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黑着脸,怒火中烧,你明知难以收场,当初为什么要勾引琛儿?究竟存的什么心?
    事出突然,瑞王懵了片刻,仓促定定神,小心翼翼劝说:母妃冷静点儿,切莫气坏了身体。
    惠妃改为审视儿子,焦躁质问:你既然懂得关心长辈的身体,何故犯下荒唐错误?你跟着宋慎胡闹,是想气死长辈吗?
    儿子不敢,其实
    哼。惠妃冷哼打断,恍然咬牙,难怪,难怪了!娘精挑细选的大家闺秀,你一个也不满意,世家千金们的画像,你甚至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不断找借口推辞,亲事一拖再拖,原来是因为魂儿被宋慎勾走了,是吧?
    瑞王听得尴尬,余光扫了扫身边人,摇头答:母妃误会了。您想想,近十年,您挑中了多少世家千金?而儿子与宋大夫才认识多久?他是去年揭的皇榜。所以,儿子拖延成亲一事,和他没关系。
    惠妃瞪大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前,儿子屡次拒绝相看,皆因一谈论亲事就心烦,虑及自身患有不治之症,不忍耽误了姑娘家。
    瑞王握了握拳,一冲动,鼓足勇气,坦率告知:如今,儿子仔细考虑过了决定不成亲了,既避免耽误姑娘家,又顺从了本心。
    什么?你、你不成亲了?逆子!
    惠妃无法置信,气得喘了喘,娘一直以为,你是个孝顺孩子,没想到,被姓宋的一蛊惑,就变成逆子了?
    儿子不孝,辜负了母妃的期望。瑞王愧疚且坚定,您要罚就罚儿子,不要为难宋大夫。
    宋慎既感动又着急,微微侧头,耳语阻止:不要帮我。你越帮着我,娘娘越生气。
    瑞王素来受宠,第一次罚跪,夏季衣服单薄,逐渐感觉膝盖疼。他换了个跪姿,忍着疼痛,不管了,横竖早晚得说清楚。
    惠妃见状,怒火更盛,拍桌呵斥:放肆!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成何体统?语毕,她抄起茶杯,重重砸向罪魁祸首,喝道:
    你必须离开琛儿!
    小心瑞王一惊,下意识伸手阻拦。
    宋慎飞快把御笔题字往背后一藏,身体却不闪不避,任由茶杯砸向自己肩膀。
    眨眼间,茶水打湿了宋慎肩膀,旋即当啷~一声,瓷器裂成碎片。
    瑞王焦急不安,膝行靠近,你没事吧?
    宋慎浑不在意,没事,这是我该受的。娘娘爱子心切,不可能不生气,给她出出气,我心里倒好受些。
    求母妃别动手,宋大夫不仅是儿子的救命恩人,还是未受封的御医。瑞王竭力镇定,他若在此处受伤,外人见了,必定猜疑议论。
    惠妃失望极了,拍桌问:娘打他一下,你便心疼了?瞧你这幅样子,简直丢人现眼。
    儿子惭愧,给您丢脸了。瑞王始终没为自己辩解半句。
    诸位,小声点儿。宋慎指了指门窗,提醒道:皇宫大内,人多口杂,隔墙窗外,也不知是谁的耳目。宋某刚把流言蜚语压了下去,如果今日之事传出去,恐怕流言又起,有损殿下名誉。
    两名旁观的嬷嬷愁眉苦脸,一左一右,附和劝说:娘娘息怒,仔细拍疼了手。
    唉,宋大夫说得对,隔墙有耳,这件事,万万不能泄露的。
    惠妃愣了愣,狐疑打量罪魁祸首,近日,宫里莫名出现一些流言蜚语,毁谤琛儿,又莫名消失了。原来,是你所为?你一个平民百姓,手怎么伸得进皇宫?
    什么流言蜚语?我竟不知道。瑞王茫茫然,皱眉问:都瞒着我吗?连你也瞒着我?
    嘘,回头给你解释啊。宋慎安抚了一句,面朝惠妃,轻描淡写告知:宋某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恰有能使得上劲的,就请朋友帮了个忙,悄悄把谣言源头掐灭了。
    惠妃不禁点了点头,旋即担忧,你朋友在宫里当差吗?是谁的手下?
    宋慎歉意答:具体不方便透露,请娘娘见谅。总之,毁谤瑞王,等于挑衅宋某,统统别想过安生日子,宋某奉陪到底,不与敌人分出胜负,绝不罢休!
    哼,你是罪魁祸首,琛儿遭人恶意中伤,理应由你负责解决。惠妃的怒火稍稍平息。
    宋慎郑重其事,是!
