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最先恢复,其他人也渐次醒来,然后大家弃车上马,段飞的腿经杨剑这个古代人体学大师的修复,已经没有大碍,至多骑马慢点,铺厚点的垫子罢了。
    段飞他们一路疾驰向信州驿,有熟悉地形的容家四虎带路,走得还算平稳轻松,唯一让段飞担心的就是苏蓉,她到底怎么样了呢?
    苏蓉现在正在一个马贼的秘密营地里舒坦地喝着羊奶酒,她现在的身份是管箫寒的侍女,一来到这里,看到管箫寒的权势,以及这些马贼的装束、武器,还有他们每人额头上鼓胀的太阳穴,苏蓉顿时明白过来,袭击苏温河部落的不是女真人,也不是鞑靼,而是这些假扮马贼的魔教余孽,或者说魔教派来关外用马贼身份掩护秘密训练的奇兵。
    管箫寒躺在帐篷里享受着仇敌谦卑的服侍,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她真的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苏蓉了,她的心在挣扎,坐立不安,见到苏蓉一副恬静安详的样子她就不爽,突然将手里的银酒杯向苏蓉掷去,说道:“臭丫头,我可没说你也能喝酒,去给我再提一壶酒来!”
    苏蓉解释道:“苏姐姐,晚上冷,我身体虚寒,不喝点酒怕会生病嘛。”
    苏蓉出帐后很快又取了壶酒回来,正要进账时,突然一队骑士快速驰入营地,伴随他们的呼喝的,还有许多女人的哭泣。
    苏蓉回首望去,只见这也是一队马贼,他们的马上多半都捆着一个女俘,苏蓉心中黯然,看来又有一个部落被这些魔教余孽袭击了,女人被掳掠回来,男人自然是杀个精光。
    突然,一个骑士一马当先地向苏蓉冲来,嘴里狞笑道:“哪来的女娃儿,一定是奸细,让我验验身再说!”
    苏蓉现在比普通女子还不如,见状根本无法闪避,只吓得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被那骑士抢上马去,突然她被人拖了一把,然后她看到管箫寒的背挡在自己面前,朝马上那人喝道:“特木尔,她是我的人,谁也不许动她!”
    特木耳似乎对管箫寒有些惧怕,闻言嘿嘿一笑,说道:“大师姐回来了呀,我以为你还在朵颜山呢。”
    管箫寒冷笑道:“我不回来你就可以胡来吗?叫你暂时不要出动,你今天又去袭击哪个部落了?”
    特木耳神色一变,说道:“你虽然是大师姐,不过关外的事还由不得你来插手,我今天留下了鞑靼人的东西,布日固德疑心很重,一定没胆子再南下袭边,这不是遂了你的意吗?只要传出他们偃旗息鼓的消息,你也该回南方了!”
    第〇三五七章 【得胜而归】
    布日固德回到大营后一宿没睡,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因为又出事了。
    整个中军大营现在是奇臭无比,有十分之一的战士整晚都在腹泻,而且这个趋势还在蔓延,就像瘟疫一样飞速传播,倘若再不及时应对,很可能所有人都会感染,泄得脚软又怎能上马南下侵略大明呢?
    “该死的段飞!该死的大明蛮子!”布日固德将段飞恨之入骨,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段飞的错,那两颗可疑的人头,还有在空中爆开飞洒的灰粉,无疑都是最有嫌疑的载物,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真正让人拉肚子的是那些粉末,用腐烂的海鲜晒干磨制而成,是段飞经过天津时灵机一动制备的东西,腐烂的海鲜中有大量的病菌,其中包括霍乱弧菌,段飞依稀记得吃了不干净的海鲜就有可能感染霍乱,而霍乱是很容易传染的肠道疾病,于是就弄了点带在身上备用。
    不过段飞却不知道霍乱弧菌只能长期存在于液体中,干燥、日光、热、酸以及各种消毒液都能大量杀死霍乱弧菌,幸好段飞走得匆忙,研磨出来的海鲜粉并没有完全晒干,加上一直处于密闭容器中,时隔多日居然还有霍乱弧菌存活,当那些粉末被人吸入口鼻,或是吸附在手上,喜欢用手直接抓食物却又没有养成良好卫生习惯的草原人很容易就把霍乱弧菌送进了嘴里,或是传给别人,一旦有一人发病,在古代军营这种地方,病菌极易传播,当临时挖土坑都来不及掩埋呕吐物与粪便的时候,霍乱的流行就再也无法阻止了。
    一开始布日固德还只是有些心烦,当生病的士兵出现脱水昏迷甚至是死亡的时候,他的焦虑变成了恐惧,这时霍乱已传染到中军大营以外,一时流言四起,人心惶惶,那些还没有发现霍乱病例的部族擅自拔营而去,作为松散的联盟,一旦出了事,大家都会首先选择保存自己。
    就在布日固德彷徨无助,心中天塌地陷的时候,有侍卫进来传报道:“大首领,索布德小姐在外求见。”
    布日固德冷哼一声,怒道:“不见,不是将她关押起来了吗?是谁擅自将她放出来的?”
