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以前的事了,还提作甚么?”安姬车听秦萱提起往事,脸上一红,她娇嗔道,“那会我年纪还小,也不懂事,任性胡闹,你也不是不知道。”
    这话已经说得和撒娇没有任何区别了。
    秦萱这会心里也泛苦,她看着安姬车一脸娇羞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难道继续要把当初糊弄官伎的那一套拿出来说给安姬车听?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那一套能不能把安姬车给糊弄过去。
    秦萱喉咙发紧,她看着安姬车面上满怀希望的眼睛,吞了一口唾沫开始开口了“其实我……”
    “别说了,我知道的。”安姬车伸手按住她的嘴唇,秦萱看着压在自己唇上的手指,好一会都没能回过神来,这又是哪出。
    “第一回见面的时候,你就把我扛回去啦,照着你们鲜卑人的意思,我和你应该算是夫妻了吧?”安姬车想起这回事来,才察觉到按照鲜卑人的习惯来说,她和秦萱已经算是夫妻了。
    “我是汉人……”秦萱听到这话立刻回道,半点都没有犹豫。
    “可是我听说,你是在鲜卑人里头长大的?而且阿娘也是鲜卑人对不对?鲜卑人里头,孩子不是属于母亲的吗?”安姬车听到秦萱这话,立刻冒出一串话来。
    鲜卑人的的确确有抢婚风俗,也不怪安姬车会那么想,可是秦萱对天发誓,她那会是真的没有想到所谓抢婚,不过就是看着那会的安姬车气势嚣张,想要吓吓她,杀杀她的威风罢了,不是真的要抢回家做老婆啊。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安姬车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她垂下头来,过了一会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秦萱,她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就要去亲秦萱。
    “哗啦!”一声草木被匕首拨开的声响突兀的插了进来。安姬车也被这突然而来的声响弄得一愣,秦萱乘机就向后退了一步。
    两人朝着声源望去,只见着一处茂密的低矮灌木已经被人从中间破开,后面露出一张带着怒色的芙蓉面来。
    一个身着鲜卑袍子的少女面带怒色站在后面,琥珀色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洛兰也没有想到,自个出来散心,竟然还能遇见秦萱和那个匈奴女人。她见着两人举止亲密,就带着侍女躲起来偷听,谁知道两人的话还真的是越来越不能入耳!
    “大胆!见着我家娘子还不快快行礼?”洛兰身后的鲜卑侍女大声喝道。
    “不必。”洛兰扬高了下巴,秦萱立刻向后退了好几步,离面前的安姬车有好几步远。
    洛兰见到,面色才缓和了些。
    “你是谁?”安姬车原本正打算亲吻情郎呢,谁知道突然杀出一个来,她皱起眉头,很是不善的打量面前的洛兰。
    洛兰肤白貌美,容貌虽然没有江南美人的精致,但在鲜卑人里头算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安姬车打量了她几眼,发现这个少女容貌比自己美,身段也比自己高挑,顿时一口气就憋在了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别提就多难受了。
    “我是前锋将军慕容翱之女。”洛兰以自己的阿爷为傲,当着安姬车的面报出家门的时候,言语里都是满满的骄傲,“你是前锋都尉的妾侍宇文氏吧?”话说到后面,眉梢微微上扬。
    她在之前是没有见过安姬车的,毕竟她是正经的贵家小娘子,怎么可能没事儿就和自己的堂兄弟的妾侍们混在一块。还是安姬车自个说和慕容明没有半点感情,她才想起这人的身份来。
    “……”安姬车听到洛兰竟然是慕容燕国中那个大名鼎鼎的将军之女,立刻咬住了嘴唇,人也不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要是换在以前她还能立刻喷回去将军之女了不起啊,她还是单于之女呢,可是现在宇文部早就没了,她的兄长也不知道在漠南的哪个地方,这话自然也说不出口了。
    洛兰见着安姬车哑口无言,顿时心下大快。她向前了一步,眼角余光看到秦萱躲的离得安姬车老远。心里干脆就把帐全部算到了安姬车的头上,认为安姬车是在勾引男人。
    “宇文部已经被灭,慕容正当天命。”洛兰这些日子在家中读了不少汉人的书,出口也能够唬人了,“你在前锋都尉府中,不可有其他的心思。”洛兰的眼神如刀,毫不留情的看向安姬车。
    安姬车被洛兰的眼神看的身上发痛,她的心病就是宇文部的事,可是当着洛兰的面,她也不能像以前那么肆意逍遥。
    洛兰若是真的被她给伤了,到时候就没有人可以护住她。秦萱如今也只是个绥边将军,和慕容翱还是没得比的。
    “听明白的话,就赶紧走吧。”洛兰走到安姬车面前,淡淡道。
    女人之间的交锋,不必像男人那般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只需几句话几个眼神,便能立刻分出胜负。
    安姬车被洛兰的目光一逼,她看了秦萱一眼。
    “还不走,是等着私奔么?”洛兰道。
    安姬车狠狠瞪了洛兰一样,泪水夺眶而出,袖子他盖住脸,哭着跑远了。
    秦萱原先是被安姬车逼的恨不得掉头就跑,可是真的看到她哭着跑走了,又心有不忍。
    “怎么,心疼啦?”洛兰幽幽问道。
    “到底是女孩子……”秦萱对着洛兰有些不自在,她伸手挠了挠后脑。
    “哼,我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要是把这事捅出去,四郎指不定还要怎么对付她呢。”洛兰狠狠瞪了秦萱一眼,这难道还真是男人的通病么,见着女子可怜点就想要怜香惜玉,也不看看那是甚么人!
