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诺贤今天开了辆布加迪,他打开车窗,两人并排坐在车内,任由微风拂过脸颊。白桦林树干修长笔直,翠绿的叶子点缀在高空,看上去绿意盎然。
    纪若摘掉墨镜,她仰头望了眼高耸入云的白桦树,忽然开口对身旁男人说道:“我想吃冰激凌。”
    顾诺贤听言,脑子里一瞬间涌出许多记忆深处里的东西,他仍记得,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他都要买两支冰激凌。一支给雅若,一支自己吃,那时候真好,两小无猜岁月美好,小小的世界里远没有这么多的复杂跟算计。
    “好。”
    车子又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在一家便利店门前停下。顾诺贤亲自下车,选了两支盒装冰激凌。
    一份是草莓口味,一份是抹茶口味。顾诺贤坐回车里,将抹茶口味的那支冰激凌递给纪若,纪若冷脸浮上笑意,她打开盖子,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抹茶口味的?”
    顾诺贤掀盖子的手一顿,他看着手中的冰激凌盒子,兀自笑了。“我一直都记得。”他记得他喜欢吃抹茶口味的蛋糕跟冰激凌,喜欢吃切成方块形的橙子,喜欢吃用圆勺子挖成球的冰冻西瓜,她还喜欢在过马路的时候嚷一句:“啊,过河去!”
    …
    他仍旧记得纪若许多习惯,他熟悉她,比纪若自己还要熟悉自己。
    纪若闻言,嘴角笑意越发迷人。她舀了勺冰激凌,吃了下去,意犹未尽,“天开始热了,要是每天都能吃到抹茶味的冰激凌,那人生就完美无缺了。”
    她无意间的一声感慨,顾诺贤却用心记下了。从此以后,每一天纪若都能吃到一支美味的抹茶味冰激凌。若是来了月事,冰激凌便换成moon—house家的抹茶蛋糕。
    后来这件事,被纪若写入自传书《二十三年的痛与爱》里面,书里面,她这么记载着:
    顾先生问我,是从何时开始对他真正动心的。
    不是在他帮我摆平困扰的时候,也不是他送我倾城珍宝的时候,亦不是他拥我入怀,在夜晚呼唤我姓名的时候,而是在那一个初夏的中午。
    我无意间说出口的话,叫他记在了心里最深处。在那之后无数个炎热的午后,抹茶冰激凌总能带给我最纯粹的感动。
    他总是记得我说过的每句话,那时我便在想,这样的一个人,我不好好去爱他,天理不容。
    *
    顾诺贤三两口吃完冰激凌,这才开车飞速赶去片场。纪若在一旁慢悠悠吃着冰激凌,时不时拿余光瞥顾诺贤。
    一个人悄悄打量,一个人目视前方,就这么行驶了一路。
    “前面再转两个路口就到了。”
    “今天拍的是什么内容?”前方有一个红绿灯,顾诺贤忽然起了兴致,他想下车跟纪若一起过一次马路。纪若噗呲笑出声,顾诺贤看向她,挑起眉梢。“笑什么?”
    纪若越笑越夸张,顾诺贤一头雾水,只拿宠溺目光看着她。
    “你知道前方是有名的红灯区吧?”
    “这跟你拍戏有什么关系?”顾诺贤知道前方是一条酒吧街,而且是消费高档,却很混乱的那种。联想到纪若刚才的反应,顾诺贤目光倏然变得冷冽起来,“你要去那种地方拍戏?”
    纪若止住了笑,点头。“嗯,我今天要拍的是捉奸戏份。”纪若右手捂着嘴,笑的脸都抽搐了,“我今天要拍的捉奸戏那叫一个精彩啊,我要先出轨林翡彤,然后在跟林翡彤衣衫不整的情况下被吴樾捉奸。你知道被捉奸时,我要穿什么衣服吗?”
    顾诺贤开始黑了脸,不答话。
    “比基尼啊!”纪若这话一出,车子里顿时布满寒冰。
    身旁人,脸黑得像块碳,室内气温骤降,车子也停在了马路边上不再前进。纪若屏住呼吸坐在车椅上,顾诺贤要爆发了,她可不敢再吱声了。
    “你确定,你要穿比基尼?”顾诺贤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纪若的眼,火光跳跃得厉害。
    纪若吞了口唾沫,很没骨气地摇头。“你听错了。”
    顾诺贤盯着她,直到快要将她身上盯出个窟窿,他这才松了口气。“没事,你大可以违背协议。”他脸上忧郁消散,俊脸突然放晴。
    纪若略诧异,“你不生气?”这跟她想的不一样,按理说,顾诺贤应该发怒才是啊。
    顾诺贤很优雅地摇头,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下车前,丢给她一句:“晚上回家了,别忘了洗干净躺在床上,我不把你伺候爽了,咱俩没完!”