    那侍卫迟疑了一下,答道:“大首领,她说她有治疗腹泻的解药,所以大家才带她过来的,请大首领饶恕他们吧。”
    “解药?”布日固德精神一振,转怒为喜地喝道:“那你还不快去将她带进来!快去啊!”
    不一会金珠便玩着辫子走了进来,见了布日固德也不施礼,只哼了声,说道:“姐夫你不打算把我捉回去再关起来了吗?”
    布日固德想起她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不禁怒道:“你还有理了?若不是你把那些汉人带进军营,我的战士会生病吗?你快将解药交出来,倘若真有效,我便饶了你,只把你送回家便罢,否则我非把你……非把你……”
    金珠转身就走,布日固德喝道:“你给我回来!”
    金珠撅着嘴转过身说道:“解药方子是那个汉人给我的,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既然姐夫你还怪我,我干脆不说了,免得没有效的时候你更加气我。”
    布日固德忍住气陪笑道:“好好好,不管解药有没有效我都不怪你了行不行?我的小姑奶奶,十万大军在等你的方子救命啊!”
    金珠扑哧一笑,满意地说道:“这还差不多,姐夫你别急,我早把方子告诉了姐姐,她已带着人去准备药物同时用救急的方法缓解大家的病情,所有的割肉的牛角刀、碗筷、酒杯、酒囊都要放在热水里烧开过,不论生没生病的人都要用山上的清泉水洗干净手脚和脸面,大家从现在开始也只能喝干净的山泉水以及烧开过的河水,最重要的是用大家再也不能用手抓东西吃啦!”
    布日固德睁大了眼睛,说道:“我的小祖宗,现在朵颜山下可是聚集了十万大军啊,你这解毒的方子也未免太麻烦了吧?”
    金珠皱了皱鼻子,说道:“哪有十万大军,姐夫你甭吹牛了,至多只有五万人,何况虽然麻烦点,总比全死光强吧?我早说过袭掠大明是不仁不义违逆天道的事,现在姐夫你后悔了吧?”
    布日固德哼了一声,冷笑道:“什么天道,分明是那个叫段飞的狗贼南蛮下毒害人!倘若给我抓住了他,我非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不可!来人啊,将索布德给我关押回去,前一次就算了,谁敢再将她给放了,定斩不饶!”
    “姐夫,你赖皮,啊,姐夫赖皮啊,说话不算数,姐姐,救命啊……”金珠不情愿地挣扎着,还是给布日固德身边强壮的护卫给拖出去了。
    布日固德也离开了营帐,立刻吩咐士兵架起锅烧开水,同时找到了正在传授大家如何治病的老婆,也就是金珠的姐姐乌日娜。
    只见军营里到处都在烧开水,没生病的人都在忙活,挖坑的挖坑,填埋的填埋,烧水的烧水,消毒的消毒,还有帮助伙伴刮痧的,用白酒猛擦痉挛处的,用盐末擦揉肚子的。
    乌日娜见到丈夫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汉人留下的方子果然有些效果,经过刮痧等疗法,大家腹泻的情况有所缓解,不过真正的解药是明矾,我已命人到周边部落、卫所、驿站,尽量收购明矾,大军有救了!”
    布日固德松了口气,不过眉头依旧紧蹙,他望着忙碌的军营,问道:“索布德跟你说过他们多少日才能恢复吗?”
