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只是一瞬之事。
    叶湛出现在紫霄殿中时,有几分时空错乱的怔忪,须臾前,他还置于一片明艳桃林中,风朗气清,正是一日好时光中,眼下外面已经昏暗无比,四壁上的灯龛已然亮起。
    紫霄殿外天边霞光匿去,只余下浅浅一线亮光挂在高高的楼阁之上,已是傍晚时分。
    他回过神,想到时日过得如此快,一整日已过,离倾不知道该多担心,立刻要去寻离倾的踪影,一抹熟悉的馨香早已翩然而来——
    他被人抱住了。
    叶湛浑身僵硬,半晌才低下头,看着胸口之人那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不敢置信地小声叫道:“师尊?”
    离倾没回答。
    忐忑难安了一整日的心,此刻终于尘埃落定。
    那拥抱只延续了短短数息,离倾就松开了他,眸中的担忧已然收净,开始上下打量他,发现他衣衫破损,袖臂上还沾了血迹,黛山般的眉敛紧,立刻就要去查看。
    “师尊,我没事。”叶湛笑着说,此刻,他也是欢欣的,心口被暖流沾满,千言万语想要倾诉而出,最后出口的只是一句克制的——
    师尊,我没事。
    离倾盯着他的袖口,证据在前,她怎么可能信。
    但此刻,她不想与叶湛计较,转而回眸冷冷地看着站在一边容轩。
    容轩逆着光,看不清表情,片刻后,只听到他用儒雅无害的声音说:“是我照看兄长不周,仙君莫怪。”
    离倾冷笑:“怎么可能不怪,我看看我徒儿伤得多重,再与你们重云仙宗计……”
    未说完的话咬在唇舌间,再吐不出来。
    强迫叶湛让她检查,发生全身上下根本一点伤口都没有,就连染血的袖口,明明出现了被利器撕碎的痕迹,但那里的皮肉却完好无损。
    “怎么回事?”
    离倾猛地抬头盯着叶湛。
    看着离倾因他而生担忧愤怒的脸,叶湛喉头微微滚动,心里的渴望又在沸腾,想克制也难。
    他反握住了离倾的手臂,黑眸里盛着暮色里最后一缕夕光,酌亮无比,像是某种隐忍的兽,但出口的声音却温柔无比:“我就说了我会没事,师尊,你怎么不相信我。”
    “好了,委屈什么,为师当然相信你的。”离倾神色忽然软了下来,轻轻在叶湛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垂下头,在他衣袖破损之处浅浅吹了吹,“不管发生什么,这样就不痛了。”
    那一块皮肤灼热,心却更灼热,叶湛微微咬住下唇,垂下眼睫,想将几乎要藏不住的火焰要挣扎而出。
    心底有个声音,忽然在挣扎咆哮,蛊惑着他。
    “说啊,趁着这个师尊心疼你的这个好时机,告诉她,你真正所想!”
    叶湛也确实被蛊惑了。
    对。
    为什么要隐忍呢。
    师尊一直待他如此好,说不定……说不定他说了,她也会接受……
    他浅浅抿着唇角,终于下定决心,正视了离倾,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低声道:“师尊,你知不知,我在里面时……”
    话未说完,离倾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拿着的剑,猛地倒吸了口气,大声道:“这是什么?”
    我在里面时多想你。
    这话或许一生只有这么一次能坦坦荡荡地说出,看来上天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勇气这东西,往往和打仗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或许错过这个时机,他再也没勇气开口。
    叶湛苦笑后,收拾好心情,说道:“剑。”
    离倾依然瞪着他手中的那柄长剑,表情复杂,眸中情绪翻涌,似激动,又似怅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我当然知道是剑,我又不眼瞎。”
    叶湛手中握住的这剑似玉非玉,通体无暇,剑鞘上雕刻着精美的图腾。
    不是问心。
    更不是叶湛寻常御剑常用的青铜剑。
    而是…… 离倾骤然又睁大了眼,一日里,她感觉自己心脏已经翻山越岭好几次了,但哪一次,都没当下这么刺激。
    许久,离倾才吐出那个名字:“这是……出云剑!”
    “对,仙君好眼力,这就是历代宗主才能持有的出云剑。”容轩笑着说。
    离倾终于抬头,看着叶湛,“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在玄镜里看到容景自毁灵核之时,出云剑就在他手上拿着,在他倒进湍急江河之中时,出云剑怕也陨落江底了,怎么如今又到了叶湛手中。
    叶湛正要回答,只听一声隐忍的宗主,在身后响起。
    听见声音,叶湛回头,只见周翼星直直看着他。
    这个谨慎得近乎冷血的男人,此刻眼中没有迷惑和警惕,只有赤诚和激动。
    周翼星掀袍,单膝跪在了叶湛的面前,沉声道:“周翼星参见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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