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征服天堂
    昆仑,有称“万山之祖”,古来便有“神山”之名。
    传说,这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仙主正是西王母,在《穆天子传》中就有“穆王八骏渡赤水,昆仑瑶池会王母”的传说。
    人们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喜欢抱以幻想与虚构。但“冰封入云、飞鸟不渡”的确是摆在庞飞眼前的事实。
    穿着一身极厚皮裘的庞飞,无比吃力的撑着膝盖,颇显笨拙的在一块突起的冻土上坐下,朝前朝上看了几眼,眼睛被一片雪白和反射的阳光,刺得有点生疼。
    连绵无尽的雪域,遥无边涯;高耸入云的雪山,与天接壤。
    从大非川出发,横渡青海湖,密林潜行近百里,这一路都十分顺利。但至从踏上这昆仑雪山,庞飞和五百雪雕军,感觉就像是到了人间地狱。
    呼吸困难,天寒地冻,永不停歇的暴风和不期而至和雪崩,全都是埋伏在身边的无情杀手。
    “呼、呼……”庞飞耷下头来,使劲的喘气,有点头昏眼花体力透支的感觉。额角有汗滴淌下,他急忙一挥手抹去,就怕这一滴汗落入脖颈衣领之间,凝成刺骨的冰锥。
    “庞……庞将军!”一名雪雕军小卒撑着佩刀,吃力的蹒跚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周……周元不行了!”
    庞飞一个激灵,急忙爬起身来。
    一群军士扎堆围在一起,人人半跪在雪地之中,顶起膝盖凑在一起做成了一个隔绝雪地的“人床”。叫周元的雪雕军军士,仰面朝天躺在人床之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天际,嘴唇机械的抽动。
    庞飞挤了进去,握住他的手,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庞、庞将军,我不行了……”周元的喉咙里就像风箱似的拉响,拼命挤出几个字来,“我没用,是我拖了兄弟们的后腿,你们早该埋了我,加速前进的。”
    “胡说!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谁也不会扔下谁!”庞飞紧紧握住他的手,沉吼道,“挺住!你会好起来的!就算是扛,我们也要把你扛出昆仑雪山!”
    “别、别了!”周元顿时急了,仰起头瞪大眼睛,狂喘粗气的道,“我不行了,就把我扔在这里!……请、请代我向少帅认罪!我……我没能完成任务,我中途退出了!”
    庞大紧紧握着他的手,无言以对,牙齿咬得骨骨作响。
    眼圈,终于是红了。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个了。
    周围的雪雕将士们,默默的潸然泪下。
    “庞将军,临死之前,我有个事情,想要问你……”周元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艰难的转动脖子看了周围一眼,说道,“兄弟们,麻烦你们,走远一点……”
    众军士默默无言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将周元放到了雪地上,慢慢走开。
    “你问吧!”庞飞将耳朵凑到了他嘴边。
    “临出征时,我们听到一些消息,说……说少帅,去世了……可、可有此事?”周元问道。
    庞飞紧紧咬着牙根,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滚落而下。凝视着周元渐渐没了人色的脸庞和涣散的眼神,他实在不忍再欺骗他……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真、真的吗?……”周元居然笑了,笑得十分坦然,舒坦,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手,脖子也落了下去,嘴里喃喃的道,“周元,到了地下,还能继续追随少帅……”
    “周元!!!”
    ……
    北风呼啸,如刀。
    庞飞将剩下的三百余名雪雕军军士全部集中在一起,自己爬上一块高处的冻土,连喘了好一阵子粗气,拼命吼道:“兄弟们!”
    “在!”
    “你们,是否都听到了一些风声,说少帅出事了?”庞飞大声道。
    众皆默然。
    “你们是不是在怀疑,这次任务已经没有了意义,我们这是在白白送死?”
    “没有!——”整齐而铿锵的吼声。
    “答得好!!!”庞飞声嘶力竭的吼道,“我们是大唐最精锐的军队,是少帅倾尽心血带出来的钢铁之师!——军令,就是军令!执行它、完成它,就是我们的使命!”
    “是!——”
    头昏眼花的庞飞,不得不撑着佩刀喘了好一阵气,才勉强回过神来。他猛一挥手朝前指去,说道:“翻过那个大雪山,就是格尔木!——吐蕃人称之为‘天下之巅’!那意思就是说,那是不可逾越、不可战胜的!——兄弟们,你们服气吗?!!”
    “不服!!”
    “既然不服,我们就要让吐蕃人知道,我们——少帅麾下的雪雕军,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天降神兵!!既然不服,今天,我们就越过他、征服它!”
    “征服它!!——”
    “咣——”
    庞飞拔刀出鞘,遥指那高高在上冰雪连天的大山,喝道:“扛起阵亡兄弟们的炸药包,一个也不许落下——全军,向天下之巅,挺进!!!”
    天下之巅,昆仑雪山;
    神仙居住,飞鸟不渡。
    今天,迎来了一群誓要击破长空将其征服的,铁骨雪雕!
    ……
    大非川西北二百六十里,有一处长达四十多里的大峡谷。就如同是一座山峦被天降神斧从中间一斩而开裂为两半,中间是一条宽达数里的通道。头顶,则是高耸入云雾霭萦绕的大山。
    这座山谷,有一个美丽而奇幻的名字——幻月谷。
    传说,每当夏日雨水天气之时,山谷之间就会呈现出奇异的彩虹与云霞,云蒸霞蔚五光十色,俨然如天上仙境。还有人说在这云霞之间看到过月宫仙子翩翩起舞,神佛往来仙音漫妙。
    幻月谷之名,因此而来。
    秦慕白站在幻月谷一侧山顶之上,迎风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看云海翻滚听风声啸响。
    的确是仙境一般的景致,可是秦慕白脸颊紧绷表情冷肃,双眉微沉眼色凝重,全然不是悠然自得的游玩之情。
    这时,身后的山坡上快步跑来一名不甚起眼,但脚步相当矫健的布衣小童,距秦慕白身后数十步时便放慢了脚步稳稳走来,直至他身后便拱手弯腰道:“主人,我回来了。”
    秦慕白转身,微然一笑:“辛苦你了,秦拾。事情进展如何?”
