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鱼睡觉时都睁着眼,自从被离倾他们从灵犀阁带回来后,人形的小白也根本没合上过眼。
    但是众人都知道这极度不正常。
    老掌柜掀开帘帐,看了眼床上的小白,就在离倾以为他要帮小白医治之时,哪知那老头放下帘帐,就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见离倾眉眼一挑,就要发作,老掌柜赶在之前,从袖袋中摸出一深色的粗糙香囊,放在了桌上,说道:“仙君,别急,老朽说道做到,绝不会失信的,唤醒这位姑娘的神智,就全靠这枚香囊了。”
    离倾将到嘴的奚落咽了回去,抚了抚衣袍上的褶皱,转口淡淡道:“你哪只眼看到我着急了?”
    说着,离倾刚要执起那针脚不太好的香囊,听到老掌柜笑叹着说了句“口是心非”,那只手忽然就顿住了,就在这时,花无涯已经快她一步,拿起了香囊。
    离倾:“……”
    离倾本想瞪向老掌柜的目光,倏尔转给了花无涯。
    只见花无涯拿着那枚香囊,眉心不展地仔细查看,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迷思,他的脸色愈加难看。
    黄芪,党参,何首乌,当归,熟地……
    自从老掌柜拿出这个香囊之时,他就闻出了这些熟悉的中药味。
    这些药材最是普通的补气提神的药材,对付一般气血亏而造成的血虚困顿确实有益,但是小白可是被锢魂了,再开出这样的方子,岂不是可笑。
    花无涯顿时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开客栈的掌柜,可能拥有传说中能看穿人体经脉的“天眼”。
    如此想着,花无涯嘲讽地翘起半边嘴角,拿着香囊就要放到鼻翼下闻闻,这里面还有些什么更可笑的药材。
    “别动!”
    老掌柜骤然出声。
    花无涯的动作一僵,不满地看着老掌柜,“前辈,你又有什么指教?”
    “指教倒是算不上。”
    老掌柜看了眼花无涯手中的香囊,慢悠悠道:“我只是好奇,你既然身为从新月的徒弟,她未曾告诉你,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乱闻的吗?”
    花无涯一怔,甚是羞赧,抬起一半的手臂放了下去。
    从新月才教他医术之时,就说过,有些药材有毒,如若不慎闻之,会有大患。
    这些年他谨记入门之时,从新月的教诲,每一颗陌生的药草,都会先辨明种类,知晓无毒无害之时,才敢轻易嗅闻。
    而这个香囊里到底装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竟然就轻易想放到鼻下。
    此乃行医大忌。
    花无涯脸色发红。
    因为太想知道老掌柜有什么方法了,竟然将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而这老头,似乎是在提醒他最基本的规矩。
    见花无涯怔着,老掌柜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啧了声,才说道:“闻吧,没问题。”
    花无涯看了老掌柜一眼,迟疑了片刻,才仔细嗅了嗅香囊中的味道。
    一股草药的清苦之味,顿时蔓延开来。
    他很快就厘清了其中装着的草药。
    都是常见的,并无任何特殊。
    花无涯微微蹙眉,客观道:“这就些药材,想要解小白身上的锢魂,怕是天方夜谭。”
    还以为这个老掌柜有多大本事呢,如今看来不过也是嘴上功夫厉害罢了。
    “对,就这些。”
    老掌柜瞥了眼花无涯,将香囊从他手中夺回,揶揄道:“这些药材是平平无奇,在你手上自然没用,但是被我处理后,自然与你功效大不相同。但是也不怪你,莫说你,哪怕你师父从新月,怕是也难以看出我这香囊里的门道。”
    花无涯:“……”
    然后,老掌柜随手就将那个香囊扔给了叶湛,说道:“这位病友的症状,本来很好解的,但是被某人胡乱治了一通,反而棘手了,所以如今也只有用这个笨办法了。”
    花无涯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克制,不要与一个老头一般见识。
    叶湛看了眼手中的香囊,问道:“前辈,此物,要如何用?”
    老掌柜:“那床上的姑娘与你们是一道的,你们只要挂在身上,挂足三日,那姑娘自然会醒来,然后再挂上半月,那姑娘便会彻底恢复。”
    “三日后才会醒来?”离倾问道,“那为何不直接挂在小白身上,那不是更有效。”
    老掌柜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此香囊里的药物虽然都是温和之药,但如今这姑娘的七筋八脉全都有了问题,如果直接带在那姑娘身上会伤及她的魂魄,到时候只得让她的症状加深,你们带在身上,间接让那姑娘感受到香囊中的药物气息,便可以慢慢将她唤醒。”
    说完这番话,老掌柜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隐隐有一道金光闪过。
    老掌柜笑了笑,辛苦一晚上,也总算有了回报,也不算白辛苦了一夜。 说着,他看了眼花无涯,说道:“小子,老夫今日心情好,指点你两句,不要小看那些常用的药草,有时候越是常见的药草,用得恰当,对付一些疑难杂症,不比那些昂贵之物的疗效差,你且记得。”
    老掌起身离开,叶湛将他送至门外,说道:“多谢前辈。”
    “不必不必,是老朽应该感谢你们。”
    老掌柜笑呵呵地说,“各位想必一夜没好眠,确定老夫不会跑了,你们也好好休息吧,静待这位姑娘醒来。我还有事要忙,那位姑娘有问题就来叫我便可。”
    叶湛正要应,老掌柜又自信地说:“不过肯定没什么问题。”
    因为小白之事,离倾几人不得不又在缘来客栈逗留三日。
    这三日,离倾发觉自己有些奇怪。
    她虽然不易入睡,但是一旦睡着,往往一夜无眠。
    她几乎不做梦,但是在客栈的这三日,她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就拿第一晚来说,起初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个苦情的女人,抱着个夜里啼哭不止孩子倾声细语地在哄襁褓中的幼儿睡觉,还不时和袖手旁观的丈夫争执上几句,这个梦还没做完,又进入了下一个。
    这个梦境中,她是个天资平庸的修士,拜师在洛州的齐天府为徒弟,暗恋小师妹,但师妹却喜欢才貌更出众的大师兄。
    最后一个梦,离倾梦见自己是个长得俊秀干净的男人,将剑插进了一个人的胸膛之中,飞溅的血,溅了一脸,他满脸是血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如癫似狂的笑容……
    起初离倾还觉得挺稀奇,梦里仿佛历经了人生百态,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比听话本子还好玩。
    但第二日夜里,她便不这么觉得了。
    起初还是如第一晚一般那些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谁是谁的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梦境,有快乐的,自然也有痛苦的。
    但是,最后她竟然梦到了叶湛!还是个极其让她三观尽毁的春梦!!更荒诞的是,故事的主角,竟然是她和叶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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