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光阴似箭。算算时间,陈青醁回到秦府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秦大小姐因为心气渐顺,情绪也好,这病情开始慢慢消退,早晚也能下地走动了。
    仲冬天气,天气正是寒冷的时候。
    初二这天自早到晚,天空上就密密布着灰暗的云层。这天晚上,天上开始刮起纷纷扬扬的细雪,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天地间已是一片莹白,地上已经下了一尺多厚的雪。
    贇州城府衙三堂外,王恩正着急着忙朝这里赶来,上了台阶后正要进去时,他又往后退了步问门口的一个衙役:师爷在里面?
    衙役摇摇头,没有,一早上就没见到人了。
    王恩气急攻心,他很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三堂正堂里面,知府王大人颓然靠在桌旁,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了以前那种不怒自威的势派。
    王恩跨进堂门,有些紧张地喊了声:爹。
    王知府抬起头来,眼里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不长进的东西!都是你干的好事,现在上面要参了我的官,不但我,连你这辈子的前途都给毁了。
    王知府越说越气,他气的顺手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孽障东西,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混账!
    王恩赶紧缩头躲过了这一劫,他眼睛看了看桌上那封信函,低着头不敢应声。
    今天早上贇州府府衙接到上宪行文,内中大概意思是京中几位监察御史大人联名参奏圣上,参贇州城府王盛王知府,贪墨国库钱粮,婪索属员,纵子为非杀人,参王盛名下师爷、家人皆鹰犬之徒,倚势害人。乞敕下法司严查严办,将王盛革职查办,一干人犯等,寘之典刑,以正国法!
    王知府捶胸顿足,若不是你一意与人争斗,我又何败于此!何败于此!
    其实当今官员贪墨成风,要是真查,谁也没有那么干净,所谓官官相护,只要不是得罪他人,谁也不会那样铁面冰心动不动就参奏别人,至于这纵子为非杀人,虽然这罪名很大,但若暗中操作好了,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事情也就过去了。
    只是这回王大人显然是得罪了他人,要不然罪名也不会重至如此。王恩上回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害着,自己的人反被杀了一个,那人家属如今也向上递了供状,人证物证俱有。再加上那些监察御史个个一副铁面无私誓不罢休的样子,弄的王大人京中一干相好的同年都不敢出来照应。
    而那个常常出谋划策的师爷见王家大势不妙,一大早就卷了铺盖跑的无影无踪去了。
    上宪行文以雷霆万钧之势火速撤除知府王大人的职衔,命其将公事查办清楚,即刻回京待审。
    另外,周呈是本地正六品安抚使司副使,朝廷也已同时下文,令他升补贇州城知府一职。周大人鸿运当头官运亨通,平白无故就拣了个知府要缺。
    陈青醁这段时间依旧像之前那样住在南院。其实最高兴的还是当属南院几个丫鬟,前些时候小姐还恨着姑爷时,她们这些曾经服侍姑爷的丫鬟自然不得府里的人待见。现在好了,姑爷一回来,她们在府里总算能抬起头了。
    翠竹端着一盘蒸酥果进了门,小丫鬟桃儿立马迎了上去,我来我来。
    翠竹左右看看,咦,姑爷呢?
    哦,姑爷出去了。
    出去了?刚刚不是要尝这酥果么,怎么一会就出去了。
    桃儿笑笑道:小姐刚刚打发了人来找姑爷,姑爷就走了。
    哦。翠竹过去将盘子放下。
    桃儿跟上来问道:翠竹姐姐,你说,咱们姑爷和小姐什么时候才正式成亲啊?
    你个小丫头片子,好端端地问这个干嘛?