    “以后你离那个宇文氏远点。”洛兰道,“今天你遇见的是我,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但要是别人,心怀不轨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你的前途是要还是不要?”洛兰说到这里,都有些激动了。
    秦萱也闹不清楚为何洛兰会这样,但是她说的话都是为了自己好。
    “娘子所言,在下谨记在心。”秦萱抱拳对洛兰一拜。
    她的表现让洛兰脸色缓了缓,更是坐定了心中安姬车在勾引秦萱的想法。
    “那就好,你可别忘记你说过的话。”她嘴角也有些些许笑意,“以后见着她也要躲着。知道了吗”
    秦萱脸上一阵精彩,洛兰觉着应当把这件事告诉慕容明知道,她不能让自家的儿郎莫名其妙脑袋上就多了一块绿头巾,那个匈奴女人不老实,也别怪她。到时候要是这匈奴女人吧秦萱说出来,她就讲是这女人乱说。
    洛兰心里立刻就拿定了主意。
    **
    这会燕王府上也是鸡飞狗跳,自从慕容明跑到府里头,和老燕王说了慕容泫被府上的高句丽妾侍行刺之后,这府上就乱糟糟的。
    或者说准确说来,别人是闹着要将高玉淑严加拷问,而世子妃宇文氏则是在院子里头发了一通的脾气。
    宇文氏砸了好几个瓷瓶之后,关起门来,抓住妹妹的手,“你是怎么和那个高句丽婢说的?不是说要杀那个汉人的么?怎么是对三郎动手?!”
    宇文氏的力气极大,指甲都陷入到伏姬辰的肉里头去。
    “姊姊,痛!”伏姬辰疼的泪珠直冒,但是宇文氏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手劲儿没有半点放松。
    “你说啊!”
    “我的的确确让人和那个高句丽贱婢说,秦萱是三郎的新上任,只要除掉他,她就可以受宠,谁知道会这样!”伏姬辰说起这件事也十分委屈,她哪里知道那个贱婢竟然会行刺慕容泫,要是早知道,她早就在野外一刀把这个高句丽贱婢了解了事。反正高玉淑的身份说是高句丽公主,其实也就是个身份高一点的暖床罢了,死的不明不白,就算高句丽王知道了,也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你这个蠢货!”宇文氏恨恨放开妹妹的手,“你让人接触她之前,难道不知道派人去打探一下她的性情么?”
    “我问了呀,听说她在府中一直被教授歌舞,怎么看都是有可能被宠幸的样子……”伏姬辰的手都被宇文氏抓出血来,新鲜的伤口正在外头冒着血珠子,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很是委屈。
    “……”宇文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坐在那里,伸手扶额。
    “姊姊别生气了,听说三郎这一回没事。”伏姬辰道。
    “难道你还盼着他有事不成?”宇文氏冷笑。
    这话说的诛心,伏姬辰忍不住哭了起来。
    宇文氏发了一通的火,过了一会,她才冷静下来,“那个人你处置了没有?”
    “姊姊?”伏姬辰闻言一惊。
    “赶紧把那人给处置了,免得日后还要出甚么事来,另外到时候我会和世子说一说,把这件事告诉高句丽王。”宇文氏冷静下来,这件事必须要一股脑的全部推到高玉淑身上,高玉淑死的越快,对她们就更有利。让高句丽王知道,高句丽王绝对不会想着救女儿,而是想着让女儿快点死了了事。
    “只要高玉淑那个贱婢死了,就不会查到你我身上。”
    ☆、第128章 委屈
    消息传到慕容奎耳中,慕容奎大怒。作为一个父亲,他或许对自己的儿子没有那么疼爱,但是有人想要谋害他的儿子的时候,这位年纪已大的燕王,像一个发怒的雄狮,在屋内徘徊不停。
    “查,立刻给我查!”慕容奎儿子不多,就这么几个,虽然也有妾侍又给他生了好几个,但是那些个奶娃娃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平安安长大。比起那些还在满地乱跑的幼子,慕容奎难免更担心慕容泫这个能干儿子的安慰。
    “那个高玉淑,不管如何都要从她嘴里掏出谁是幕后使者,另外派人去和高句丽王说,他是不想要他老母亲的命了!”
