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刃从细嫩的脖子上划过,顷刻间就流下了刺目的鲜血,魏章手上用了力气,将元霜枝的脖子上的皮肤划破,眼神和动作都犹如拼死一搏的困兽般,有种不要命地劲头。
    院中的侍卫闻言都放下了武器,不敢抵抗,只有魏章还拿着短刃威胁着。
    谢韵抬起手,用袖箭对准了魏章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了暗器开关。
    短箭破空而出,正中魏章的手腕,从他手腕中横穿过去,鲜血溅了元霜枝半身,她怔怔地看着魏章哀嚎一声,然后捂住手腕跪下去,面部肌肉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变得扭曲。
    谢韵见周围侍卫已经被霍修竹的架势吓到,都不敢上前搭救,她连忙冲上前,拉着元霜枝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身侧的屋内有慌乱的脚步声传出,几位年长的声音喊着“住手”,慌忙地从屋里跑出来,谢韵意识到屋中有人,似是皇族中几位年长的宗亲。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魏章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然她亲口承认云间河岸的事,然后光明正大地捉拿她认罪。
    魏章有皇族宗亲撑腰,现在不杀他,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顾不得其他,谢韵立刻捡起魏章掉落在地上
    的匕首,将刀尖对准魏章的心口,毫不犹豫地刺了进去。
    温热的鲜血迸溅在谢韵精致的眉眼上,此时,屋中的几人正好跑到门前,气喘吁吁地抬手阻止,“住手!谢韵你住手!魏章乃是宗亲,不可动手杀人!”
    谢韵垂下眉眼,在几位宗亲的怒吼声中,将匕首又往魏章心口处送进了几分,盯着魏章恨意满满的眸子,轻笑着送他下黄泉。
    看着魏章毙命,身子轰然倒在地上,屋子门前的几人再也忍不住,纷纷面色难看地盯着谢韵。
    为首的辅国公府嫡长子姜峥骅现任大理寺卿一职,他与宗亲中的雍王和溪山郡王是姻亲,所以雍王和溪山郡王来找他一起做局除掉谢韵的时候,他没有多犹豫就同意了。
    毕竟谢韵也是辅国公府姜氏的敌人,此人霍乱君上,致使天子后空空虚,他们姜家的嫡女本是要进宫做皇后的,结果就是因为谢韵的出现,现在别说是皇后了,就连后宫的门也摸不到了。
    姜家下一代里没有出色的子嗣,眼看荣华就要中止于此,姜峥骅怎么甘心,所以除掉谢韵也是姜家的意思,便赞同了溪山郡王的计划,设计引谢韵前来,让她招供云间河岸谋害皇室宗亲的罪名,最后将事情闹大,用认罪状请陛下降罪。
    天子最是薄情,当今陛下更是铁面冷肃之君,就算谢韵有些恩宠在身上,但若是谢韵犯事的铁证摆在眼前,臣子和天下人都抵制,想来陛下是不会因为一个男宠而做出让朝臣和世人失望的事情来的。
    听着雍亲王和姜峥骅指责的话语,谢韵面色不改,拉着元娘往后面退了几步,将战场让给霍修竹。
    霍修竹是个粗人,还是个不怕宗亲权势的粗人,他让人将魏章的尸体拖下去,眼神冷冷地盯着雍王和姜峥骅两人,嘴边冷笑,“看来私调士兵的事情不止是溪山郡王一人所为,雍王爷和姜大人也有参与了?”
    雍王身为一品亲王,手中是有调动官兵的权力的,所以他并不惧怕,语气强硬地与霍修竹对峙,声称这只是为了调查溪山郡王魏章在花船刺客谋害的案子罢了。
    况且还有大理寺卿姜峥骅作证,这事他们做得光明正大,算不得触犯律法,顶多是绑架元霜枝威胁谢韵认罪的手段有些不齿而已,但这并不足以给他们定罪。
    但谢韵当场杀害溪山郡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可是抵赖不得的,谋害宗亲当处以死刑,雍王和姜峥骅咬住了谢韵杀害溪山郡王的事情不放,与霍修竹当场争论起来,互不相让。
    “要抓也是抓谢韵!本王乃天子亲叔父,是先帝兄长,霍修竹你一个三品武将,岂敢对本王动手!”雍王态度强硬,指着谢韵愤怒地说着,“谢韵大胆如此,当众杀害皇室宗亲,这是死罪!霍修竹你当即刻捉拿她归案!”
