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她面前,搀扶住她的侍女忙退后两步。
    苏如熙正茫然无措,手便被人牵住了,温热干燥的大手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还在她的掌心轻捏了一下。
    苏如熙敏感地一颤,正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别动,小心摔着。”他轻斥,牵着她往桌边走。
    此时暮色西沉,屋内光线暗了下来,苏如熙便微微睁开眼,模模糊糊地能分辨出屋内大致的摆设。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道:“我能自己走。”
    慕容策见她还敢睁眼,俊脸上浮起薄怒,“给我把眼睛闭上!御医让你闭上眼睛多休息,你当耳旁风是不是?”说着,又冲别人发火,“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白绢呢?为什么不给她系上!?”
    侍女慌忙道:“皇上恕罪!奴婢马上去取来。”
    苏如熙蹙了眉,俏生生的小脸写满了不高兴:“是我不要系的,你冲她们发什么火。现在天色暗了,系不系都一样,反正我也看不见。”说完了,还生气地扭过了脸去。
    慕容策见她生气地噘着嘴,就像赌气一样,心下不免好笑,哪里还有什么怒火。他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语气凉凉道:“既然娘娘这么说了,你们便下去吧。”
    “是。”那两名侍女忙退了下去。
    慕容策将还在兀自生气的小女人牵到桌边坐下,饭桌上已经布好了晚膳,各色珍馐,香气扑鼻。
    苏如熙入了座,道:“绿意呢?”
    慕容策微微黑了脸,怎么才坐下就开始问绿意……那小丫鬟在她心里的位置可比他重多了。想到这儿,慕容策不由得有些吃味。没想到他堂堂大齐的皇上,有一天会沦落到要吃一个丫鬟的醋……
    心里这样想着,语气便有些不善:“她病了,在房间里休息呢。”
    他随口胡诌,她还真信了。她抓住他的手,慌忙道:“她怎么了?怎么好好地生病了?严重么?”
    慕容策看了看她抓住自己的手,神色缓和了许多,柔声道:“她没事。只是有点晕车罢了,休息会儿便好。”
    “……那就好。”苏如熙这才放了心。
    怕她又说什么要去探病的话,慕容策给一旁布菜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道:“娘娘视物不便,你报一下菜。”
    那侍女忙上前报了一遍桌上的菜名。
    苏如熙本就有些饿了,此时闻着桌上的佳肴,更觉腹内空空,手不自觉地捂上了肚子。
    慕容策看见了她的小动作,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金玉糕送到她的嘴边,很随意的动作,似乎并未经过思量。
    “来,张嘴。”
    苏如熙唬了一跳,身子往后躲了躲,慌乱地睁开了眼,那双璀璨澄澈的眼眸里倒映出了他的轮廓。
    她语气有些慌乱:“你、你干嘛?”
    慕容策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白皙俊朗的脸颊,似乎透出一丝红晕,但眉眼却依旧如画般清冷。
    少顷,他才淡淡开口,“看不出来吗?我在哄你。”
    ☆、第31章 告白〔捉虫〕
    “看不出来吗?我在哄你。”
    慕容策的话就像在苏如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惊讶地看向慕容策。
    这下轮到慕容策不自在了。虽然知道她看不清楚,但是他还是觉得无比别扭,向来清冷的俊颜上破天荒地浮起了一抹薄红。
    苏如熙似乎还不能消化他说的话,有些愣愣的问:“你、你说什么?”
    慕容策微微别开头,用手中的玉筷敲了敲碗边,轻咳了一声,然后语气凶巴巴地说:“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哦。”苏如熙以前被他凶惯了,习惯性地便应了声,乖乖地低下头去。
    慕容策拿了个小瓷碗来盛了一碗莲藕八宝汤放在她面前,挑眉问道:“这是明目的煲汤,还有些烫,能自己喝?不用我喂你么?”
    苏如熙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生怕他不信,她连忙伸手将小瓷碗划拉到自己面前,低头认真地吹凉冒着热气的汤。
    “好吧……”慕容策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只好随她。
    苏如熙埋着头朝着碗里吹气,心里暗暗腹诽,这人最近怎么了,他那种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她脑子里不停地胡思乱想着,不知怎的,一下子想起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看不出来吗?我在哄你。
    我在哄你。
    苏如熙急忙捧起碗装作喝汤的模样,将小脸低低地埋下去。在汤碗腾起的蒙蒙白雾中,她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一抹羞涩的嫣红,清透娇艳,让人忍不住想抓过来咬上一口。
    慕容策转过头来时看见她连耳根都红了,他自然不知她在想什么,还以为是汤太烫了。
    他蹙了眉,伸手去将她手中的碗拿下来,轻斥道:“你就不能等吹凉了再喝么?”虽然是责备,语气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心疼关切。
    苏如熙一愣,任由他将手中的碗抢了过去。
    慕容策见她傻傻的模样,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黑眸中闪烁着淡淡的笑意。
    他将一碗已经挑好刺的鱼肉推到她的面前,鱼肉嫩白,重重叠叠地堆在碗里像个小山尖,还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苏如熙眯起眼睛低头看去,澄澈的眼中闪过些愕然与无措,惊讶地抬头看向身旁的慕容策。
    慕容策迎着她惊讶地目光,淡淡道:“看什么?你不是最爱吃鱼肉么?还不快点吃。”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苏如熙被他的举动深深震惊到了。
    这难道……也是在哄她?
