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第二天很早,五点多江语棠就起来了,她可能是怕吵醒谢沉,没有开灯,摸索着洗漱了下,背上背包就走了,谢沉躺在床上偏头看着被她小心翼翼合上的门,心口一沉。
    心头莫名有些不安,怎么感觉她像是要跑路的节奏?
    虽然奶奶还在西城,不太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可江语棠给谢沉的感觉就是她在偷偷摸摸的,她真的是去工作吗?
    谢沉翻身坐起,江语棠有事瞒着他。
    *
    江语棠买了最早的一趟高铁票,她现在闲人一个,公司没有工作,和江蕙没碰过面,江家恐怕都要忘了她,在西城失踪几天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除了谢沉。
    同睡一张床,不想惊动谢沉太难,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疑心什么。
    不过疑心也无所谓,想瞒过谢沉哪有那么简单。
    江语棠靠在窗户上假寐,接近两个小时才到,霖市和西城的区别还没出高铁站就可见一斑,西城的高铁站要比霖市大得多,而且人流量也不可比。
    出了高铁站,外面的环境大变,让江语棠有点恍惚,不知道霖市市区的环境怎么样,反正坐出租车去江语棠想去的地点,一路上看起来这里和普通县城也没什么区别。
    霖市工厂的地址是程文浩废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的,线上线下售卖的服装标签上地址都是西城近郊那个工厂,所以如果不是深入江家公司,根本不知道原来江家还有一个工厂在霖市。
    其实这已经涉及到造假了,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还不够。
    打蛇打七寸,如果不能一次性扼住江家的命脉,她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从高铁站到江语棠要去的地方特别远,这里又没有地铁,坐公交车要转好几道,只有打车最方便。
    去之前江语棠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美容店,买了一顶假发,再戴上帽子和口罩,简单伪装了下。
    这一片好像全是工厂区,一下车,即便江语棠戴着口罩也能嗅到空气中难闻的气味,刚才她已经和司机大叔打听过了,这一片之前也是居民区,后面拆迁建了很多化学工厂,马路对面倒还有一排的居民楼,但都是给这些工厂的员工住的,原本的人家早就搬走了,不过还有人开了几家餐饮店在这里,看店里人忙碌的样子,生意应该还不错。
    江语棠过去吃午饭,顺便打听打听消息,问老板娘有没有哪个工厂会招工。
    老板娘打量了她一眼,“你身板这么小,能做得了吗?”
    江语棠笑,“您别看我瘦,我力气大,有没有服装厂,我之前在老家做过一段时间。”
    老板娘:“服装厂有好几家呢,不过里面化工厂太多,味道太难闻了,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能不能受得了。”
    也是因为这样,这里很多人戴口罩,江语棠戴口罩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江语棠:“我可以试试看,只要有机会赚钱就行。”
    老板娘还挺热心的,给她介绍了好几家,几乎每家服装厂都在招普工,江语棠要找的那家服装厂叫“盈安服装厂”,和江家看起来没有任何关系,她还是凭借工厂的门牌号地址确定的。
    正好是午饭时间,有这个服装厂的员工出来吃快餐,老板娘就顺手把她介绍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哥。
    这个大哥一看江语棠就说,“你干不了这个活,还是找别的厂子吧,我们厂子里要的都是三四十岁的,你才二十出头吧?”
    江语棠吃了一惊,还是头一次听说要年纪大点的员工,“年轻精力更旺盛不好吗?”
