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秒钟的安静,整个包间几乎是剑拔弩张的氛围。谁都知道罗歆当过他阮司桀的女人,这一点他们嫉妒不来,可现在几个人玩一个仿品他都来抢未免也欺人太甚。几个人也都来头不小,平时也蛮横惯了,一时间谁都黑了脸色。
    “不就一个女人,阮少喜欢带走便是。”黑色衬衫的男人应该是几个人之中分量比较重的一位,看其余几个有稳不住的架势,急急忙忙又开了口,“rosie,穿上衣服跟阮少走。”
    阮司桀象征性地欠了欠身,朝rosie使了个眼色便兀自走开。
    “你缺多少钱?”阮司桀脚步有些不稳,走回他之前呆的隔间便又瘫软在沙发上,蹙着眉揉着太阳穴,“我给你。”顿了顿他又补充,“一次说个够。”
    “我……”rosie裹着衣服,愣愣地看着他,脸色有些微红,“一千万。我父亲借了高利贷……”
    “可以。”阮司桀打断她的解释,不带丝毫犹豫,“明天我会让人给你。”
    rosie觉得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她将双手攥成拳,忙不迭地立刻说:“阮先生,这一千万我不会白要的。我以后……”
    “我也没说要白给你。”阮司桀半敛着眸子,一眼看穿她蠢蠢欲动的心思,“一千万,买你这张脸。三天之内去整成其他的模样,如果我再看到你顶着她的脸跟别的男人搅在一起,别怪我不留情。”
    rosie愣住,只觉全身燃起的热度骤然冷了下来,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裹住自己狼狈的身体。
    “听懂了吗?”阮司桀不耐烦地开口。
    “我知道了。”rosie说完便转身冲出了那个隔间。
    周遭又安静了下来,阮司桀头脑昏昏间觉得头顶的灯光晕开了一大片,像是一轮圆月一般。
    “我已经这么醉了,你还不肯露露脸?”他慵懒地眯了双眸,“我跟那个女人太近,你不开心了是不是?我错了……”
    他蓦地感觉到有人影晃动,继而一杯温水递在他嘴边。
    “谁让你进来的?”他挣扎着想起来,手脚却都不怎么听使唤。
    苏白把他扶起来,没好气地压低了嗓音在他耳边说:“你说,如果罗歆还在,看到你这副模样,会是个什么表情?”
    阮司桀终于看清了苏白的脸,轻声笑了起来:“是你啊。她躲在你家吗?”
    “你这是在自残,再不控制你的幻觉,很快你产生的乱七八糟的幻象就会越来越多,”苏白把水硬是灌进他的嘴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需要我带你去精神病医院见识一下那些人的行为么?”
    “她是不是躲在你家?”他仿若未闻,被水呛到也毫不在意。
    苏白把水杯“砰”地放在桌上:“如果罗歆还活着,你找到她,让她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你么?”
    “……”他没有说话,再次倒了下去,“我已经尽自己的全力在活着了。如果不是因为暖暖……”
    “暖暖是谁?”苏白一愣。
    阮司桀此时再次笑得无比温柔:“我和罗歆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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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参加罗歆的葬礼,也从未拜访过罗歆的坟墓。
    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又不知到何处去找她,思量再三决定去唯一一个被所有人承认的罗歆所在的地方。
    罗歆安葬的墓园精致而繁复,遍布鲜花,雕像,和林荫道。蜿蜒曲折的道路旁琳琳错错伫立着高矮不一的墓碑。
    阮司桀步履缓慢地走着,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纸袋子。
    天色已晚,墓园的气氛格外冷寂。
    一个颀长的身影在罗歆的墓碑前站定,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
    “昨天……有个长得很像你的女人请我喝红酒,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你来了。”他的嗓音低沉而柔和,有些自嘲地垂了眉目,“我居然还记得……你曾说过,如果我路过你的墓前,要给你带一瓶penfolds winery的block 42’赤霞珠。呵,我第一次来,怎么好意思空着手。”
    他将精美的红柳桉木盒子从纸袋子中拿出来,轻轻打开,毫不在意地将一个类似于医用安瓿瓶形状的酒瓶提出来:“是它没错吧?”
