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醁恹恹的没精打采。
    冯老四一边在后面跟着她,一边不停的问东问西,问西问东。
    直把陈青醁问得头疼不已。然后,陈青醁就真的头疼了,也许是劳累了一整晚又在山上吹了太久冷风,也许是思虑了太多事情,反正她回来睡了一天一夜的觉后,就真的病倒了。
    三两天过去了,陈青醁虽然不至于卧床不起,但头疼鼻塞四肢无力,走几步便要停下喘两口气才行。
    丫鬟翠竹端着一个银吊子进来。
    哎,翠竹。陈青醁有气无力叫住人,你都给我喝的什么药啊,苦的要命,病怎么还好不了了,瞧瞧,这都几天了。
    翠竹把剩的药渣倒了出来,容少爷,你别急,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就得好好歇两天。
    陈青醁没法,歇着就歇着吧,反正自己也是闲人一个。
    冯老四等翠竹拿了吊子出去,这才走进屋里,见陈青醁半躺在榻上,拿一个毛褂子盖在身上,便啧啧了两声:你说说你,自己找罪受不是,好端端的去做什么英雄,还能耐了你。
    陈青醁闭了闭眼睛,然后招手叫冯老四过去,她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子,说道:四叔,你去外面一趟,把这方子上的当归换成麻黄。
    冯老四接了过去,看你焉了吧唧的样,我跟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大哥交代。
    行了,四叔,你是怕我不死还是怎么的。
    她支起身子,这药拿回来了就悄悄的换了,别让那个翠竹看到。
    知道了。冯老四将方子放进怀里,我现在就去了啊。
    陈青醁闭上眼睛,这难受的。
    外边风生四起,刮的窗纸飒飒作响。
    也不知大躺了多久,陈青醁半眯着眼睛醒了过来,外面有人探头探脑的观望了几下,随后有人低了声音说话了:我看容少爷好像病的不轻?
    翠竹的声音:比前儿好不少了,这病来得急,哪有那么快就好的,你去跟小姐说,就说容少爷没什么大事。
    哦,这样啊。
    不一会,就听到外面的人离开了。
    陈青醁叹了一声,自从回来之后,她和秦玉甄已经几天没见了。
    她怕见,也不敢见。
    半个时辰后,小丫鬟桃儿刚刚端着吊子进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喊:翠竹姐姐,小姐来了。
    小姐来了?屋里几个丫鬟乍一听,顿时慌作一团。
    有丫鬟掀开了门帘,秦大小姐从门外进来。
    小姐。几个丫鬟忙恭恭敬敬行礼。
    陈青醁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装睡。
    等了好一会,屋里没有一点声音。
    陈青醁微微动了动眼皮。
    去,搬个椅子过来。
    这是秦玉甄的声音。
    不一会有人搬了椅子过来,放在了床前不远的地方。
    秦玉甄慢慢悠悠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屋子里头只有呼吸的声音。
    陈青醁依旧闭着眼睛,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一掌把自己拍晕过去。
    有人轻轻的去关上窗户,听到动静的陈青醁这才睁开了眼睛。
    哟!秦小姐,你怎么来了,咳咳,翠竹,来,扶我起来。
    翠竹怔了一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工夫就虚弱成这样了?
    秦玉甄今天妆容清丽,坐在那里一派明媚娴雅:容少爷病情还是没好么?
    陈青醁挣扎着坐起来,没事没事,一点伤寒而已,咳,咳~
    她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好像多说一句话就要背过气去。
    秦玉甄抿了抿红唇,等她喘匀了气,这才放低了声音说道:怎么不去请大夫来?
    翠竹慌忙回道:小姐,昨儿大夫才看过了,当时大夫说不是大碍,再吃几剂药就会慢慢好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好好的
    没事,我就是好一阵坏一阵,大夫不也说了吗,再吃几次药就好,秦小姐,你看,我现在病着,你千金贵体的,万一把病气传给你就不好了。
    秦玉甄一双美目淡淡的看着她。
    你这是赶我走?
    第14章 银耳莲子羹
    没,没有。陈青醁把手放在嘴边咳了两声。说:秦小姐想哪去了,我这不是为你好么。
    何况这是你家,我能赶你去哪?