    秦拾顾不上去擦满脸的汗渍,喘着气说道:“办妥了!——鲁大匠亲自带人押运七十车五指神雷正往幻月谷赶来。因为有少帅赐颁的雪雕军通行令,一路走来无人盘查十分顺利。最迟明天晚上,可以赶到这里。”
    “七十车,有多少斤?”秦慕白问道。
    “大约,八万多斤。”秦拾说道。
    秦慕白不禁皱了下眉头,“太少了!至少得要二十万斤,才够得上我用。”
    秦拾面露难色,说道:“主人,这已经是铁谷全部的家当了,花费几年时间积攒下来的所有五指神雷都运来了,一钱不剩!鲁大匠听我报讯后不敢怠慢,知道主人定是要干番大事。因此,随行还带来了刚刚训练成伍的两百名火神。火枪、雷弹、衣甲等物都一应装配妥当了。”
    “好。他也尽力了……”秦慕白点了点头,走上前几步,抬袖给秦拾擦去了脸上的汗渍。
    秦拾面露惶色,受宠若惊。
    “主人……现在,大家都认为你已经……”秦拾小声说道。
    “嗯,我知道。”秦慕白点点头,转身走到悬崖边上,极目远眺看着飘渺云海,说道,“这一次,我的确是欠下太多了……”
    “小人途经兰州的时候,差点没忍住跑进兰州城,告诉三位主母实情……”秦拾小心翼翼的怯声道。
    秦慕白的脸皮不自禁的抽动了一下,没有吭声。
    “主人,我还有话说……”秦拾见秦慕白不做声,有点害怕,但仍是忍不住。
    “从襄阳到兰州,你都跟我几年了。你几年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今天一天多。”秦慕白笑道,“你说吧!”
    “小人当初听到主人毒发身亡的消息后,感觉天都榻了,差点就拔刀抹脖子,随主人而去。”秦拾说着,有点哽咽了,“小人不过是主人随手捡来的一名犬奴,尚且如此。那主人的母亲兄妹、妻子儿女这些血肉至亲,又当如何了?”
    秦慕白双眼微然眯起,眼神变得迷离而深遂。鼻子里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他说道:“秦拾,你其实很想骂我一顿,对么?”
    “小人不敢……”
    “骂吧!其实,我倒是很希望有人能当面痛骂我一顿!”
    “小人不敢!!”秦拾仓皇跪倒下来,以头磕地砰砰作响。
    秦慕白转走几步弯下身来,将秦拾扶起,拍了拍他额头的泥土又替他抹去了汗泪,柔声说道:“正因为我欠的太多,所以,才没有了选择。你懂么?”
    “小人不懂……”
    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说道:“正因为你不懂,我也才跟你说。这幻月仙境之中,不知是否真有神佛;如果有,不知道我父亲升天之后,是否已经成仙成佛?”
    “小人……仿佛懂一点了。”秦拾睁大眼睛点了点头,说道,“主人是想为老主人报仇!”
    “就算是吧!”秦慕白笑了,说道,“好了,不多说了。咱们下山去,找个地方等鲁有海的车队。到时,你去将他带来见我,记住,只许他一人来见。”
    “是!……小人先行一步,为主人开道,也好准备饮水食物!”说罢,秦拾拔腿就跑。
    “等等,你回来。”秦慕白唤道。
    “主人还有何吩咐?”
    秦慕白上前几步,微笑道:“兰州主母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有安排。武东家和高阳公主都有孕在身,我安敢造次?”
    “那就好!”秦拾顿时开心的咧嘴而笑,笑得露出了两排大板牙。笑完后又愣了,迷茫道:“这是主人自己家中的事情,主人怎么告诉我这个犬奴了?”
    “你不是犬奴,也别叫我主人。”秦慕白微笑道,“我告诉你,是因为你已经把秦家当作了自己的家,把我的亲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其实,你早已经是秦家的一员,就从你姓秦的那天开始。”
    “主人,我先下山了!……”秦拾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抹着脸。
    秦慕白看着秦拾瘦小的背影,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秦慕白,你欠下的,又更多了……”
    第436章 无双诈谋
    “秦慕白死了”。
    这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从大非川飞向河陇,径直传遍了大唐九州。关于他的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说他“为国尽忠”了,有人说他“天妒陨落”了,也有人说他“终于完蛋”了,或者是,简简单单的,“死了”。
    还有一些人,宁愿自己没有听到这个消息,或是相当固执的把它当作是个谣言。
    万里之遥,幽州大都督府内。
    冬的寒意总是最先光顾这毗邻辽东的地界。花圃无花,残草秃柳之间,凉亭一壶酒。
    李恪独自一人站在凉亭中,紫锦袍进贤冠,迎风而立衣袂飘飘,一如既往的潇洒俊雅。
    寒风瑟瑟,花圃间枯草飞扬,沙沙作响。
    就如同女子心爱的妆奁里面,总是装着珍贵的珠宝。原来,男人的心中也有一口箱子。所不同的是,女子会经常去翻|弄他的妆奁,而男人总是将那口箱里静静的放在内心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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