    他修长的手指握在晶莹剔透的瓶身,手法优雅而娴熟地开启酒瓶:“但是呢罗歆,我不是来送给你的。”他墨黑的眸子闪烁着阴郁的光芒,唇角渐渐浮现一丝冰冷的笑:“因为你如果真的躺在下面,便什么都不配得到。”他透着寒意的眼神扫过墓碑上的字眼,抬起手臂将红酒缓缓倾倒进醒酒器,暗红色的液体瑰丽浓郁,在夜幕中像血一般流淌。
    他从她墓前席地而坐,不再说话,只是缓慢而姿势优美地浅斟慢酌。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他茕茕单单的轮廓,寂寥无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落寞也一点一点地更加浓郁。
    整瓶酒见底,他终于再次开口:“世界上仅有十二瓶,这是最后一瓶。罗歆,你所轻易放弃的东西,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快收了伦家嘛::gt;_lt;::
    ☆、第三章
    初夏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微风轻拂若小夜曲的前奏。
    小区外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空气中飘着的满是鸡蛋灌饼和豆腐脑的香味儿,青石铺筑的旧街道浸淫着暗灰的油渍,却丝毫不妨碍来买早餐的人们脸上盎然的笑意。
    “熠熠啊,又要迟到啦?”卖鸡蛋灌饼的女人乐呵呵地跟从楼道里冲出来的女孩子打招呼,手脚利落地把一个做好的鸡蛋灌饼撞进塑料袋塞到女孩手里,“快,拿着,路上吃。”
    罗以熠也不推辞,抬手便接过来,大大咧咧地回头喊了一声“刘阿姨谢谢啦”,脚下的步子依旧片刻不停。
    等公交的空档,她对着站牌的玻璃揉了揉来不及梳理的头发,试图让睡觉压的有些翘起的发梢柔顺一些,最终还是懊恼地放弃了,罗以熠嘟着嘴似乎在跟自己生闷气。
    肩膀蓦地被人拍了一下,罗以熠回头便看到好整以暇的何灵珊。
    “洗脸了吗?”何灵珊嫌弃地在她额头上揩了一把,然后拧着鼻子上下打量着她,“橙黄配橘红,你穿衣服的时候还没睡醒吧?”
    罗以熠不耐烦地推开她晃着的手指,眨了眨依旧惺忪的睡眼:“一大早的就埋汰我,小心出门撞色狼。”
    “你说要是不仔细看,”何灵珊也没搭理她的反抗,摆出一副大爷样,轻浮地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谁能发现你……其实倾城绝色呢?”
    罗以熠仰头的姿势让她凌乱的黑发再也遮挡不住脸,阳光斜照过来,她的五官美得像漫画一样不真实,完美精巧的脸型,深邃而又不失柔媚的五官,悬胆鼻,樱桃嘴,以及微微上挑的狐狸眼。
    何灵珊第一次看清她的脸愣了几乎有一分钟,往后每次看依旧被惊艳到,此时发现罗以熠一脸无辜地闪着大眼睛盯着她,立刻翻了个白眼松开手:“暴殄天物。我要长成你这模样,还半死不活地上什么班,天天往死里打扮,指不定就能钓到高富帅天天住豪宅养狗玩,闲的不行了就去逛逛街刷卡不眨眼……”
    “车来啦。”罗以熠煞风景地打断她,拉着何灵珊奔向公交车门。
    两人手忙脚乱地挤上大腹便便的公交车,都松了口气。
    “真要命,”何灵珊嫌恶地拍了拍刚刚被人蹭到的衣袖,“我要是你,才不挤这种该天杀的公交车!”
    “好啦。”罗以熠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语气云淡风轻,“你想这些不如多烧一炷香祈祷下辈子投胎到有钱人家比较靠谱。”
    “啧啧,我看你一身细皮嫩肉的,跟我们这种糙妹子完全不是一个层级,”何灵珊朝她领口瞟了一眼,咧了咧嘴角,“指不定你原本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被贱人陷害导致失忆了……”
    公交车停停走走,晃得罗以熠有些头晕,顿了顿才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是没营养的八点档电视剧看多了,见谁都能脑补出一大堆恩怨纠葛的过往,而且在你的意识里贱人总能把善良的脑残主角逼成狗……说不定我失忆之前就是那恶毒手段层出不穷的小三儿,被正主绳之以法惩奸除恶了。”
    “喂……”何灵珊“扑哧”一声笑出来,用胳膊肘抵了她一把,“你让我幻想一下都不成么?好歹让我满足一下心理上的渴望。”
    罗以熠翻了个白眼,开始埋头解决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灌饼。
    人只有两种情况下是最清醒的,一种是满足了食欲的时候,另一种是满足了性/欲的时候,罗以熠深信人在腹中无粮的情况下智商会下降百分之五十。
    何灵珊闻到味道不由得撇了撇嘴再次露出嫌弃的神色:“一大早吃这么油腻,你不怕消化不良?”