    姑爷回来也这么久了,我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这喜事办完。
    翠竹想了想,说:应该也快了,本来两人亲事就定好的,前边都过完礼了。如今,只等送妆过门就能正式拜堂的。
    今天的北风依然很大,虽然下的雪不大,当陈青醁从南院走到东园时,经过长长的石板路,她身上已经落满了一身的雪花。
    东院正房里间放着火盆,温暖如春。
    病色已退不少的秦玉甄半躺在一个矮榻上,柔柔软软,虽无十分艳丽之色,却很有几分动人之处。
    她见陈青醁从门口进来,便偏过脸垂下目光,卉儿,再加些新炭和松柏香。卉儿应下,出去了。
    秋纭搬来一个绣墩在榻前,陈青醁便在秦玉甄对面坐下。
    今天好些了没有?陈青醁问道。她这些天每天早晚都要过来,昨天晚上因为有事耽搁了半个时辰,这秦大小姐便见机使性子不肯吃药了。
    秦玉甄抬眼,目光从她脸上转移到她耳朵上,这一路过来风大,陈青醁露在外面两只耳朵尖被风吹的通红,衬着那一片白皙的肌肤,倒更显的玲珑可爱。
    秦玉甄移开眼光,放轻了声音道:这么冷的天,病情没加重便罢了,还能指望好多少。
    她病中纤弱,以往那种娇惯傲气的性子已消退了许多。她娴静虚弱地躺在床上,下巴尖尖,连带着说话的中气都不足,陈青醁不由心生怜爱,她自忖亏欠她太多,自己虽然不忍那样离去,可到最后,依旧还是踌躇到她病到无可如何才肯过来,现在想想,要是自己不来,她不知该带着多大的恨才能离开这个世界。想到这里,她心下一软,那目光便更温和起来。
    玉甄
    秦玉甄见她这样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渐渐的,她的一颗心都乱了起来。
    你看什么?秦大小姐语气平稳,话间却带出了一些含羞之意。
    陈青醁老实说道:没看什么,就是看你。
    听到这句话的秦玉甄脸上不由泛出了薄薄一层绯红,她偏过头去,我现在这样子能有什么看的她今天没有画眉,头发也没绾好,早知道,应该还搽些胭脂的。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情人眼里出西施。
    陈青醁想到这里笑了笑,说:有句古话你可听过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下来。
    秦玉甄一下子也想到了,她嗔了陈青醁一眼,假装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青醁眼中不由带出笑,这句情之所钟,虽丑不嫌,我想确实很有道理。
    你!秦玉甄没想到她说的是这句,她眼波一横,什么虽丑不嫌,谁又丑了?
    秋纭在旁听的很不好意思,这两人分明就在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她低下头,想了好一会才想起一个借口,小姐,那松柏香我先前收着呢,我先出去瞧瞧去。
    说完也不等秦玉甄说话便赶紧退出去了。
    屋里只剩了她们两个人,秦玉甄动了一下身子,躺的久了,她已一身酸软。
    陈青醁像往常一样替她把那双红绸儿鞋拿出来,她收起了笑意,正经道:玉甄,你可听见前面那句了?
    情之所钟。
    秦玉甄当然听见了。
    她还知道她对自己这份感情从何时开始,从何时慢慢加深的。
    只是她这话撩人又直白,让秦玉甄一时心跳不已。
    穿好鞋下了地,秦玉甄才说道:陈青醁,我也喜欢你。
    两人对面站着,秦玉甄眼神脉脉温情,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在两人眼神中流淌,无声传递着两人的情愫。
    看的久了,秦玉甄情不自禁便伸出纤长手指轻轻地抚上她的耳尖,她此时的心仿佛风吹荷动,涟漪微漾,好像再漾开一些,就会融化开来。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的陈青醁能闻到她身上的缕缕幽香,玉齿珠唇,等秦玉甄稍微回过神来时,陈青醁已经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秦玉甄呼吸微乱,刚刚陈青醁的亲吻就像是吻在了自己心上,她此时心迷意乱,等陈青醁再次吻下来时,她已浑身软绵倒在了她的怀中,两人的唇终于贴在了一起,彼此缠绕中,她的唇被她含住,那温柔的吮吸让秦玉甄耐不住呻吟出声,她气喘不已,一双手不由就攀上了她的脖子,陈青醁在她唇间反复辗转,那吻悠长温柔,令她心醉神迷难以自拔
    第63章 暗送秋波
    秦玉甄脸色绯红, 面颊上了微醺的热意, 她一张红唇紧紧粘在陈青醁唇上, 陈青醁闭着眼, 感触着她的温柔。
    其实这风月之事讲究的是无师自通,秦玉甄的唇柔软温热,亲了一会, 陈青醁忍不住就伸出了舌尖在她唇上轻轻舔舐,秦玉甄心中一颤, 情不自禁就张开了双唇,两人喘息渐渐急促, 她们舌尖甫一相触, 那脑海里顿时一片火树银花, 那满山遍野光彩绚烂的情花令人目眩神迷, 两人纠缠在一起,吻的难分难解, 谁也舍不得分开。
    现在正是上午天气晴明的时候,东院里一片缠绵悱恻情意绵绵, 秦府前院却从远道来了几位客人。
    正在房中对一些日常零用账的何管家见一个通事小厮进来禀告,何义问:什么事?