    好半响,她才呐呐着开口:“你挑刺了么?”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慕容策回得自然:“恩,挑好了。不过你吃的时候还是小心一点,知道吗?”
    “……恩。”苏如熙麻木地应了一声,麻木地用筷子去戳碗里的鱼肉,麻木地往嘴里送,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没有再多说话。
    她难得那么乖,慕容策心情甚好,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吃饭,时不时地动手给她夹菜,就像在给自家宠物喂食一样。
    他夹什么菜,她都乖乖吃下去,不过却都食之无味。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等到苏如熙放下筷子时,窗外天色已黑,夜空中荡漾着寥落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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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策让人将桌上的晚膳撤了下去,而后请来了夏离为苏如熙诊脉。
    “娘娘?娘娘?”
    “……啊?什么?”
    夏离微微蹙了眉,温和无害的眼眸中此时闪着莫测难喻的光亮。
    奇怪,真是奇怪。
    皇帝陛下此刻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唇边一直都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就连对着他一向不太待见的夏离,说话的语气神态都算得上柔和。
    反而是苏如熙,从开始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离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夏离道:“娘娘可是有心事?”
    苏如熙一愣,感觉到身侧有灼热的视线看过来,她忙矢口否认:“没、没有啊。”
    夏离将她脸上的慌乱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继续道:“娘娘不要忘了,你的眼疾就是因为神思不郁、伤心过度造成的,要想早日康复,还望放宽心,少想,少念,方为上策。”
    听了夏离的话,苏如熙微微低下头去,在摇曳的烛光中,她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轻轻颤动,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一旁的慕容策看着她脸上的神色随着夏离的话一点点随之变化,眼神复杂的盯在她脸上许久,薄唇紧抿。
    “好了。”夏离确诊完后,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娘娘的眼睛还须得慢慢调养恢复才是。”
    苏如熙问:“那我平时可以不用白绢遮着眼睛吗?”那白绢蒙在眼睛上,总觉得不舒服。
    夏离道:“还是系上为好,白日光线强的时候,还是尽量别睁开眼睛。晚上倒是无碍。”
    “……哦。”苏如熙闷闷的应了声。
    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夏离如画温润的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他敏感地察觉到慕容策朝自己看过来,忙敛了眼底的笑意,正了正神色,道:“如果皇上和娘娘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微臣便告退了。”
    慕容策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车马劳顿了一日,你也下去好好休息吧。”
    “多谢陛下。”夏离正要走,就被苏如熙叫住。
    “夏御医等一下!”
    夏离停步,疑惑地看向苏如熙,“娘娘还有何事吩咐?”
    苏如熙道:“不是我,是我的丫鬟。我听说她病了,想问问你她怎么样了,还好吗?”
    “你的丫鬟?”夏离语带疑惑,还未说什么,话头就被慕容策截了过去。
    “熙儿,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今日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绿意只不过有点身体不适,休息一下便好了。此刻应该都已经睡下了。”他说着,一个凉凉的眼神递过去,满含警告的意味。
    夏离会意,接着道:“皇上说得是,娘娘不必担心。”
    苏如熙听他都这么说了,自然就放下心来。
    慕容策朝夏离满意地点了点头,夏离福身行礼后,方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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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离走后,屋内便又只余下苏如熙同慕容策两人。
    苏如熙心里还在想着方才的一些事,神色便有些不自在,她微垂着头有些坐立不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在脸上留下一圈浅晕。
    慕容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朝她走近两步,道:“熙儿可是困了,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作休息吧。”
    苏如熙警觉地道:“不用,我还不困。”顿了顿,又说:“你要是困了的话,你先去休息。”
    闻言,慕容策轻笑起来,声音里也带了淡淡的笑意,语气温柔缱绻,“我不困,我等你。”
    我不困,我等你。
    苏如熙简直快炸毛了,等她!?等她做什么?他去睡他的觉便是,等她干嘛!
    她快疯了。为什么不管是什么样的对话,到了他这里,都能带上一股浓浓的奸|情味!
    想到今日一整天他的所作所为,他暧昧的态度和话语,全都让她心烦意乱。
    她承认她笨,她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既然已经答应让她离开了,为何又要跟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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