    “小师妹,你能盼我点儿好吗?”罗以熠拧着细眉看着窗外急速闪过的高楼大厦,大口咀嚼着含混不清地说。
    何灵珊瞪她。
    她“小师妹”这个外号在公司里传开全败罗以熠所赐。
    当时罗以熠第一次来公司报到,她过去友好地表示慰问:“你好,我叫何灵珊,你叫我灵珊就好。”
    罗以熠当时愣了几秒,然后笑得无比灿烂:“灵珊小师妹,你是不是有个大师兄叫令狐冲?”
    两人又是踩点儿到达办公室,刚坐稳便听说上面有人来视察。
    罗以熠手忙脚乱地把包着剩下四分之一鸡蛋灌饼的塑料袋扔进垃圾篓,抽了张纸巾胡乱擦了擦嘴,下一秒便看到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男人格外年轻,却也格外有气势。
    何灵珊呰牙咧嘴地朝罗以熠使了个表情,罗以熠有些头疼地扶额。
    这天甚至整栋楼都只有罗以熠一个人不穿正装,不正装也就算了,这样鲜艳的搭配简直不惹眼都对不起一整楼的素色。
    为首的男人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十几秒,然后才踱着步子继续走。
    何灵珊憋着笑,过去捅了捅罗以熠:“一会儿要被叫去谈话了。”
    “就你幸灾乐祸。”罗以熠懊恼地趴在桌上。
    “那是容董事长的四儿子容敛,你第一次见吧?”何灵珊低声凑过去八卦,“超帅,有没有?”
    罗以熠吸了口气,从桌上撑起身子,摇着头看了看身边一脸兴奋的何灵珊:“有,行了吧?”
    “单身哦。出手吧,女神。”何灵珊笑得一脸奸佞。
    罗以熠推了推她:“好了啦不要闹了。”
    罗以熠忐忑了一整天,也没被找去讨论“关于员工的形象问题”,终于怀着不安的心情下了班。
    她伸了伸懒腰,在门外等何灵珊同路回家。
    时过黄昏,华灯初上。
    罗以熠正要抱怨何灵珊磨磨唧唧,一辆白色的宝马悄无声息地缓慢滑到她跟前。
    车窗摇下,容敛微微探出头:“你家在哪,我送你。”
    罗以熠有些愣怔,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拒绝:“我在等人。”
    “上来。”容敛简短的两个字,力度十足。
    “容总,真的不用了。”罗以熠犹疑地退缩了两步,似乎有些紧张地揪着挎包的带。
    容敛的脸色沉下来,唇边扬起一抹冷傲的笑意:“好像如果没了这份工作,你连房租都交不起?”
    罗以熠诧异地看着他,眸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车里弥漫着让她有些晕眩的香味,她抿了抿唇安静地坐着。
    “想吃什么?”容敛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她。
    “我……我减肥,晚上不吃饭的。”罗以熠暗自拧着那只磨得有些旧的挎包,有些心不在焉。
    容敛闻言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想她就算拒绝也要找个靠谱的理由,她瘦的像把骨头似的还减什么肥:“那就不吃饭。”
    容敛的确没去餐厅,当然也没把她送回家,而是把车停在了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停车场,回头对她不容置喙地说:“我先上去,一会儿给你打电话,你再来。”
    罗以熠闻言觉得一阵反胃,又不敢表现出来,在车旁犹豫了好久,直到被她用了五年的旧手机发出并不悦耳的铃声,她才妥协一般地走进酒店。
    虽然是无所谓的事情,但还真的是不情愿呢……
    她一边想一边在门口踯躅不前,另找一份工作不是不可以,但这期间的开销的确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那种每天都饿肚子睡廉价旅馆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上/床而已,她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哪儿那么多可矜持的。何况容敛是条大鱼,说不定自己那些麻烦也能一并解决……
    她一边在心里计算着事情的划算程度一边下意识地后退,不料撞上匆匆走进酒店的一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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