    谢韵脸上还沾着魏章的血,她撕下一截袖子,让元霜枝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闻言,她目光冰冷地看着雍王,不在意地笑笑,语气张狂,“雍王殿下何必动怒,这只是个误会罢了。”
    她继续道:“您几位做了这么厉害的局引谢韵认罪,目的是为了查明云间河的案子,但谢韵又不清楚,下官还以为溪山郡王私自调动士兵,强逼朝廷命官伏法是有什么不臣之心,这才冲动了些。
    就连刚刚动手,下官也是为了自保罢了,毕竟溪山郡王眼看着就要动手杀人,谢韵是天子之臣,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百姓而袖手旁观呢!”
    姜峥骅冷笑一声,以势在必得的目光看着谢韵,“谢韵你生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但你杀害溪山郡王的事实已成定局,无论你如何狡辩,这等事实都是无法辩驳的,溪山郡王府的家眷们不会放过你,朝臣们也不会容忍你这等狂妄之人,你还是少费唇舌,与本官一起去大理寺天牢里等着定罪吧。”
    他身为大理寺卿,比陆铭那个大理寺少卿还高一等,自然有权利将谢韵收押进大理寺天牢。
    “我看谁敢动!”霍修竹手握长剑挡在谢韵和元霜枝面前,刀剑指着地面,眼中的利刃却是对着姜峥骅和雍王两人。
    姜峥骅和雍王也不是空手来的,他们都带着府卫和私兵,只是刚刚都躲在后院没有出来罢了,现在两方人手都走了出来,彼此刀锋相对,一时间谁也占不了上风。
    在场两位讨厌谢韵的高位者在,还有这么多官兵,就算是霍修竹以强权镇压也堵不了这么多人的嘴。
    元霜枝听见杀害皇室宗亲是死罪之后就一直咬着唇,忧心忡忡地看着谢韵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两方人马开始往外面移动,元霜枝身上的药效散尽,谢韵拉着她往茶馆外走,她的双手还是颤抖着,脚下没有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像是踩不到实处一样。
    “怎么办,他们说杀害皇室宗亲是死罪...”元霜枝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但她还是忍不住眼泪,惧怕又担忧地看着谢韵,紧紧地攥紧了谢韵的袖子,一只手拿着帕子胡乱地给谢韵擦了两下脸上的血迹。
    “阿韵...都怪我,是我害了你,罪名要是落实,你是不是会...”
    “不会。”谢韵低眉浅笑,对着元霜枝摇了摇头,“不会的,谁有事,我都不会有事,元娘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回去之后好好养身子,不要担心这些闲事。”
    “你竟骗我...”元霜枝哽咽忍泪,就算跟在士兵走了茶馆也不肯放开谢韵的手。
    都是安慰她的假话,看雍王和姜峥骅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很难善了,谢韵她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不骗你,我说真的,若是没有底牌,我刚刚也不会那么干脆地杀了魏章。”
    谢韵握住元霜枝的指尖,将她的指尖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中笃定,“这就是底牌,一张绝对胜过所有的底牌。”
    哪怕被定下死罪,走到穷途末路,依靠着她肚子里这个宝贝疙瘩,魏湛极有极为正当的理由保下她,这是天子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孩子死不了,生母也就死不了。
    溪山郡王只是一个旁支的宗亲而已,雍王手中也没有实权,他们能运用的武器就是流言,对她根本构不成任何伤害,任何罪名都不能伤及皇嗣,也不能伤及她这个诞育皇嗣的有功之人。
    当然,这只是走到穷途末路时的底牌而已,只要魏湛肯保她,她大可以找个清净地方躲上两年,将罪名轻拿轻放,这事用不了什么代价就能过去。
    元霜枝愣了许久,瞪大眼睛看着谢韵的小腹,指尖颤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惊喜的同时,这颗担忧的心也放下了一点。
    但没等她开口细问,身边的人就脱力倒了下去,要不是元霜枝眼疾手快地抱住了谢韵的身子,给她做了垫背,否则谢韵这下非得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不可。
    “阿韵!阿韵你怎么了...”