    “年轻人耐力太差了,做几天就不做了,还得再招人,麻烦,”大哥喝了一口冰啤酒,“不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得养家糊口,有个工作就不错了,哪能说走就走,你们年轻人就是任性,之前来过一个年轻人,才做了三天就走了,连声招呼也没打,工资都没结就跑了,这可不行。”
    江语棠惊讶道:“真的啊?还有这样的人,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对啊,”大哥不以为意的说:“就上个礼拜,看起来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年轻,家境应该还行,一看就干不长久,现在年轻人都外出打工赚大钱去了。”
    江语棠抬眼望去,整个餐馆里的员工基本上都是和大叔差不多年纪的,除了她,居然没看见一个年轻人。
    看着富裕的年轻人,干了三天就跑,还没结工资,不由得让江语棠觉得太巧了点,她本来也想干三天就跑来着。
    江语棠压下了心里那点疑惑,又问起了大哥薪酬之类的东西,有眼色的给大哥买了一瓶啤酒,大哥可能看在啤酒的份上,话挺敞亮,和她说了不少。
    正如刚才老板娘所说,服装厂里的气味很大,但掩藏在化工厂里,比起别的化工厂的味道,服装厂的味道又不怎么特别了。
    据大哥所说,在里面工作的都是当地一些三四十岁往上的人,只要能干六十多也收,反而不怎么招年轻人,不过工资一般,可能年轻人也不爱去,但对当地这些年纪稍大,不容易找到工作的人来说,有个工作做着就不错了,不会太挑剔。
    聊了这么多,大哥临走前还劝江语棠去别的地方找工作,这一带工作都不好做。
    江语棠考虑了下,还是先打算去找个旅馆住下来,如果真按大哥所说,她这个年纪的人跑过去就太显眼了,很容易被注意到,之前婚礼上,江家请了不少公司里的高管参加,要是万一被江家公司里的人认出来就打草惊蛇了。
    这附近的旅馆比较少,价格很便宜,不过环境也就这样,她随便开了一个单间,也没心思打量屋子,坐到床上叹了口气。
    早知道她上周就来了,说不定能碰见大哥所说的那个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别人也发现了江家的猫腻,这也正常,商场上的较量也不比战场上轻,真想花功夫找竞争对手的错漏,也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这件错漏是不痛不痒还是一击必中。
    江语棠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难道要无功而返吗?
    她不是很想这么快放弃。
    接下来两天,她又去了几趟离化工厂最近的居民区,化工厂里面的员工,很多都是这个居民区的人,有了家室的人就喜欢找离家近的工作,好照顾家里。
    因为她猜测江家使用的劣质布料容易致癌,那每天接触的员工应该是第一个受害者,她就着重打听了下,可却并没有打听到类似的消息,让她有点沮丧。
    傍晚她拎着一碗街边买的炒粉回到旅馆,在考虑就这么回去还是冒险去服装厂看一看时,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谢沉单手抄兜站在旅馆前的大树底下,目光幽远的望着她。
    第25章 “交易”
    “咔哒——”门锁落下, 原本就不大的单间,站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谢沉,瞬间就变得逼仄起来, 连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江语棠把炒粉放在电视柜那, 拉开了窗帘, 开了点窗户透气, 也是给自己透气,她没想到谢沉会来这里。
    谢沉打量了下装潢老旧的房间,坐在了床尾,率先开口, “你想做的事完成了吗?”
    江语棠没有回答他, 而是问:“你怎么来了?”
    谢沉轻笑了下,视线落在她买回来的那碗散发着丝丝香气的炒粉上,“我老婆消失两天了,我总得知道她在哪。”
    江语棠转过身, 后腰靠在窗户上,知道自己没能骗过谢沉, “我说了我来霖市,也不算消失。”
    谢沉语气笃定,“你不是来工作的。”
    江语棠沉默了会, 从窗户那边走了过来, 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我明天就回去了。”
    这意思很显然是不想和谢沉多说什么, 她说了, 不想把谢沉牵扯进来。
    可谢沉也很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 “你想做什么?不如让我猜猜。”
    江语棠靠在椅子上的脊背绷紧, 纤长的羽睫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下。
    “你想颠覆江家, 对吗?”又是一句疑问句,可谢沉清隽的面容上满是肯定的神色。
    江语棠心口一跳,意外看向谢沉,她目前为止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做,谢沉却轻易看穿了,是不是代表也会被江家看穿呢?她果然不算一个成功的谋划者。
    瞧见她有些慌乱的神色,谢沉笑了,“别紧张,我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这件事,你能有这个想法,我还挺佩服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江家死有余辜。”
    江语棠抿了抿唇,略别开视线,“有想法有什么用,做梦可太简单了。”
    “但有些人连做梦也不敢,不是吗?”谢沉挑了挑眉梢,江语棠看起来孤身一人,完全被江家拿捏在手掌心,却想妄图凭一己之身颠覆一个还算繁荣而且在走上坡路的公司,无异于蚂蚁对大象,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大胆了,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看见之间的差距就放弃了。
    谢沉:“你想怎么做,我可以帮你。”
    江语棠表现的很冷静,但心中翻江倒海无人知,“你为什么帮我?”
