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
    醉了?
    瑞王起身,过去晃了晃酒壶,空的,居然喝完了一壶酒?活该醉倒。
    他摇摇头,踱到暖阁毡帘旁,意欲叫下人进来伺候,张嘴时,来人二字却临时咽了下去。
    真醉了?
    瑞王踌躇半晌,鬼使神差,放轻脚步返回,观察醉酒入睡之人,试探着伸手,拿走了对方手里的杯子。
    宋慎一动不动,呼吸平稳。
    看来,真醉了。
    瑞王目不转睛,少顷,屏住呼吸,再度伸手
    作者有话要说:  咳,钓鱼执法了解一下??(???`?)
    第32章 答案
    厚实毡帘垂下,暖阁内温暖如春。
    下人在门外候命, 无令不敢擅自进入暖阁, 避免打扰王爷和贵客谈话。
    瑞王屏住呼吸, 慢慢靠近,心跳得越来越快,擂鼓一般咚咚咚~,仿佛做贼似的, 紧张轻唤:宋大夫?
    宋慎倒在圈椅里, 听得一清二楚,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继续装睡。
    习武之人,走南闯北十余年,酒量早就练出来了,区区一壶御寒酒, 根本不会醉。醺然时冲动装醉,是为了试探, 期望得到一个答案。
    瑞王耳语批评:贪杯不好。
    他的右手不由自主, 悄悄伸啊伸,食指挑起对方一股头发,捻了捻,又粗又硬,定睛观察:
    发丝浓密,呈深栗色。
    阴天暖阁里昏暗, 发色也暗;晴天阳光下时,发色会略呈栗金。
    左右鬓角,有几缕头发天然微卷,被束进头冠仍不服帖,肆意翘曲,明显随了倜傥不羁的主人。
    其实,瑞王好奇已久了!初相识时,他就发现:
    三哥推荐的民间大夫,头发颜色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时而浅栗,时而深栗,是会变色?还是本王眼花了?
    此等疑惑,一直不便认真询问,只能偶尔不露痕迹地打量一眼,今天趁此机会,终于能贴近观察了!
    瑞王见对方睡得沉,放下心,逐渐放松,用气音自言自语,卷发?他嘴角噙着笑意,伸出食指,一勾,挑出一缕被束进头冠的卷发,捻了捻,旋即观察颜色,评价道:颇为别致。
    别致?头发而已,有什么别致的?
    宋慎呼吸平稳,绷着脸装睡,既意外欣喜,又纳闷不解。意外于赵难缠没叫下人进来架走醉鬼,欣喜于他竟主动接近,纳闷不解于对方为什么关注自己的头发?
    安静温暖的暖阁,闭上眼睛后,听觉嗅觉格外灵敏。
    宋慎听见了瑞王耳语嘀咕,闻到了龙涎香和绯兰幽香肯定是刚才鉴赏兰花时沾染了香气。
    瑞王因病忌酒,加上身份尊贵,无人敢当着他的面喝醉,认为喝完一壶烈酒即是贪杯,错误相信宋慎是真醉了。
    对方没反应,他愈发放松,先是食指小心挑,然后大胆了,右手放上去摸对方头发,摸摸捻捻,像得了一个新鲜玩器,须臾,猛地忆起:
    少年时,健康的兄弟们都学会了骑射,每年春秋两季,皇家猎场均设狩猎赛,供皇室勋贵子弟展示本领。他病弱,不适合学骑射,不免羡慕并黯然伤神。
    有一年,庆王在狩猎赛上勇拔头筹,抓了一只狼崽子养着玩,见四弟感兴趣,爽快相赠。
    瑞王高兴带它回府,宠爱有加,常抱着顺毛,纵容得它整天顽劣捣蛋,横行王府。
    谁知,养了俩月,小宠得病死了,令主人痛惜。
    瑞王打量宋慎的浓密头发,摸着捻着,感慨良多,是了,摸起来像它,像那只狼崽子!
    什么狼崽子?
    宋慎满头雾水,任由发丝被反复勾挑摸捻,忍着不适,按兵不动,耐心等待答案。
    少顷,瑞王观察完了头发颜色,心满意足,收手退开。
    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顺着对方的鬓角往下移时,意外发现对方英挺浓密的剑眉也微呈栗色!
    奇怪,本王印象中,眉毛明明是黑色的。
    瑞王诧异之余,犹豫弯腰,再度伸手,指尖掠过对方眉峰,拿出作工笔画的严谨劲儿,审视颜色:原来,亦微呈栗色,不仔细分辨的话不明显。
    摸完头发摸眉毛?你究竟想干什么?宋慎倍感困惑,哭笑不得,痒得差点儿皱眉,险险忍住了。
    两人相距甚近,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呼吸交织,龙涎与幽兰里混入烈酒香,奇异杂糅,被暖阁热度一烘,熏得人意志松懈,闻久了,莫名心神迷醉。
    莫非,酒气也能醉人?