    后面的哭喊声引起了前方几人的关注,雍王和姜峥骅坐在马上冷眼旁观,霍修竹则是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查看。
    恰巧不远处响起马蹄声,霍修竹抬头看去,依稀看清了最前面的人——是陛下。
    霍修竹松了一口气,走到元霜枝身后,将她和谢韵扶起来,站在原地等着天子过来。
    第61章 、有孕
    前面的几位下马给魏湛行礼, 旁边的马车上还有溪山郡王魏章尚未凉透的尸体,但他掠过这些人,一个眼神都没给地走到了后面去。
    宗亲们的脸色很不好, 眼睁睁地看着陛下走到后面去, 将晕倒的谢韵打横抱起来, 快步走上了他带来的马车中,临走还留下一句, “霍修竹, 今日参与调动私兵的人, 无论身份贵贱,全部押入大理寺天牢待审。”
    “臣遵旨。”
    霍修竹对着宗亲们冷笑一声, 颇为得意地摆摆手, 示意身后的士兵们将这些皇室宗亲全部押起来, 带去了大理寺天牢中审问。
    宗亲们的脸色都很难看, 都说法不责众,他们参与其中的人不少,就算有错能怎么样,他们是皇族,是先帝的兄弟,新帝登基不久,怎能因为一个男宠对他们下手!
    而且主使的溪山郡王已经被谢韵杀了,这事按理说不能责罚到他们,但是天子从下马开始, 他那心就偏的没边了, 眼里压根没有宗亲们的死活, 只能看到不省人事的谢韵,对魏章的死都没有过问。
    马车中, 魏湛将谢韵放平,让随行的医师进来简单看了眼,医师摇头,不清楚谢韵这是怎么回事,但见谢韵脸色苍白却呼吸平稳有力,想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妨碍,应该就是急火攻心或是累到之类的。
    医师不该确定谢韵病情,马车里狭窄,他简单摸了一下脉搏,觉谢韵脉搏有些不对劲,但帝王紧紧盯着他,面色冷冷,医师心里更是紧张,不敢乱说话,只能说等回了城里,让其他太医一起来看看。
    见大夫说话模模糊糊不清,一个人不敢下定论,魏湛这颗心自然就提了起来,怕谢韵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知道现在不是逼迫医师说出个结果的时候,只能迅速带着谢韵进了城中。
    皇宫里城门口有些远,魏湛直接带着谢韵去了已经辞去太医院首职位的萧太医家中,萧府坐落在离城门比较近的云雀街上,萧老先生曾是魏湛的专属医师,医术高超,萧家世代为御医,家风清正,相比起皇宫中的那些御医,魏湛更信得过萧老先生。
    萧府的主院中,萧老先生亲自接见了许久不见的天子,随行的禁军包围了院落,将闲杂人等挡在主院门外,萧老夫人将魏湛请到里屋中,然后便识趣地退下了,带走了一众下人。
    魏湛将谢韵放在床榻上,亲手给她整理好有些皱的衣衫,把她的手腕放在脉忱上,随后推开两步,将圆凳留给萧老先生。
    “萧先生请看,朕随行的医师没敢说清病症,宫中御医中,朕只信得过您,还请您给她看诊,是什么病症就说什么,不用隐瞒。”
    “陛下客气了,这本是老臣应该做的事。”萧老先生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伸出手指静静地搭在谢韵脉搏上,垂下眉眼感受着。
    过了会,萧老先生的表情似是有些意外,他的目光往谢韵的脸上瞧去,打量了一会,然后又摸了下脉搏,直到确认无误,才转头看向魏湛,有些迟疑的张口,“谢大人她...”
    “她身体如何?”
    魏湛坐在一旁,见萧老先生摸着胡须不说话,神色难言,他心里有些沉,接着说道:“萧老先生实话实说便是。”
    萧老先生的表情更加难以形容了,他看了眼躺在里面的谢韵,再看看神色焦急担忧的帝王,试探着问:“陛下可知...谢大人不是男子...”