    纪若一脸扭曲,这才想起违背协议内容是有惩罚的。
    副驾驶车门被顾诺贤打开,纪若看着他,“干嘛?”忽然在这里放她下车,难道是恼羞成怒?“啧!”顾诺贤弯身,将她胸前的安全带解开,拉着她下车。
    “剩下这段路,我陪你步行。”
    纪若被他牵着手,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巧遇红灯,两人站在马路这边等候。他们紧牵着手,跟一般情侣夫妻无异。
    好几个年轻人站在两人周围,一个劲地看纪若,奈何旁边男人气势太强大,都不敢靠近。加之纪若又戴着墨镜,他们也不确定是不是认对了人,就只能远远看着,偷偷在背后拍个照啥的。
    忽然,绿灯亮起,顾诺贤抬起步子朝斑马线踏去,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啊,过河去!”
    忽然,身旁女孩高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踏着步子跟顾诺贤一起过马路。
    再次听到暌违近二十年的话,顾诺贤鼻头一酸,差点当场落泪。他不是轻易洒泪的人,他甚至看不起爱哭的人,但他此刻,差点崩溃了。
    他牵着纪若的手加了几分力气,纪若感到手有些闷疼,她扭头看顾诺贤。顾诺贤沉着脸,视线看着前方,神色看上去并无异常。若非握着她手的力道不正常,纪若还真以为他没有事。
    “你怎么了?”纪若靠近他些,关心问道。
    顾诺贤摇头,不说话。他怕一说话,好不容易止住的情绪会再度崩溃。他不想说,纪若也不想深究,她手指回握住顾诺贤的手指,无声给他安慰。
    过了马路,又走了一段距离,眼见酒吧街到了,顾诺贤也不好再陪着她了。
    “就到这里,我看着你进去。”
    顾诺贤已经恢复如常,他双手插在兜里,目光却很冷冽。纪若说了声再见就走了,顾诺贤望着她果决的背影,有些愠怒,“纪若。”他果然是忍不住。
    背对他的纪若勾起唇角,笑的狡黠。“怎么了?”她扭过脑袋,笑意早已收敛起来。
    顾诺贤视线阴沉又冷然,他低低骂了声妈的,疾步走到她的身边捧起她的脸颊,狠狠地摄住她的红唇。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当街拥吻,顾诺贤吻得很用力,他狠狠吮吸着,像是惩罚。
    末了,他松开纪若,用指腹摩擦纪若被他亲吻过后更加饱满诱人的嘴唇,低声警告道:“不许穿得过分暴露,小心我真的生气。”
    男人的眼里还有未退散的欲望跟怒气,纪若身体却打了个冷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又见到了那个森冷的阎罗。他在警告她的时候,眼里有杀气。
    纪若丝毫不怀疑,一旦她真的做过火了,这个男人会不会一刀砍死全场人。
    “我知道了。”她诺诺着低声应允,小腿肌肉却陷入紧绷状态。她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心,都快忘了,这个男人伪装下那具真实可怕的躯壳。
    得到纪若的保证,顾诺贤眼里的冷意顿时全部散去。
    “还不快去?你已经迟到二十几分钟了。”
    纪若惊觉,跑着赶去片场。
    顾诺贤望着她越来越模糊的背影,眼里再度聚起阴郁。他始终做不到真正给她自由,即便他们已经成了婚,他对她的占有依旧强烈。就在刚才,他是真的想要将纪若拖回家里关起来,再也不让她出来抛头露面。
    “顾诺贤,你他妈真是个疯子!”低低咒骂一声,顾诺贤转身按着原路返回。忽然,他稳健的脚步变得凌乱,身体里传来熟悉又剧痛的抽搐感,顾诺贤脚步一顿,随即惊然变了脸色!
    “噗!”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洒向天空,高大身躯一个踉跄,顾诺贤蓦然一头跌倒栽进花丛里。
    “啊!”
    “有人晕倒了!”
    来往路人见到这一幕,忽然尖声大叫,吵吵嚷嚷的十字路边,围满了观众,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手去拉他一把。
    纪若人刚来到酒吧街,如风的脚步忽然一顿,她小腿抽搐了两下,心脏,也在此时怦怦大跳。她按住猛烈跳动的心脏,只觉着有一块独一无二的天,塌了!
    像是有感应,她顿住步子,僵硬着,缓慢着,扭过头颅。
    她看到了一群围观人,他们包围了花坛,占据了十字路。他们声音喧哗,手脚无措,脸上却又带着看热闹的好奇神色。清冷的杏眼染上慌乱与恐惧,纪若再次抬起僵硬步子,却是背驰酒吧街,朝十字路旁奔去。
    从未出过错的感觉告诉她,出事的人,是他。
    粗鲁地拔开围观观众,纪若终于见到了倒地的男人。顾诺贤此时状态十分狼狈,他脑袋栽进花丛中,抽搐不停的俊脸上早已没有往日风度,反倒是沾了好几颗泥土。而那具如钢铁般坚硬强悍的身体,竟然在癫狂抽搐!