    他察言观色,发现惠妃态度和缓了,趁机劝说:殿下大暑天入宫给娘娘请安,进门茶水没喝一口,罚跪至今,白着脸冒汗,乃中暑之症,您消消气,能否允许殿下起来喝杯水?
    惠妃揉揉太阳穴,沉默了一会儿,怕儿子病倒,叹息妥协,去,扶那逆子起来,给他倒杯水。
    哎!
    两名嬷嬷疾步搀扶,匆匆倒了杯水,殿下,快,喝点儿水。
    老奴给您擦擦汗。可有哪儿不舒服?
    为免激怒长辈,瑞王顺从站起,心不在焉地喝水,我没事。
    随后,几人各怀心事,各自思考,偏厅内鸦雀无声。
    惠妃六神无主,眼眶一红,伤心失望捶打胸口,哽咽说:天呐,我真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的一儿一女,儿子出生便体弱多病,女儿已被杀害儿子原本孝顺听话,病情渐渐好转,眼看有盼头了,谁知,逆子居然决定不成亲了!我命苦,命苦啊!
    瑞王慌忙靠近,跪在泪流满面的妇人跟前,仰脸,努力劝解。
    宋慎尚有许多话没说出口,无奈请脉是有时辰规定的,不得不提出告辞,咳,宫规森严,大夫不能在后宫停留太久,我该离开了,以免外人起疑。
    你休想一走了之!惠妃恨不能扣押罪魁祸首,细细审问。
    瑞王扭头,轻声说:放心,先走吧,我多待会儿。
    宋慎颔首,忍不住想叮嘱几句时,却听惠妃喝了一声滚。
    他始终恭谨,站起躬身,草民告退。下次有机会时,再来请罪。说完,他拎起医箱,托着御笔题字,不放心地跟随禁卫离开了后宫。
    大半个时辰后,他踏出皇宫,在闹市寻了个茶馆,于靠窗处等候至傍晚,还没等来瑞王,却先等来了庆王。
    瑞王呢?
    庆王惯常不苟言笑,严肃答:回府了。
    宋慎一怔,我一直盯着街道,并未发现瑞王府的马车经过。
    本王叫他走的北宫门,你在这儿是白等。
    宋慎皱了皱眉,殿下这是何意?他没事吧?
    没什么,挨了一顿责骂而已。庆王关上窗,缓缓说:本王有个法子,兴许能让惠妃娘娘成全你们。
    宋慎眼睛一亮,立刻抱拳,宋某正发愁,求殿下指点迷津!
    作者有话要说:  宋慎:正式见家长,不太顺利o(╥﹏╥)o
    第47章 抢蛊
    宋慎满怀期待地看着庆王,虚心请教, 不知殿下有什么好办法?
    庆王落座, 蟒袍笔挺玉带考究, 气势尊贵,不疾不徐问:惠妃的同胞长兄,兵部高尚书,认识吧?
    高尚书?
    宋慎想了想, 如实告知:他的管家曾到鄙医馆请大夫, 宋某去过几次尚书府,给他的母亲看病,期间碰见过高尚书一回。
    你觉得, 他为人如何?
    仅有过一面之缘,无法评价。当时,高尚书颇为客气,丝毫没对大夫摆架子, 还吩咐打赏。宋慎话锋一转,咳, 但是, 假如他知晓外甥被带坏了,肯定不会再客气对待我。
    庆王的手伸向茶壶,透露道:高尚书是本王的人。近日,他遇到了点儿麻烦。
    宋慎有求于人,忙夺过茶壶,草民给您倒茶。他聪明机警, 一点即通,主动问:不知高尚书遇到了什么麻烦?殿下若不嫌弃,若有用得着宋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现有一件事,需要你尽快办妥。庆王杀伐决断,开门见山道:如果办得好,本王记你一功,并且能解决高尚书的燃眉之急。
    宋慎恍然大悟,帮高尚书,等于帮惠妃娘娘。
    没错,兄妹亲情,女人都希望娘家富贵平安。庆王喝了口茶,到时,不止惠妃娘娘,四弟也会高兴。
    宋慎稍作思索,并未草率揽下差事,坦率表示:我有愧于惠妃娘娘,她作为母亲,不可能不发怒,严令我远离其子。但事已至此,我绝不能撇下瑞王一走了之,只能尽力表达歉意与诚意,作为弥补。
    所以,力所能及时,宋某十分乐意为殿下效劳,也愿意帮高尚书。但不知具体是什么麻烦?棘手吗?
    棘手。
    庆王简洁告知:高尚书年轻时,曾外放辛州,任知府期间,查处了一起乡绅奸/杀民女案,审讯时动了刑,犯人体弱,判决之前便死在狱中。陈年旧案了,谁知,近日,现任辛州知府突然上了一本奏折,诬告奏明:乡绅并未死亡,因其乃高尚书同窗之子,高尚书被朋友一哀求,心软徇私包庇,默许犯人假死越狱,并从义庄挑了具无主尸体冒充犯人,瞒天过海。
    宋慎皱了皱眉,人命关天,是死是活,空口无凭,当年的乡绅要是还活着,躲在什么地方呢?