    “朕知道,有什么话,萧老先生直说就好。”
    想起京中传了许久的蓝颜惑君的流言,萧老先生略微松了一口气,有了说出来勇气。
    这事陛下若是清楚,还那么在乎,那谢韵她...对于陛下来说,这就是件喜事,若是不清楚,那这些话说出来就是在老虎嘴里拔牙,上赶着找死呢。
    萧老先生站起身,将床边的位置让给天子,他站在床帐外面,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轻声道:“谢大人她身子没什么事,现在晕倒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没有好好修养,气血有些亏,加之,方才骑马动武,动作激烈,这才会晕倒,一会人醒了也就没事了,接下来这段日子好好养养...”
    魏湛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谢韵的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一紧一松,萧老先生后面嘱咐他让谢韵好好修养的话就没听进耳朵里。
    知道萧老先生说得最后一句,“毕竟谢大人现在有孕在身,不可操劳,往下的这几个月还需小心谨慎些,安心修养才是。”
    “嗯。”魏湛应了一声,随后抚摸谢韵脸庞的手指一顿,觉得他好似听错了,没大理解萧老先生刚刚说的话。
    萧老先生说谢韵有孕?
    魏湛整个人都僵硬住了,愣了一会才缓缓转过身来,双眸死死地盯着萧老先生的眼睛,艰难地出声:“先生刚刚...说什么?”
    萧老先生静默了一会,认真地点头,“回陛下,老臣刚刚说,谢大人有孕了,臣一生看诊无数,确认无疑,谢大人这便是喜脉。”
    屋中静了下来,魏湛看着谢韵不说话,身后的萧老先生也不知道该什么了,没一会凌晔提着剑走进来,萧老先生便退下了。
    “属下询问了几个在场的士兵和宗亲,已经确认好情况。”凌晔跪在地上行了一礼,站起身将方才在城外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从溪山郡王设计引谢韵入套道谢韵亲手杀死魏章都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语毕,凌晔想起刚刚大理寺卿姜峥骅和宗亲们抗议的话,便提了一嘴,“宗亲们的意思是,陛下既然要收押审问所有涉案人员,那谢韵身为案件核心,是亲手杀死溪山郡王的凶手,就更应该压入天牢审问,不然难以服众。”
    “服众?他们很快就说不出服众这种话了,那些宗亲彼此庇护,都是虚假交情而已,他们说什么都不必理会,你吩咐下去,用些手段让那几个喊得最厉害的闭嘴...什么手段都可,朕只看结果,不能有任何流言传出来。”
    “是。”
    魏湛眼睛黏在谢韵脸上许久,至今心绪难以平静,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同时伴随着后怕。
    方才在城外,若是霍修竹晚到半刻,事情都会不受控制,难以保证谢韵会在魏章手下受到什么伤害,还好,还好死的是魏章...
    不然,他现在怕是已经失去理智了。
    一个时辰后,谢韵幽幽转醒,此时床边已经不见魏湛身影,只有乐窈守着。
    “大人你醒了!”乐窈泪眼朦胧的看着谢韵,动作轻柔地将谢韵从床榻上扶了起来。
    乐窈本在府中待着,谁知陛下的亲卫突然造访,说大人在城外出了事,让她跟过去伺候,她一路上担忧的要死,大人身上还有孩子,最是伤不得的时候,有点小磕小碰都让人害怕,别说是遇袭绑架这种了。
    好在她进了萧府之后发现大人完好无损,身上没有外伤,虽然脸色苍白些,但萧家大夫说大人并无大碍。
    谢韵本有些头晕,但睡了一觉之后好了不少,喝了乐窈递过来的汤药之后便没什么事了。
    “陛下人在何处?”她分明记得彻底失去意识前看见了魏湛的身影,可此时却不见人。
    “乐窈不清楚,我到了之后,陛下便带着人出去了,大人现在是在萧老太医家中,是陛下将您送过来请萧太医诊治的。”乐窈解释道。
    “请萧太医诊治过了,那就是说...”谢韵放下手中汤碗,目光炯炯的看着乐窈,问道:“陛下知道了?”
    “应该是,陛下走的时候只吩咐乐窈伺候好大人,没说其他。”
    主仆俩在萧府暂时修养几天,萧老先生亲自调配汤药,日日诊脉照看,谢韵恢复得很快,没几天就充满了精气神,在萧府住得很好。
    这期间魏湛并未出现,谢韵猜想朝中应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不多问闲话,老老实实顺着魏湛的安排,等了几日,魏湛派人来接,谢韵对萧老先生道谢告别,这才出了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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