    不,不完全是酒气。
    瑞王眼神迷茫,指尖轻颤,恍惚暗忖:糟糕,糟糕,我似乎被蛊惑了?
    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四皇子,深知礼节,恪守礼仪,性子一贯淡泊,循规蹈矩,被皇帝夸至淳。
    但此刻,瑞王恍若醉酒,呼吸急促,压根管不住自己的手,掠过对方眉峰后,轻轻往回划,经眉心,沿着对方高挺鼻梁往下,指尖最终停在了对方唇边。
    听你呼吸急促,察觉你指尖发凉颤抖,小难缠,你在害怕什么?宋慎大概明白答案了,始终没动弹,心想:怕什么?随便摸,我不介意!
    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瑞王脑海空白了半晌,回神后,食指指尖仍停在对方唇边。他愣着,委实缺乏收场的经验,无措暗忖:现在该怎么办?叫下人进来伺候?
    忽然,外间房门吱嘎作响,传来管事太监王全英的嗓音:殿下呢?
    丫鬟答:在里面和宋大夫谈事情。
    王全英打起帘子,抬脚往里走。
    瑞王一惊,火速收手,疾步返回书桌后,落座时心脏乱蹦,竭力镇定,仓促端起茶杯。
    宋慎听见瓷质茶盏碰撞的动静,眼睛睁开一条缝,望见对方低着头,茶杯遮住了脸。
    啧,胆小鬼。
    胆小鬼的隐秘心思,被我发现了!
    紧接着,老太监踏进暖阁,迎面先看见瑞王,殿下旋即,瞥见了闭着眼睛的宋慎,没多想,讶异推了推,哎哟,宋大夫怎么睡着了?喝醉了吗?
    瑞王深吸口气,抬头,解释道:他、他远道赶来王府,说今天太冷,三两下喝完一整壶御寒酒,醉倒了。
    年轻人就是贪杯!老太监推了几把,又拽拽手臂,哎,醒醒,不能在这儿睡。
    瑞王皱眉阻止,别推他,叫人进来,搀他去客房休息。
    老太监颔首,不料,刚扭头张嘴欲喊来人,宋慎却长腿一伸,慢吞吞揉了揉眼睛,歉意说:唔?我睡着了吗?实在抱歉,失礼了。
    瑞王立即低头作品茶状,既心虚又尴尬,僵坐撑着。
    你喝醉啦。老太监拿起酒壶一看,一口气喝了一壶,难怪醉倒。年轻人,莫贪杯啊。
    宋慎站起,伸了伸懒腰,从善如流,公公言之有理,确实不该贪杯。
    瑞王随手拿了本书,翻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如坐针毡。
    需要去客房歇会儿吗?老太监不明内情,如果还没酒醒,自己去客房睡一觉。
    不必!我刚才已经睡了一觉了。
    宋慎装醉试探一场,得到了满意答案,神采奕奕,走到书桌旁,探了探茶壶,语气如常,茶凉了,沏一壶新的吧?
    无妨,温茶别有滋味。瑞王没抬头,翻了一页书。
    老太监忙惯了,一刻也闲不住,吩咐丫鬟收拾小酒桌,挽袖凑近兰花,请示问:暖阁里太暖和,兰花娇贵,恐怕不适应,您看需不需要搬去花房?等您想观赏了,随时搬来。
    瑞王无暇观赏兰花,一挥手,也好。
    哎!老太监领命,抱着兰花出去交给小厮。
    宋慎见对方总盯着书,旁观了会儿,朗声说: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多谢殿下以美酒款待。
    又要走了?
    瑞王下意识抬头,你年后什么时候回南境?
    得看天气,尚不确定。宋慎端详对方难得透着红润血色的脸,临走之前,一定会来向殿下道别。
    好。
    瑞王端坐,仰脸交谈时发现:对方鬓角发丝略显凌乱,是自己方才忘了整理掩饰他握紧书本,心虚之余,迫切乃至热切想帮助对方,大事小事皆乐意,叮嘱道:今后倘若遇见麻烦,借酒浇愁无济于事,不如及时告诉本王,兴许本王能帮你解决,或者替你找个能解决的人。
    宋慎心里一暖,愉快道:宋某何德何能?万万不敢让殿下如此操心。
    记着便是,别推辞。瑞王正色劝说:少喝点儿酒吧,隆冬腊月,万一醉倒在雪地里,岂不危险?小酌怡情,大饮伤身,亏你还是个大夫。
    宋慎目光深邃,低声问:殿下待草民这么好,草民简直受宠若惊,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以身相许?