    本王一得到消息,迅速派人探查,但尚未抵达辛州,那人便急病而亡了。
    陈年旧案,定有案卷,即使他急病而亡,也不至于死无对证吧?
    宋慎疑惑问:犯人的亲戚朋友知道些什么吗?知府升堂审案,定有佐贰小吏在场协助,外加捕头捕快狱卒之类,知情人不少啊,怎会查不出真相呢?
    庆王缓缓摇头,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原案卷消失,呈为证物的是假案卷,相关知情者或逝世或举家迁走,下落不明,一时半刻难以寻找。
    宋慎若有所思,奇怪,现任辛州知府是什么人?够大胆的,竟敢诬告兵部尚书,是有深仇大恨?还是受人指使?
    刘少峰,韩太傅的门生。庆王神色凝重,对方蓄谋已久,处心积虑,罗织罪名陷害无辜,扳倒高尚书后,多半会以断袖之癖、私德有亏为由大肆毁谤瑞王,逐一剪除本王臂膀。
    毁谤瑞王?宋慎神色一凛,韩太傅是大皇子的外祖父,那么,刘少峰是大皇子党?
    庆王默认了,高尚书一倒,他们便会举荐亲信把住兵部,眼下,本王的大哥暂理朝政,倘若无人主张彻查,高尚书喊冤也没用,朝堂之上,派系林立,错综复杂冤案年年有,说不得。
    宋慎定定神,您请吩咐,需要宋某做什么?
    据查,刘少峰似乎并不甘愿为韩太傅卖命,谎称烧毁了旧案卷,实则藏起来了。庆王低声嘱咐: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尽快设法,务必找到旧案卷,若能劝动刘少峰弃暗投明,最好不过。
    自从揭了皇榜,宋慎逐渐与庆王同乘一条船,处在局中身不由己,加上注重瑞王安危,便答应了,宋某明白了,一定全力以赴!
    本王上次派出去调查的人暴露了身份,思前想后,此事交给你较妥,你认识的江湖能人异士多。庆王叮嘱道:谢伦会协助你,他了解案情。谨慎些,切莫打草惊蛇。
    宋慎颔首,即刻前往庆王府,与熟悉案情的暗卫们商议对策后,悄悄安排人手,连夜赶去辛州办差。
    忙忙碌碌,一晃眼,八月份了。
    虽已入秋,但秋老虎来袭,天气依然炎热,烈日如火。
    皇宫御花园内桂花飘香,树荫里蝉鸣不休。
    日上三竿,瑞王踏进偏厅时,惠妃正与兄长嫂子谈话。
    唉,皇后也是可怜,争来争去,落得一场空。
    惠妃淡淡唏嘘,真没料到,圣上龙体康复重掌朝政后,竟会封二皇子为广平王,打发他携妻带子去守偏远的南疆,没给点儿实权,看样子,二皇子余生只能当个闲散王爷了。
    兵部尚书高远山年逾五十,蓄一缕长须,面无表情道: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实力不如人,注定失败。圣上允许二殿下带妻儿上任,令其一家团聚,已是仁慈。
    过几天是中秋节。高远山之妻丰腴,圆脸圆眼,小声问:皇后娘娘遭受打击一病不起,到时,谁负责主持宫宴呀?
    还能是谁?自然是韩贵妃。惠妃歪靠矮榻,漫不经心拨弄金镶玉护甲,皇后病得不轻,圣上叫韩贵妃暂时掌管后宫。
    瑞王绕过屏风,站定,端端正正躬身行礼,儿子给母妃请安。
    惠妃登时笑上眉梢,坐直了,琛儿。
    依照品级和礼仪,高远山夫妇起身迎接亲王,殿下。
    舅舅,舅母。瑞王还了一礼,并无外人在场,何必拘礼?快坐。
    礼不可废,殿下先请坐。高远山夫妇坚持后落座。
    瑞王便先坐下了,接过宫女奉上的茶。
    见过你父皇了?
    瑞王答:儿子去乾明宫请了安,也探望了皇后娘娘。
    惠妃满意颔首,好,理应如此。皇后凤体违和已久,无论她有没有精力相见,你进了宫,就必须去问安。
    儿子明白。
    高远山之妻端详片刻,欣喜说:半个月不见,殿下的气色,又好了些了,红润!她扭头问丈夫:你看,是吧?
    高远山捻须端详,和蔼答:嗯,确实,身体比以前结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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