    乌日娜道:“病得轻的也需要七八日才能恢复体力,严重的只怕要半个多月才能上马作战,夫君,事已不可为,还是放弃了吧……”
    布日固德眼里闪过凶厉之色,说道:“不行,倘若只是我们一个部族还罢了,这么多部族应我之邀而来,现在若是放弃,我的威信岂不是要大大受损?今后谁还会听信我的话?哪怕再等几天,分批南下也要南下,洗劫大明之后损失自然就补回来了。”
    乌日娜悠然一叹,没有再劝,布日固德带着卫士继续巡视,一路鼓舞士气,从中军大营直到边缘营寨,布日固德一一拜访,眼看渐渐有些成效时,一骑飞马直冲入大营,一路询问直冲到布日固德面前,马上骑士飞身下马,向布日固德单膝跪下禀道:“大首领,昨夜我们阿伦卫受到鞑靼骑兵袭击,我们族长派我前来求援,请大首领救救我们的亲人吧!”
    那骑士话才说完便昏厥于地,他胯下健骑也口吐泡沫匍匐下来,马腹剧烈起伏,通体是汗,显然奔行了很长距离,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听到鞑靼两字,布日固德只觉心脏一阵抽紧,四周更是传来一阵哗然,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布日固德在乌日娜的呼唤声中恢复了神智,只见自己正被乌日娜抱在怀里,布日固德挺身站起,悲痛地喝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鞑靼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敢来袭击我们,面对鞑靼威胁,咱们不能南下了,咱们先回戈一击,稳固了后方之后再从鞑靼身上讨回便宜,来人,传令击鼓聚将,大营议事!乌日娜,你带金珠回泰宁卫吧,我这就尽起精锐,助阿伦卫复仇!其余各族可以各自回家,也可以留在这里看护生病的氏族,我更欢迎大家与我一起北上,将侵略者消灭,替阿伦卫和苏温河卫死难的族人报仇!”
    布日固德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段飞却安稳地向信州驿行去,距离朵颜山越来越远之后大家都放下心来,唯有容家四虎想起父母被害,心中依然充满了忧伤。
    这种伤痛只能靠时间来抚平,段飞劝了几句就不再罗嗦,圆通圆镜一路上念了不少往生咒,倒是让四虎感激之至。
    大家走了一日夜,终于回到塔山左卫,段飞与速黑忒匆匆会晤,交换了点情报,王台已经顺利返回,速黑忒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女真族哈流温部落也遇到了不明袭击,女真人怀疑是朵颜三卫展开的反击,段飞对此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倒是再次肯定女真族在宣传造势以及力挺大明的努力,表示回京之后一定尽力游说皇上,落实之前那些许诺,同时他还与速黑忒商量了一下如何请功的问题,这也是要讲究策略的,毕竟段飞答应他们的事情从无前例,而且兹事体大,对后世影响深远,定然会有人反对,或从中作梗,甚至引来内外庭的一致抵触,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段飞在塔山左卫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换了马之后向南而去,直奔向信州驿。
    在信州驿,他除了见到正在复原的蒋俊以及石斌、郭威、洪邦之外,还意外地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大明钦差,也就是华明他们。
    华明他们才是真正的钦差,段飞只不过是在正德的默许下以私人身份来捣乱的,另外还有一队钦差乘船直抵奴儿干都司,身负督促各卫加强武备的重任。
    华明他们虽然也有任务在身,不过更重要的就是吸引眼球,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让段飞顺利潜入东北,现在段飞既然已经顺利归来,他们就没有必要再北上了,段飞留在信州驿养伤,消息传开之后,何以为与他娘子谢希也赶来信州驿,段飞勉励他们一番,暗示回京之后就把锦衣千户霍丹调回京城,把奴儿干都司的消息刺探、来往交给何以为夫妇负责,何以为自然高兴,谢三娘也喜出望外,没口子地夸赞段飞英明神武,还说她一早就看出段大人绝非常人,乃是天上新宿下凡。
    段飞记得她一开始对自己怎么瞧也不顺眼,那些事谢三娘似乎已经全忘记了,段飞自然也不会旧事重提。