    瑞王一呆,紧紧捏着薄瓷茶杯,勉强维持淡然神色,严肃纠正,以身相许不是这么用的。
    那应该怎么用?宋慎挑眉,锐目薄唇,气势慑人,横竖是报恩的意思就对了。
    可是瑞王被噎住了,思绪乱如麻,使劲捏着茶杯,挣扎思考该不该顺从本心。
    宋慎弯腰追问:要,还是不要?
    你喝醉了,快去歇息。瑞王招架不住,几乎是狼狈地别开脸。
    唉。宋慎直起腰,惆怅叹息,一本正经道:殿下不要,只能给别人了。
    什么意思?你还想给谁?
    给谁?瑞王倏然扭头,一个使劲,喀啦轻响,震惊得捏碎了御窑薄瓷茶杯,碎瓷片刺破食指,霎时血珠迸出,流过雪白指尖,分外刺眼。
    小心!
    宋慎立刻收敛,一把捏起对方受伤的食指,迅速清理碎瓷片,皱眉问:这茶杯怎么回事?纸一样薄!该换个结实点儿的。
    御窑佳品,特地做薄了,方显得精致。
    疼不疼?
    瑞王摇摇头。虽然受了伤,却丝毫不急,因为高明大夫就在身边。
    手头没有包扎用品,宋慎不假思索,把对方受伤的食指放进嘴里
    第33章 投靠
    瑞王眼睁睁看着自己受伤的食指被含住,措手不及, 吃了一惊, 仓促抽手, 小伤口而已,不必如此。
    别乱动!宋大夫目光威严,不容拒绝,捉住伤患的手不放, 认真吮净血迹。
    你
    瑞王僵坐, 不知该如何应对,感觉食指被温暖包裹,伤口先是一阵刺痛, 随即发麻,紧接着麻中生痒他不由得尴尬,讷讷说:一个小口子而已,不碍事, 行了,别管它了。
    殿下受了伤, 宋某身为大夫, 岂能袖手旁观?不管等于失职。
    宋慎剑眉拧起,清理妥了伤口,捏住伤患的手指细看,严肃告诫:您身份贵重,小伤口也不能大意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呐。
    大夫义正辞严, 一片好意,伤患张了张嘴,无可反驳。
    确实是小伤口,小得少顷能自行止血,三五天能自行痊愈,无需在意.
    这种小伤,如果在别人身上,宋大夫根本懒得理睬,因为没必要。
    但,伤在瑞王身上,就大不一样了。
    原本白皙无暇的皮肤,忽然多了一个血口子,怎么看怎么碍眼,宋大夫皱眉审视,恨不能瞬间治愈它。
    瑞王默默端坐,须臾,忍不住问:你刚才说,想给谁?
    什么给谁?宋大夫专注处理伤口,书桌上找了找,翻出尚未擦拭颜料的干净绢布,撕了一小块,仔细包扎小血口子。
    瑞王不悦,少装傻充愣。
    唔?宋慎包扎的动作一停,恍然挑眉,哦!您是指以身相许吗?
    瑞王板着脸,无法想象对方向别人以身相许的场景,本王提醒过你了,以身相许不能乱用。
    殿下所言甚是。
    宋慎从善如流,苦笑叹道:唉,草民幼时顽劣,不爱读书,如今懊悔莫及,十分后悔小时候没认真遵从师父教导,致使胸中少墨水,连以身相许都不懂,贻笑大方,羞愧至极。
    瑞王一听,反倒不好意思了,我并不是笑话你,只是提醒罢了。
    多谢殿下指点!
    宋慎本非耐心之人,此刻却仿佛有用不完的耐性,绣花似的包扎伤口,诚恳表示:圣人曰知耻而后勇,草民已经明白自己的不足之处,决定补救补救。考虑到近朱者赤,所以斗胆,想投靠殿下,与文雅才子相处久了,兴许能沾染些文雅之气,免得时不时有人指责草民痞里痞气或匪里匪气。
    投靠?
    瑞王一怔,说了几次以身相许,原来你的意思是投靠?
    正是。宋慎愁眉苦脸,忧愁告知:假如您不收留,草民只能另想办法,过两天探一探庆王殿下的口风,看他肯不肯收留武夫。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瑞王悄悄放下心,哑然失笑,脱口劝阻,别去探口风!庆王端方严谨,他的门客全是规规矩矩的,你性格这般率性跳脱,恐怕不适合待在庆王府。本王言出必行,曾经承诺你随时可以投靠瑞王府,既然今天提出了,放心住下便是!
    除了本王,估计谁也包容不了率性而为、跳脱不羁、没上没下的大胆门客。
    宋慎莞尔,慢吞吞包扎伤口,动作比绣花还慢,正色道:王府规矩繁多,宋某不愿投靠王府,只想投靠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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