我来赌场就是希望感受一下运气是怎么回事,千万别有人有小动作啊!姑奶奶我最忌讳这个,一失手会发生什么还真说不准。」契安寧满面微笑的交代道,已经有人不小心失禁了。
    一路上契安寧说过,自己之所以会那么喜欢赌,便是因为她的道行已经高到没有什么敌手,升级打怪什么的已索然无趣,反正都会赢。可赌却不一样,只要她没有刻意插手,是赢是输就真的全靠运气,感受输赢的快感,是她难得的慰藉。
    赌局在庄家吆喝下开始,玩得是三个骰子比大小,简单易懂,也没有什么技巧,全凭运气,这也是契安寧最喜欢的。
    眾人面色凝重只想保命,他们是可以全输给她的只要她能够尽兴,可又不准人作弊,眾人惴惴不安要是自己赢太多让人不悦该如何是好。
    契安寧和之亦倒没有想到这一层,他们玩得开心极了。其实不过是喊个大小然后看他们开骰子而已,内心却宛如跟运气交缠了几回合,是赢是输,都是淋漓尽致。
    看着他们如此,邢南的好奇心也抑止不住,热烈的也开始加入赌局。说实在他们也不算白赌,还有陶俑呢!他们赌得光明正大的!邢南自我安慰后也就开心玩了。
    至于沛儿,静静地看了几回合。
    输或赢,也不过是如此。
    满足了好奇心,她就百无聊赖得站着,不如他们这般热血沸腾。
    此时悠然传出琴音,这是她没听过的曲子,琴音飘忽,透着浓郁的愁绪,可那劲力越来越强,琴声也越来越大,不断重复的曲调声声令人烦闷,逐渐平淡单一却隐隐透着阴狠。
    分析这琴音让她恍了神,一回过神来看见契安寧也望着她。
    「三号,你对这局没兴趣吧!那替我跑个腿!」契安寧揉揉额角似是有些烦恼道。
    「我!唤我去吧!」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之前,邢南先一步想扛下所有,以守护沛儿。
    之亦倒没发现什么,还热烈得唤着大小。
    「我怎能毁了你的兴致。二号,你怕啥?不过帮我传个话,不危险的。」契安寧反倒觉得莫名其妙,一脸怪异的看着邢南。「这么护她,该不会……可她还是个孩子年纪,没胸没臀的,也能吸引你吗?」
    对契安寧来说,恋爱就是一个求偶然后繁衍后代的行为,雌的还没发展成熟,照理说是吸引不了人的啊……还是水精灵这个物种特别不一样吗?
    契安寧跟之亦一个样,心口一致毫不避讳,邢南一听是紧张得不得了,沛儿表情却是安然。
    「什么事,我去。」比起安静看着无聊的赌局,她觉得所谓的跑腿说不定有趣的多。
    「帮我传个话给那个弹琴的,我尽兴了自然会去找他,别再弹了实在烦心!」契安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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