    顾诺贤显然很难受,额头、脖子、手臂上,青筋突突地跳,就像是一颗古老大树上缠满了藤蔓,骇目不已。
    这病状…
    顾诺贤发病时的模样跟她阿爹发病时一模一样,身体抽搐,脸色苍白,青筋毕露,肝脏破裂出血…纪若脸色一白,很多还未弄明白的事情,霎那间全部清晰起来。
    原来,顾诺贤讨来解药不是救别人,而是救他自己!
    压下心头惊恐,纪若抖着手将男人搂到怀里。被她抱着,顾诺贤依旧在抽搐,但他甚至还算清醒,他眯着眸子看纪若,目光狼狈充满懊恼。
    “终于…还是,让你给…发现了…”顾诺贤痛得几乎不能说话,他的双手死死扣在泥土里,用力到指关节发白。他明明隐藏的很好的,以往发病多是在夜晚,谁知这次竟然大白天发了病。
    他不希望被纪若瞧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他是她的男人,他想做她的天,天么,不都是伟岸强大的么?这样憔悴狼狈的他,还有资格做她的天吗?
    听到顾诺贤这话,纪若心脏鼻头一起发酸。得亏她戴了墨镜,否则顾诺贤一定会看到,她红了的双眼。“是不是很痛?”她颤抖的手指抹去顾诺贤嘴角温热的血液。
    顾诺贤摇摇头,很虚弱的说:“不…不痛…”哪怕身体此时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啃磨,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不痛就好,不痛就好…”她知道他必定很痛,他不说,作为他的妻子,她必须给她的丈夫留有最后一丝尊严。“难受你就掐我,那泥巴脏,你这么爱干净的人怎么受得了?”
    她将他死死扣着泥土的双手放到自己的怀里,顾诺贤那双手因为疼痛紧绷着,纪若差点没抬动。
    顾诺贤整个人被她抱在怀里,他依旧很难受,像是有刀片在骨头上刮过的铭心疼痛遍布他全身,这样的痛苦,每隔两个月便要经历一次,这样的岁月,他过了整整十年!
    病发时间为半个小时,每一次发作,都比上一次更痛苦。
    连他这种人都承受不住的疼痛,纪若可以想象到那有多残忍。
    周围有人在指指点点,有人终于良心发现打电话喊救护车,纪若听着周边吵杂,又看看怀中痛的快要死去,几乎一碰就会破碎的男人,忽然说道:“忍着,我带你回家!”
    快要失去意识的男人迷糊间听到这话,他很想说你抱不动我,可是他没有力气开口了。他第一次以低姿势软在纪若的怀里,像个脆弱的孩子。
    纪若忽然踢掉高跟鞋,她将顾诺贤拽成拳头的双手搭在脖子上,吼了一声:“顾诺贤,给我搂紧了!”双手像一条藤蔓缠住顾诺贤的腰跟肩膀,纪若咬牙用尽全身力气艰难站起身子。
    “我靠,女汉子啊!”
    在所有人惊呼声中,高挑却消瘦的女子,竟然徒手抱起了一个接近一米九的汉子。纪若拼了命地朝车子跑去,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
    救他!
    顾诺贤感觉到有人抱着他在晃动,在意识弥留的最后一际,他费力掀起眼睑,看到了湛蓝的天,看到了下巴线条坚毅,额头冒汗的女孩。
    他爱的女孩,以强悍霸道的姿势将他从黑暗绝望深渊里拽回。结婚那天,徐漠安曾问过他,他说:纪若或许的确很优秀,但在我看来,她还没有资格配得上你。
    当时他只是笑笑,淡淡回答道:你们都不知道她有多特别。
    她多特别啊,她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刻最镇定,在最该软弱的时候最坚强,在最该柔情的时候最煞风景。他相信,这个女孩,会安好周全的带他回家,给他光明。
    躺在她的怀里,他放心的闭上眼睛,哪怕身体再痛苦,他心里也是安定的。
    ——
    回了家,纪若搀扶着顾诺贤走近电梯,到最后没了力气,干脆用拖的。可怜的诺爷,竟像一拖把似的,被纪若从电梯口一路拖回了家。
    好不容易将他放倒在沙发上,纪若长呼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出了汗。她摘掉墨镜,赶紧给宋御打了个电话。宋御听说顾诺贤竟然在马路边上发病,大惊失色之后,赶忙打电话通知还未回国的姬玄御一同前去他家。
    等两人赶到顾诺贤家时,纪若已经给顾诺贤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还将他满脸泥土擦干净了。
    “他今天发病,是什么症状?”姬玄御接过纪若递来的咖啡,眼里一阵柔软。这还是他第一次喝到女儿亲自奉上的茶水,怎能不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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