    秦玉甄轻轻抿着嘴,慢慢在陈青醁屋里扫视了一圈。
    陈青醁爱清静,所以她这屋里摆设很是简单,左面靠墙是一排朱红衣柜,旁边一桌一椅,上面整齐的摆着几册古书,一些笔砚,墙上挂着两幅山水画,月窗半开,一室风雅。
    秦玉甄看了一会,收回目光。
    陈青醁忙把头歪在枕头上。
    看来,容少爷的病的确实很重。
    她回头吩咐丫鬟:去,叫何管家再去请个大夫过来。
    陈青醁伸出手一连声:哎哎,不用了不用了
    那丫头一径去了。
    陈青醁看了看秦玉甄脸色,只好挤出一丝笑:真是太劳秦小姐费心了,我这其实也没病的那么重。
    秦玉甄柳眉一动:是么?
    言下之意:你刚刚那副要死要活的样,难不成是装的?
    陈青醁只好重新躺下:怎么头有点晕,我歇歇。
    翠竹小心翼翼端着茶过来,小姐,你喝茶。
    秦玉甄瞥了她一眼:你是这里的管事丫鬟?
    是,小姐。
    秦玉甄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个翠竹是在秦府应该几年了,从粗做丫鬟做起,她一直熬到了这个位置,只是这丫头嘴巴不灵巧,心夯口拙,不过人还算老实勤快。也难怪何义派她来南院管事了。
    陈青醁看了一眼在秦玉甄面前缩手缩脚的翠竹,不免有些同情她。大概以前,这翠竹没少招秦小姐骂吧。
    没多久,何管家亲自领着一个年迈的大夫过来了。
    小姐,大夫请来了。何管家道。
    老先生辛苦,病人在床上躺着,您给看看。
    说完秦玉甄起身去书桌前一张椅子上坐下。
    那个老大夫气喘吁吁的走了一路,他对秦小姐作了一个躬,这才去床边一个凳子上坐了。
    陈青醁乖乖的伸出手腕,半刻工夫后。
    大夫便开口了:嗯,你这病是外邪所致,邪郁于肺卫,你这右寸无力,肺经气分太虚,外邪乘入,肺经受风
    大约是为了显示自己深通医学,这位老大夫从脉象开始细细说起,说到病因病源,一直说到症候,方子。一个小小的风寒,硬是让他乱七八糟说的人雨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最后,老大夫捋了捋一蓬苍白的胡子,说道:这样,我写个药方,开几副祛风散寒、宣肺止咳的药先给你吃着,平日里注意不要贪凉。
    不管说了这一大篇有没有用,反正老大夫回去的时候,何管家是塞了一把又一把的铜钱给他。
    老大夫千恩万谢,搂着铜钱喜滋滋的出去了。
    现在,不单弄的陈青醁都搞不清自己病情到底是严重呢?还是不严重?不过显然,那秦大小姐更是一头雾水一脸不知所以然。
    既然这样。秦大小姐起身,容少爷就好生歇着,等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说完就起身款款去了。
    陈青醁目送大小出去后,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一直在窗下蹲着的冯老四一脸笑意从门外进来了。
    哟,歇着呢?
    陈青醁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诶,跟你说话呢,青醁。冯老四笑意盈盈,我说,这秦小姐待你可真不错。
    什么不错,我一病人,她来看看怎么了?
    什么叫来看看,你难道还没看出来,那秦小姐可特别关心你。
    没有,你别乱猜。
    一提起这事,陈青醁的心情就不好。
    冯老四:什么叫没有,她一见你病不好了,立马就去请大夫,这不,刚刚她们出去,那秦小姐就一直问翠竹,容少爷平常吃些什么?呀,容少爷一般什么时辰休息呀,容少爷屋里要不要添些什么?呀,你听听,这话问的,够体贴吧。
    人家那叫客气,你想多了。
    陈青醁毫不领情。
    冯老四一脸不信:得了,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什么事不懂?她对你这么上心,我就不信对你没一点别的意思。
    有什么别的意思?陈青醁一翻身坐起来:我好歹还救过她的性命,要搁在别人身上,还不得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了。说不定,那有晓事的,还得在真武帝跟前给我供上一个福德长生禄位,天天给我烧香祈福,让我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呢!她不过来说了几句话,就算什么了不得的了!
    冯老四忙道:说就说,你别嚷嚷啊,古话说的好,美人爱英雄,这姑娘家家啊,谁不喜欢那些有才能,有英雄气概的,你想啊,你凭一己之力救了她出来,要是换了别人,怕是都恨不得以身相许了,我看呐,她早就喜欢上你了。
    陈青醁嗤了一声,道:四叔,你好歹也是个做长辈的,我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就算她秦小姐真要以身相许,我该怎么要?跟我说这个,你有意思吗?!
