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阮庭舟心中的不快就完全散去了。他生得好,谈吐又不凡,若当真放下身段与人结交,很少会有人不被他这一身风华气度折服。这不,没过一会儿,金世成脸上的笑容已变得真心实意,再不见前几日的客套虚伪了。
    一时倒也算宾主相宜。
    ***
    与此同时,阮府。
    “爹爹今晚又不回来吃啦?”听了长明报来的话,阿茶眨了眨眼,“又是那金大人请吃饭?”
    “是的姑娘。”
    “知道了,你去吧,叫爹爹少喝点酒。”阿茶说完便看向了身边面色有些发沉的凌珣,小声问道,“那金大人到底想做什么呀?三天两头请爹爹吃饭的……”
    “只是想与岳父打好关系罢了,无碍。”凌珣捏捏她的手心,抬头看见对面笑容明艳,正缠着叶绍给她夹菜的月牙时,脸色又沉了沉。
    未防他暗中乱来,阮庭舟竟特地请了月牙来陪阿茶同住,如今不说洞房,他就是想私下亲近一下小姑娘都得先把这丫头弄走,当真是碍眼极了!
    “凌大哥!快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凌珣回神,到底是将满心的杀气压了下去。
    见他终于低头吃起了碗里的饭菜,不再用吓人的目光看着月牙,阿茶这才与同样提心吊胆的叶绍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暗舒出一口气。
    月牙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一颗心全部扑在了叶绍身上,没功夫搭理旁人来着。
    桌上只他们四个人,如今已是七月,天气炎热,崔氏近来胃口不怎么好,喝了点清淡的米粥便早早休息去了。
    阿茶又给凌珣夹了一筷子鱼肉,见他面色依然冷冰冰的十分不高兴的模样,心里不由哭笑不得。
    他近来没少和她爹斗智斗勇,可爹爹太狠了,逮到他半夜爬她的房之后,竟直接找了月牙姐姐来与她同住。想着在她床上看到月牙的那一瞬,青年漆黑如墨,杀气腾腾的脸,阿茶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
    都成了亲还不能随意亲近,确实有点凄惨……
    到底舍不得叫他再这么憋屈下去,她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晚上等月牙姐姐睡了,你,你来后窗边接我。”
    凌珣顿时扭头看她,见她脸颊微红,面色赧然却还强做镇定的模样,面上的冷意一下子散去了不少,眼中也透出一抹亮色来。
    “好。”他点头,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带着叶绍欲回家。
    谁料……
    “这么早就回屋歇着太没意思啦,咱们再赏赏月谈谈心呀!”
    看着紧紧拽着自己袖子,死活不肯放开的少女,叶绍嘴角微抽,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纤长的手指头:“……我困了。”
    “骗人,你都没有打哈欠!”
    “……”谁说困了一定会哈欠的!
    眼见凌珣脸色又有变黑的趋势,阿茶暗叫不妙,忙挽住月牙的胳膊拖着她回屋了:“姐姐忘了吗?明早咱们还得上街买东西乞巧节用的东西呢,太晚睡该起不来了……”
    “诶?是哦,我都忘了……”月牙一愣,这才松手对叶绍挤挤眼,“那你早些睡,明儿我再去找你玩!”
    叶绍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了。
    月牙顿时就不高兴了:“明明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偏要做出这副模样躲来躲去,矫情!”
    阿茶忍笑,挽着她往明珠苑走去:“或许只是害羞了些。”
    “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可害羞的!我都没害羞呢!”月牙跺了跺脚,越说越不高兴了,“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呀?”
    她哪里知道呢?阿茶干笑:“这个……男子心,海底针,要不,我明儿再叫凌大哥去探探口风?”
    “不是探过好几回了么,什么不喜欢,家世不匹配,一听就是假话!罢了罢了,我还就跟他耗上了!看谁耗得过谁!”月牙说完便抿着唇,目光忧郁地叹了口气,“哎,你说,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磨人呢?”
    阿茶被她那难得深沉的模样逗得笑了出声:“是呀,瞧瞧我们月牙姐姐,这都为伊消得人憔悴啦!”
    “那可不是!”月牙憋了憋没憋住,跟着笑了起来,“我爹说我都瘦了呢!”
    “义叔回来啦?”
    “是呀,就几日前,回家呆了一晚上又走了。也不知是在忙什么,连你成亲的日子都没赶回来。”月牙说着摇摇头,“可把他给遗憾的!”
    邵义在阿茶婚礼前几日出了一趟远门,没能赶回来观礼,但他人不在,私下却派人给她添了不少嫁妆,阿茶也有些遗憾没能在成亲当日给这义父磕个头,道声谢。
    “义叔身子都好吗?病才刚好利索,可得叫他多注意些,莫要太劳累了。”
    “我从叶绍那里扒拉了一些药给他吃,如今好着呢。”月牙说着便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还说不喜欢我,明明问他要啥他都给!”
    她的情绪总是来的快也去的快,阿茶失笑:“那姐姐有没有借机送点什么表示感谢?”
    “当然有!”月牙笑得更得意了,“我给他做了个荷包,他嘴上嫌弃,实际上宝贝得很呢!我都看到他偷偷藏袖子里了!”
    阿茶觉得有趣,只是却也更加想不透叶绍死活不肯承认喜欢月牙的原因了。
    到底是什么苦衷连凌珣都逼问不出来呢?
    ***
    “真没有其他原因,不过就是觉得不合适罢了。”见凌珣眼神淡淡,似有不信,叶绍垂睫盖住微闪的眸子,摸了摸鼻子叹道,“哥,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死丫头出身商户,又是那么个耿直的性子,我要是真把她娶回家,那就是害了她。她素日虽烦人得紧,但到底相识一场,我不能这么做。”
    “你觉得我会信?”这话骗骗旁人便罢了,骗他?凌珣挑了一下眉。
    叶绍的生母,也就是他的姑姑因病早逝,他的姑父永安侯府二爷又将整颗心都放在了功名利禄上,对不愿听从他的意愿入朝为官,却偏要去做什么军医的叶绍十分失望,如今基本已懒得搭理,只一心培养继室所出的两个儿子。
    虽这处境看着尴尬不堪,但叶绍的爷爷老永安候还健在,老侯爷最疼爱长相容貌都与自己相似,且继承了他的医术天分的叶绍,哪里舍得叫他受委屈?且老爷子是个离经叛道不在意规矩的——否则也不会打小就不学文不习武,一心钻在医术上,月牙身份确实低,但叶绍若实在喜欢,他未必不会答应。至于叶二爷,为官之人名声最重要,他必不敢违逆父亲的遗愿,叫自己落得个不孝的罪名。
    而有老爷子庇护,叶绍的继母孙氏想来也不敢太过难为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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