    才过一天,朵颜三卫那边就有消息传来,阿伦卫受到鞑靼骑兵袭击,朵颜三卫的大军已挥师北上,短期内已不可能南下,而且很快就会错过最后南下的机会,大雪封山之后,在残酷的大自然面前,大家都得偃旗息鼓,躲在家里熬过寒冬,这时候再出兵简直与送死无异。
    得到确凿的消息之后,段飞的脸上才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虽然此行付出了沉重代价,不过总算成功阻止了朵颜三卫袭边的计划,他可以回京向正德讨赏了,就算他那些建议没有办法说服百官与皇上,惹得女真人不满,那也是来年的事情了。
    现在段飞唯一担心的是苏蓉依然没有丝毫消息,他在信州驿多等了两日,终于还是在大家的劝说下启程南归,只留下些画影图形,让何以为夫妇眀里暗里多方查探,找到苏蓉下落将有重赏。
    段飞离开信州驿缓缓南归,这一次他选择了驿道,虽然慢些,却平稳安全,也不需要经过塔鲁木人的地盘,虽然听说塔鲁木人现在自顾不暇,不仅山寨里很多人病了,而且还被塔山左卫女真首领派人威胁了一通……
    奴儿干都司的情报却如雪片般向京城送去,这些情报都是段飞亲拟,让不同人手书,按顺序发往京城的,这些情报将会直接交给东厂厂督郭震,由他送入宫中,就算张锐想搞鬼也没有机会。
    这些情报与奏折都是段飞精心准备的,它们虽然独立成章,却能按照时间与空间顺序巧妙地结合在一起,给看到它们的人展开一个立体的,发生在关外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何以为夫妇,而不是段飞自己,这是经过仔细考量的,将所有功劳揽于己身害大于利,让自己手下分摊功劳,固然可以鼓舞士气,下边的功劳到头来还不是他的功劳么?所以,这一次的主角成了何以为夫妇。
    故事从何以为发现赛罕和他的假儿子林泰是奸细开始,一个孤胆英雄的形象跃于纸上,英勇果敢,为了国家利益奋不顾身,孤身直闯敌营,在朵颜山上慷慨激昂地与敌酋激辩,故事的结局异常紧张激烈,何以为夫妇被敌人扣下,半夜遁逃,千里追杀,直到天灾降临,朵颜三卫损失惨重,终于放弃南下的野心,何以为夫妇载誉而归……
    可想而知这个故事丢到朝堂上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第一天大家听说朵颜三卫将要南下袭边,满朝文武一个个紧张得不得了,还没吵完该消极防御还是主动还击,北方传来最新消息说人家不来了,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被玩了的感觉。
    正德心中却无比畅快,段飞送回来的奏折不止拿出来示人的这些,还有个密折详细将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都告诉了正德,结果虽然是一样的,不过正德对强闯安不度、盘蛇谷反击战、偷上朵颜山、下泻药害人等故事比较感兴趣,对段飞教金珠治腹泻还颇不满,在他看来,那些养不熟的狗死光了才好。
    不过段飞却知道,在大明足够强大之前,关外还是多股势力并存,相互牵制为好,倘若朵颜三卫被严重削弱,那么不是鞑靼吞并他们就是女真人强大起来,对大明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在纷扰中也有人询问,锦衣卫在关外搞得这么红火,他们的都指挥使大人哪里去了呢?
    答案是正忙着追捕魔教教徒,正在京城周边忙着呢,这不,几乎每天都有新的魔教教徒被揪出来,有很多还是自投罗网的,这就是那本魔教教义的好处了。
    就在段飞不得不出面的时候,他施施然地从城北的德胜门进了北京城,这名儿口彩好,段飞这一次正是得胜而归,不过相对于关外错综复杂的局势,北京城里的水要深得多,段飞虽然已经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但是让他头疼的事还多着呐。
    第六卷 通天大案
    第〇三五八章 【小人当朝】
    金銮殿上,正德昏昏欲睡,而下边的大臣们却精神亢奋地吵个不休,快年底了,各方面政务都要有个总结,谁该嘉奖谁该被罚都要讨论清楚,这往往牵涉甚广,大家自然要据理力争毫不退让。
    段飞的奏折让争吵内容又多了很多新项目,譬如说何以为夫妇究竟是好大喜功、胆大包天、擅离职守、对外族过于轻率的反面形象还是英明果敢、不顾危险为国分忧解难的英雄?大家就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人怀疑说一切消息都来源于锦衣卫,这些消息未必属实,还需多方查证。
    在正德看来无比简单的事怎么就变得这么复杂了?他只听得昏昏欲睡,心中不停念叨着:“段爱卿不是说今日上殿的吗?怎么现在还没到?”