    小厮道:连州林老爷派人前来拜访, 门上问老爷是否现在接见?
    连州林老爷?
    何义有些纳闷, 今年四月份小姐定亲宴时,林老爷才亲自来过贇州城一趟,眼下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个时候又派人来了。
    他放下笔, 行了,你先出去。
    小厮哦了一声,顿了顿又说道:何管家,外头那女人今天又来了,您看这事?
    何义一时头大,那堂少爷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不露面,却常常指使这女人大着肚子三天两头往秦府跑。都是快要临产的人了,打不得骂不得。而且这女人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一撒起泼来,就没完没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我一会就来。何义要是不去,这事就别想了局。更何况,今天又有客人来,要是那女人不罢手,要真闹起来秦府的面上也不好看。
    何义急匆匆去了一趟外书房后,又急急忙忙赶去了门房。
    前面几个门役正围在一起,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正叉着腰倚在门框上。
    何管家。
    何管家。几个人忙过来道。
    何义点点头走了过去。
    哟!何大管家,你倒摆架子的很,我在这里等你半天了也没见你来。说完那女人冷嗤一声,连半个主子都不是,摆这架子给谁瞧呢!
    何义懒得和这女人计较,他上前问道:你今儿又来做什么?前几天不是说好给了你钱就不来闹了吗?
    你也说是前几天了,你算算,现在哪样东西不要花钱,不说旁的,就是路边卖的馒头一个都要四个钱了。你给的那些银子,是能用一辈子还是怎么着?何义,这秦家家大业大,别说十两几十两了,我就是伸手要个几百几千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何义听的七窍生烟,这秦家银子就是再多,那也不是能随便乱散的,这女人常常死皮赖脸的来秦家讨银子,还真当自己是秦家少奶奶了。
    我跟你说啊,要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早就叫人轰你走了,你要再这样,我就真不客气了。
    秦老爷早就下令不许理会秦天望这两人,这秦天望出监牢后日子过的是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都到了晚上一碗油灯都点不起的地步了,他何义看在以前的情份上,自己都不知道贴了多少银子在里面了,可是这两人一直没完没了,简直就成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唉哟哟!你敢动我一下试试。那女人一手托着肚子,一手差点就指到何义鼻子上来了,你何义算是老几,啊,你还真把自己当秦家主子了,我告诉你,这秦家的家产,将来指不定都是我肚里这孩子的,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说我这肚子里的还是老秦家的人,一家子骨肉,我还不信老爷子就真狠心不管!哼,到时候,要是我们回了秦家,我看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何义不由冷笑道:以后有没有好果子吃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你现在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来人,去拿棍子把这女人叉出去,以后,不要再给她近秦家大门一步!
    是!几个门役齐声应到。他们几个看着女人不顺眼,早就想赶人了。
    这女人一听他们来真的,顿时跳起来尖叫道:你,你们敢,我这孩子还是秦家人,你们,你们还敢反了天不成!
    滚,再要站在这里,我们就要动手了。一个小厮从门房里举起根棍子过来,啪的一声敲到地上,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那女人顿时吓的退了几步,你们,你们且和我等着,我以后一定饶不了你们!
    那小厮也不怕她,刚一作势举高了棍子,就把她吓得转身就跑,好,好,你们就给我等着,等着!那女人说完也不顾上再嚣张了,她双手抱着肚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狼狈地下了台阶。
    何义站在大门处,等人走远了,这才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转身进去了。
    仲冬过后,月底又接连下了两场大雪,秦府几个园里积了几寸的厚雪。一大早,几个园役就开始忙着打扫积雪了。
    不过因为下大雪,陈青醁这两天也没出去,她呆在南院,而院里的丫鬟各司其职,依然照前样伺候。
    下午的时候,天色放晴,雪已止住。翠竹从外面进屋时正看见陈青醁在屋里到处翻找着什么东西。
    姑爷,翠竹忙问道:你在找什么?放着我来吧。
    陈青醁这几天闷在屋里,除了几个丫头外,平时连个说话闲聊的人都没有。
    我先前那些书籍哪去了?陈青醁从柜中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又丢下,就那些厚点有些旧的。
    翠竹想了一下就想起来了,就那些翻开后里面都是些奇奇怪怪字的古书。
    翠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姑爷爱看这些难懂的书。那些书都收在库房了,姑爷你若是现在要,我就给你去找来。她先前收拾屋子时嫌那些书又旧摆着也笨重,所以就给收到大箱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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