    冯老四忙道:你看你,一说就急,我是说,既然这秦小姐对你好,那事情也就好办一些不是。
    陈青醁偏过头去。
    好了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个了。
    冯老四回头望了望门外,然后说道:就你这次擅自上山的事啊,我早劝你了,不该做的,咱们就别做。那秦少爷在我面前可是发了好一通脾气的。这次秦小姐被劫,对他来说可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反正这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冯老四停了一下,那些土匪也是穷疯了,敢把主意打到秦家的头上,秦家手眼通天,他们就算收钱放了人,也难保自己能活,所以这秦小姐,横竖都要死在那些土匪的手里。
    陈青醁想起那天秦玉甄在木屋里独自流泪,大概,她心里也是知道自己处境的。
    只要秦小姐一死,到时候,这秦家的家业,还不是迟早要交到他手里。可你这一去,坏了他的好事不说,怕是他以后想要做些别的都难了。
    陈青醁冷笑了一声:管他怎样,反正到时候,我只管拿我的钱就是了,他的事成不成,和我何干。
    冯老四:话是没错,可是
    容少爷,水已经打来了。
    冯老四陡然停住嘴。
    外间翠竹的声音:容少爷,这要换的衣裳也拿来了。
    行,我就来,你先把衣服放着。陈青醁起身下床。
    在床躺了半天,陈青醁也该起来走一走了。
    门外天清气朗,又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令陈青醁没想到的是,秦大小姐口里的晚些时候这么快就来到了。
    陈青醁洗脸擦手,重新绾好了发髻,才换过一身衣裳,那秦玉甄就带着人一路进南院来了。
    看来,容少爷精神好多了。秦玉甄掀开帘子,一双眼睛盈盈的看了过来。
    陈青醁一愣,抬起头敷衍的笑了笑。
    姑奶奶,你一天几趟的跑?也不嫌累的慌。
    她刚刚换了一身衣裳,外边一件宝蓝色绣团卷云肩长衫,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罗中单,陈青醁身材清秀匀称,腰间再束一条文武腰带,整个人看上去端的是清俊无伦风采照人。
    秦玉甄站在门口,看了她片刻,幔帘一晃,便微微垂了垂目光,跟着便袅娜娉婷绕过了她身侧去桌边坐了。
    容少爷,这是小姐特意亲手给你做的银耳莲子羹,你尝尝看。
    后面跟着的丫鬟把一个青花瓷盖碗放在了桌上。
    陈青醁忙恭维道:没想到秦小姐金枝玉叶的,竟然还能上得厅堂下的厨房。
    那小丫头接话道:容少爷,这可是小姐第一次给人做这个,你待会可要好好品尝。
    第一次?
    可不是,连老爷都还没尝过小姐做的东西呢。
    难怪这银耳羹莲子羹怎么看都颜色有些古怪呢。
    你这死丫头,乱说什么呢。
    一旁的一个丫鬟骂到。
    陈青醁这才看清说话的这个丫鬟是卉儿。
    那卉儿站在秦玉甄身后,陈青醁一开始还真没认出她。
    只见这丫头脸上打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整个人显得白的有些吓人,最可笑的就算再白也遮不住她眼睛四周一大圈的乌青色,嘴边上一整圈的乌黑,而且上下嘴唇肿成了腊肠,乌眉黑嘴的,活像个鬼一样。
    陈青醁忍住笑,看来那些歹徒下手还真不轻。
    秦玉甄看了她一眼,朝桌上一抬下巴:容少爷,你不是咳嗽么,这银耳莲子羹清热解毒,正好,你尝尝看。
    哦,咳咳,多谢秦小姐美意。
    陈青醁去桌边坐下。
    这碗真是漂亮,白底青花,锦地开光纹饰,釉层细腻致密,口沿处一青花线圈,衬得这碗银耳莲子羹?!
    嗯,好吧,陈青醁拿起汤匙,慢慢在碗里搅了搅,秦玉甄坐在她正对面,陈青醁搅了一会,抬起头朝她笑了一笑,看上去味道应该不错。
    不错你就吃啊!
    秦玉甄盯着她。
    一匙羹汤入口,陈青醁便紧紧抿住了嘴,好一会,她才笑着说了一句:还行。
    还行?还行是什么意思?
    就是稍微甜了一点。
    后面那句有点齁。她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哦,是么,我才放了那么一斤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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