    就在这时,大殿门外站着候命的小黄门突然跑了进来,禀道:“启禀皇上,锦衣卫都指挥使段飞复旨晋见。”
    正德精神一振,说道:“宣他进来。”
    段飞手捧圣旨,拄着拐杖一跳跳地从殿外走大殿,大礼参拜之后向正德禀道:“皇上,微臣奉命追查魔教余孽,至今已抓获查实一千一百三十五名魔教教徒,其中魔教分堂主三人,其下舵主、香主五十余人,至此京师附近已基本扫清,臣请回旨复命。”
    正德大悦道:“爱卿真乃国之栋梁,什么难事到了爱卿手里都能迎刃而解,爱卿辛苦了,来人,给段爱卿看座,段爱卿你的手脚……”
    段飞笑道:“多谢皇上关爱,臣的手脚是从马上摔下来摔断的,臣是江南人,从小就没骑过马,骑术不精,皇上见笑了,臣今后一定苦练马术,定不叫旧事重演。”
    正德明知段飞的手脚是在关外逃跑时从山上滚下摔断的,这时配合着说道:“爱卿今后可要小心,朕要用你的地方多着呢,你可别这里摔那里跌的,弄得满身伤可就是朕的不是了。”
    君臣俩在大殿上说笑,其他人可就不爽了,吏部尚书石珤出列进言道:“皇上,段大人上任不过寥寥时日,竟能在京师附近抓出一千多魔教余孽,真是令人佩服,不过魔教教徒向来隐匿极深,不知段大人是如何查获真凭实据将他们抓出来的?微臣倒是接到几份状纸,状告锦衣卫毫无凭据胡乱抓人,状纸我已带来,请皇上明察!”
    正德有些担心地向段飞望去,段飞坐在椅子上却是老神在在,毫不惊慌,司殿太监将状纸接过递给正德,正德扫了一眼便向段飞望去,道:“段爱卿,你对此可做何分辨?”
    段飞笑道:“皇上明鉴,这状纸我没见过,不知告状者有没有写眀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捉的?”
    正德低头又看了一眼,说道:“这第一张状纸上说她的夫君深夜离家未归,第二日便传来消息说被捉去锦衣卫了……嗯……奇怪,这些人都是同一日晚上被捉的吗?离家外出的理由倒是千奇百怪,居然还有说出去找朋友玩《大明牌》的。”
    段飞笑道:“皇上明鉴,我们锦衣卫可没有上门抓人,这些人深更半夜离开家干嘛去了?平日毫无瓜葛的一批人,为何会在荒郊野地里聚集?被抓的时候为何一身夜行人打扮,并且身藏利器试图拘捕?不满皇上,微臣就是半夜埋伏捉贼时摔下马来伤到手脚的,这些告状者连自己家人深夜外出做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敢来告状,简直可笑之至,倘若在锦衣卫收到这些状纸,他们早被乱棍打出去了,石大人为官数十年,就算不曾在礼部任事,也该从这些状纸上看出些不妥来吧?为何就睁目不见?莫非石大人真的老了?”
    “你……”石珤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是却一句话也驳不出来,他急着扳倒段飞,也没跟张子麟等商量,拿了状纸之后并没有仔细考虑便拿了出来,自以为是绝顶利器,却没想到这些状纸破绽重重,经不起任何推敲,简直是一败涂地,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正德赞道:“段爱卿果然是机敏过人,没看一眼便将这些状纸驳得一无是处,王爱卿,你又不是礼部尚书,为何会接到这些状纸?难道那些刁民不去礼部告状,却直接跑吏部去了?”
    礼部尚书张子麟出列禀道:“皇上,吏部此前也收到过几张类似状纸,不过都被微臣晓之以理劝出去了,没想到他们依然不死心,竟然把状纸递到石大人那去了,石大人一心为民伸冤,想必是一时疏忽了。”
    张子麟撇清了自己,顺手扶了石珤一把,只要石珤顺着台阶下来就没事,谁知石珤却涨紫了面皮,瞪大了眼睛,叫道:“皇上,这件事老臣认错,但是敢问段大人,你一夜之中杀人盈野,半月之内连抓千余人,这其中你敢说没抓错杀错一个人吗?”