    这个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
    谢沉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你是我老婆,我帮自家人不是应该的吗?”
    江语棠闻言心口跳的更快了,“你应该清楚,我们之间和普通夫妻不一样。”
    “哪不一样?”谢沉起身走到江语棠面前,“我们也是领了证,受国家法律保护的婚姻,我们也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候。”
    头顶的灯打在谢沉的身上,男人的影子像乌云一样遮蔽了下来,江语棠下意识想挪着椅子退开,却被谢沉双手摁住了椅子把手,她被困原地。
    谢沉弯腰,一点点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木气息侵蚀着江语棠的感官,“你在怕什么?”
    江语棠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口水都难,说出的话也底气不足,“我没怕。”
    谢沉戏谑的笑,“你怕我会后悔因为一夜情和你结婚?”
    江语棠的脸色微微苍白起来,有种被戳中内心无地自容的尴尬,她和谢沉,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相遇,又怎么会有正常的结局。
    就在她觉得要被谢沉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谢沉忽然起身,轻嗤,“看来你是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了。”
    这句话仿佛当头一个锤子砸下来,把江语棠砸懵了,惊诧仰头看他,“你什么意思?我们之前还见过?不可能。”
    不可能的,谢沉这么优秀,她之前要是见过,怎么会毫无印象呢,可她明明记得酒吧那晚,是她第一次见谢沉。
    她选上谢沉无非是看中了他的气质和英俊的脸,他在那个酒吧,犹如鹤立鸡群,太过显眼了,即便放纵也要挑最好看的才不后悔。
    谢沉站直了,抬手理了理袖口,“酒吧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江语棠眸子瞪圆了,“?!”
    男人微微垂眸瞥了她一眼,“要不然你以为我会随便跟一个女人走?你觉得我是那种在酒店猎艳的人吗?”
    不是,江语棠在心里回答,谢沉显然不是这种人,要不然他哪会有高岭之花的名号,要是他想要女人,多的是,哪怕只是一夜情,也会有无数女人心甘情愿。
    “我们……之前在哪见过?”江语棠实在想不起来了,居然还是两次。
    谢沉轻哂,“自己想。”
    江语棠:“……”
    顿了片刻,江语棠小声说,“我要是想的起来,还需要问你嘛?”
    “所以那天在酒吧真是趁兴而起?除了我,别人也可以,是吗?”谢沉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江语棠,神色略低沉,看起来有些危险。
    江语棠无声的咽了口口水,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可她觉得如果她这样说的话,可能是会死的很惨。
    “当,当然不是,”身为女人的第六感,江语棠选择了紧急避险模式,“我本来没想那样的,是你长的好看,气质还不同凡响,我也不是谁都行的。”
    明知道江语棠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谢沉还是被她最后那句话取悦了,“行,既然当初你选了我,为什么现在却犹犹豫豫?有什么事不能和你的合法丈夫说呢?”
    得,这件事顺利被绕了回来,江语棠想了想,斟酌道:“你和江家无冤无仇,颠覆江家还要结下大仇,我怕牵连你被人报复。”
    这个解释谢沉勉强接受,他点了点头下颌,“谁说我和江家无冤无仇?”
    “什么仇?”她看江家人对谢沉挺恭敬的样子,哪像是有仇。
    谢沉随口道:“江理全长的不符合我的眼缘,有点碍眼。”
    江语棠:“……”
    这个理由可真强啊,不愧是谢沉。
    “行了,”谢沉坐回床尾,“这下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吧?”
    被绕了这么一通,江语棠也有点疲惫,想了想,反正她是算计不过谢沉的,迟早也要和谢沉说,“其实我没打算一直瞒着你,我是想等我拿到证据后再告诉你,江家的地盘不小,你或许也可以趁火打劫。”
    “还不算没良心,知道想着我。”谢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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