    这话已经说得透出了几分杀气,如果这件事被证实是高句丽王策划,那么杀高句丽王母慕容奎不会有半点犹豫。
    因为这件事涉嫌了谋害一军之将,立即就有人去办了。蓟城到底是离高句丽远了些,要是还在龙城,传信也方便的多。
    高句丽王自从丸都城被慕容大军攻破,甚至烧毁宫室,带走高句丽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业,还更别说之前挖出了前一代高句丽王的坟墓,带走了棺椁。
    高句丽大败之后,高句丽王国力几乎被完全摧毁,对慕容鲜卑只敢战战兢兢侍奉,每年都要向慕容燕国供奉大量的人参鹿皮良犬,国内贫瘠。当高句丽王听到这个消息,他当场差点晕倒,当着燕使的面哭出了声。
    高句丽王这边向燕使哭诉自己的无辜,那边燕王已经派人提审高玉淑。
    高玉淑在慕容泫府邸里头的私牢里头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那段时间慕容泫令人不能让高玉淑死了,所以用刑的人会注意着点儿,甚至还会给她上药。但是这对高玉淑来说并不是好事,她在私牢中受尽折磨,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而且女子入狱,一旦进去几乎就是名节全无。
    哪怕这个世道没有人在乎那个东西,但对于女子来说,还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高玉淑被燕王派来的人审问的时候,已经疯疯癫癫,几乎连人都认不出来。
    “你为何要刺杀辅国将军?”
    “我杀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全家,哈哈哈哈!”高玉淑神情癫狂,面上扭曲,审问的人靠近她就能闻到从她身上闻到一股浓厚的酸臭味。
    “这么说来,你是有预谋的。”派来审问高玉淑的乃是掌管蓟城治安的陈苍,陈苍是汉人,处置犯人很有一手。被慕容奎派来审问高玉淑,高玉淑一看就知道已经疯了,陈苍眯起想起盯了她一会。
    身边人瞧着高玉淑面上癫狂,前言不搭后语,过来和陈苍说到,“陈公,这高氏看来已经疯了,从她嘴里能够问出实话吗?”
    一个已经疯了的女人,从她的嘴里能够问出什么话来?
    “你怎么知道她疯了?”陈苍抬起眼瞟了身边的小吏一眼,“万一这个妇人是装疯卖傻呢?”
    陈苍说着又瞥了高玉淑一眼,他见过的犯人车载斗量,不可胜数,什么人没有见过。像这种装疯卖傻,以求脱身的犯人,他已经是见的多了。
    “来啊,用刑。”陈苍掌管刑罚这么多年,心早就和一块石头似得,莫说眼前这人原本就是刺客,就算被牵连的人,他也能照样用刑。
    小吏不敢再多言,听到陈苍这么说,立刻挥手让人把烧的火热的烙铁从炭火中取出来。
    陈苍双手背在背后,看着痴痴发笑的高玉淑眼神冰冷,“高氏,我劝你还是招了的好,免得白白受这皮肉之苦。”xuānlāng
    高玉淑看着那块烧红了的烙铁,她越发疯狂,“你来啊你来啊,你杀了我!”
    “大王不会要你死,大王已经派出使者前往高句丽,责问高句丽王是否知道此事。”陈苍看高玉淑和看蠢货没有区别,这样的身份原本就尴尬,若是一心侍奉也就罢了,偏偏不安分,不安分也就罢了,竟然蠢到自己亲身上阵。
    他难道不知道她在燕国里头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个,还有高句丽的父兄,甚至还在燕国内做人质的祖母么?
    听到高句丽三个字,高玉淑神志恢复了些许清明,不过很快又疯癫起来了,“是慕容泫害的我这样的,是他!要不是他打过来,我才不会是这幅模样,他该死,他全家都该死!”这话说的就相当诛心了。
    陈苍听着高玉淑满嘴疯话,再也没和她磨叽,直接令人将那块烧红的烙铁贴了下去。
    **
    慕容奎一面让人去审问高玉淑,另外让人查那些原先高句丽来的女人们,那些女人绝大多数是高句丽王的妾侍和女儿,攻破高句丽之后,这些被俘获的女人们也就成了慕容家的妾侍。但是这么一件事出来,谁还敢留她们,万一也是高玉淑的同谋呢?
    顿时慕容家里也是一番小小的热闹。
    慕容奎派出去向高句丽王问罪的使者之后,大手一挥就给儿子加了一百多的武士。老子对儿子,只要正常一点的,总是格外大方。
    等到命令一下,他歪在床上和徐医说话,“你说这人老了,不但不得清净,反而还有那么多事。”
    徐医笑了笑,他把手里已经制好的药膏端上来,给慕容奎敷药,慕容奎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个小小的尾巴在那里,但徐医还是每日给他换伤口的药膏。
    “做父亲的就是给儿女操一辈子的心。”徐医对慕容奎笑道,“哪家哪户都这样,毕竟孩子再怎么年长,也比不得父母有见识,有个不妥当的事,也常见”
    “嗯,说的也是。”慕容奎点点头,“我这会啊,也就是担心世子。”
    徐医是给他治病的,医术好,为人也好。重要的是他和其他的汉人士族还有其他的鲜卑部落大人没有多少关系,和他说话起来要轻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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