    这老家伙屡屡刁难,段飞已有些忍无可忍,他冷笑道:“石大人怀疑我徇私舞弊胡乱抓人?皇上明鉴,微臣从机密渠道得知魔教有不少人潜入了朝廷,其中有些官职还不小,说不定今日大殿上就有魔教的奸细,本来我不想将我抓魔教余孽的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不过王尚书既然不顾事实,毫无理由地咄咄逼人,那我也只好将真相说出来了,今后再抓魔教余孽,还请皇上指派石大人去吧。”
    正德今天心切的是另一个问题,却被石珤横插一杠,心中也有些不快,他皱眉道:“兹事体大,铲除魔教为重,段爱卿还是不要说了。”
    段飞却昂然望着石珤道:“皇上,微臣已被逼上梁山,今日不说个明白,今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人要在此事上兴风作浪,石大人你听好了,我能顺利抓捕这些魔教余孽其实很简单,在前次太平仓一役中我搜得一本魔教暗语手册,事后我封锁了消息,在京城周边四处标记暗语召集魔教余孽汇合,这些魔教中人潜藏很深,也就难以获知最新消息,在暗语召唤下,他们就像深藏地下的老鼠般爬出洞口,向臣留下的地址汇聚而去,臣则布下了天罗地网,来一个捉一个,因为每人都要对上切口暗语的,所以绝对没有捉错的可能,石大人可听明白了?消息一旦传出,这一招就没用了,魔教余孽必然拍掌称庆,石大人也开心了吧?”
    段飞解说了自己捉人的经过,最后很恶毒地暗指石珤就是藏在朝中的魔教余孽,除了正德外,其他人都听明白了,石珤只气得脑袋发胀,他指着段飞说不出话来,脑门青筋直蹦,突然间天旋地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站在石珤身旁的张子麟眼疾手快将石珤抱住,大殿上一阵慌乱,正德喝道:“来人,传太医,快将石大人送到偏殿歇息,快!”
    石珤被两个大汉将军架了出去,正德叹道:“石大人果然老了,想当年朕初开经筵,石大人在经筵上论道,纵涉古今,横及诸学,鉴古昭今,阐述治国之道,是何等精彩,可惜,岁月不饶人啊,石大人今年已有六十五岁了吧……”
    大家都没有做声,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官儿站了出来,说道:“皇上,石珤并不糊涂,他只是一时气怒攻心以致昏厥,石珤为官清廉刚正,素有贤明,段大人却暗指他是魔教余孽,他如何受得起如此污蔑?请皇上明察!”
    此人乃是右都御史掌院事石玠,石珤的哥哥,为人同样刚正,见弟弟蒙受不白之冤,于是忍不住站出来替弟弟说话。
    正德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段爱卿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他何曾指斥石大人是魔教余孽了?早朝时间宝贵,你们就不要在这种事上再废话了,段爱卿,你这几日忙着捉贼,可曾关注关外的事?”
    段飞答道:“皇上,微臣虽然来回奔忙,但是微臣一直关注着锦衣卫的消息来往,皇上所问及的,是锦衣百户何以为夫妇智勇双全、扬威关外的事吧?”
    正德笑道:“正是,智勇双全、扬威关外?爱卿是认定他们所为属实咯?”
    段飞道:“皇上,臣是有根据的,昨日臣便收到最新消息,说塔山左卫都指挥使速黑忒已派出使臣,带着万年山参等贡品来为皇太后贺寿,顺便向皇上请功来了,速黑忒曾多次奉诏为皇上办事,这一次更是威逼得朵颜三卫不敢南下,立了大功,皇上应该对他重赏,今后关外各族有样学样,大明疆土可保无忧矣。”
    正德正要点头,吏部尚书王琼突然出列道:“段大人所言有理,不过要行嘉奖须先证实情报无误,速黑忒等确实在其中建了大功方可,还要对嘉奖条款好好商磋,论功行赏,不偏不倚,对切勿过抚,以免其自傲骄矜,日后不好驾驭。”
    王琼这话说得好,不过先怀疑锦衣卫的情报真实性,其次一脚把段飞踢开,商磋各种条款那是文官们的事,你锦衣卫一边呆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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