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徐福要抬腿离开,唐郁香突然又开了口,“大管家请留步,我还有一事相求,刚刚有人敢当着许多下人的面要打我,我可不敢就这么孤零零的待在大厅,你看可不可以将你随身带着的男丁留下,也好保护我的安全。”
    徐福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只是给胡二使了个眼色后,就随着侍墨一起离开。
    唐郁香一直等徐福走出了大厅,这才看向了大管家给自己留下的几个帮手,数了数,一共有九个,而且个个长的人高马大,膀大腰圆,心下安定的同时,也是一阵苦笑,如今大管家留不住,她也只能拿其身边的仆从来充数了。
    唐郁香是打心眼里害怕林老太君,这才想尽了办法要将大管家拉进来,到时若是林老太君不高兴,要拿她开刀,她便也顾不了什么江湖道义,直接就说是大管家将人留下来辅助量刑,到时这具小身子骨,也可以少吃点苦头。
    胡二是徐福最得力的手下,不但机灵异常,还颇会察眼观色,当然,他会受重用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他能猜透大管家的心思,就好比刚刚大管家离开时,只是给他打了个眼色,他就瞬间明白过来,这次大管家,是要将厅内的众人,一网打尽。
    身边有了壮丁,唐郁香也多少有了些许底气,微一沉吟,她还打算将李管事放到最后处理,
    “李洪,谁是李洪?”
    “奴才是李洪。”随着唐郁香话音的落地,一个中年人连忙应道。
    “李洪,三年前,因为与曾木匠拌了几句嘴,就纠结亲朋好友,将其右手打断,至其残疾,两年前,仗着有李管事当靠山,强行霸占了刘发的庭院,将其全家轰到了大街上,一年半……”
    随着唐郁香的念读,李洪的脑门上冷汗越来越多,不一会,就将面前的地板打湿。
    “介于李洪作恶多端,心狠手辣,特将刑罚加重,判罚如下,重打五十大板,罚银三百两,除掉其所担修剪花圃的差使,降为最低等的粗使杂役。”
    胡二立于一旁,听后皱了皱眉,这等惩罚力度,太轻了,大管家走之前,可是用眼神给他交代,要将这些人全部打杀的。
    想到这里,胡二给身旁的几人使了眼色,让他们慢些动手,移步走到了唐郁香不远的地方,轻声道:“二奶奶,奴才知道您天性仁慈,但李家众人作恶多端,留在人间也是祸害,不如……”
    说到这里,胡二用右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唐郁香见状一惊,就觉得小心肝一阵狂跳,差点从嘴里蹦了出来,这个胡二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要自己将这些人全部处死?
    这可是三十几口人啊!
    思量间,她的脑门上,已是渗出了一层冷汗,胡二只是个仆人,他可没胆子下这个命令,那么要这三十几口人死的主谋,就必定是大管家无疑了,看来自己先前猜的不错,这个大管事,就是故意将这些人全部牵扯进来,然后一举击杀。
    胡二见二奶奶愣愣的坐在那里不发话,心中一阵焦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李忠好歹在林府混了这么多年,根基自然是有的,更何况此人还是林老太君的心腹,若是不能将之干脆利落的除掉,日后定然后患无穷。
    明白了大管家的意思后,唐郁香也想通了这个道理,但她本性善良,哪里敢下命令杀人,这种事别说做,就是想想也能把人吓的睡不着觉,于是她暗中摇了摇头,示意胡二执行先前的命令就行。
    胡二无法,只好领命行事,不过在唐郁香量刑的后面,又加了一句,打完后压入柴房,不得回家养伤。
    厅内的众人,见这位貌若天仙的二奶奶如此狠辣,竟要打李洪五十大板,直吓的跪在地上,哆嗦个不停,心中暗自祈祷,那张纸上,没有将自己所犯的过错记全。
    唐郁香见李洪被拉了出去,就接着念第二个人的名字,于是半晌后,将除却李忠家三口以外的众人,全部拉了出去惩戒。
    要不要动李管事,唐郁香还是很头痛的,毕竟这人是林老太君的心腹,一旁的胡二见状,则又是抬起手,给她作了个下劈的手势,而且这次做的更快,更坚决,因为在胡二看来,这李忠才是最大的隐患,必须除掉才行。
    在林府的后院,林老太君是最高掌权者,所以李管事将来能不能再次翻身,只在林老太君的一念之间,这种可能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根本就让人无法预料。
    要唐郁香杀人,她是没胆子的,但这李管事胆大包天,行事太过没有人性,若是不惩戒一番,她日后哪还有脸见张二一家,还有身后的几位姨娘,于是她狠了狠心,下令道:“李忠,坏事做尽,将予以严惩,来人,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关入柴房!”
    “还有李峰,亦是罪大恶极,同样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关入柴房!”
    李管事闻言脸色一白,大声喝道:“奴才是老太君的心腹,你们谁敢动我?”
    刚刚玉姨娘只是抡了他一板凳,就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这五十大板打下去,他就真的死翘翘了。
    胡二见李管事竟然还敢反抗,不怒反笑,他正愁二奶奶心软,拿这李管事没办法呢,于是他冲着几个同伴点了点头,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
    这几人平日里做事配合惯了,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其中的意思,于是几人大吼了一声竟敢跟二奶奶顶嘴,就冲上一顿好打,他们可都是练家子,认得人体上的死穴与软肋,只是几下,就将李管事打的口吐白沫,眼看活不成了。
    等唐郁香回过神来的时候,李王氏已经悲嚎一声将李管事护在了身子底下,李峰也是吓傻了,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有今天。
    李王氏爬在李忠的身上,边哭边摇,希望能把自家男人摇醒过来,但李管事刚才有好几处死穴遭到重击,已是回天乏力,努力挣了几下,四肢一抽搐,连句遗言都没留下,就闭目而亡。
    “娘亲,父亲可是去了?”李峰此时已经被吓的脸色灰白,眼睛里满是深深的绝望,他知道,如果父亲还活着,他们还有救,但若父亲真的死了,那么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听到儿子的问话,李王氏身形一顿,将手中的尸体松了开来,手臂下垂间,手中竟多了一把剪刀,随即一声怒吼,便转身冲向了唐郁香!
    胡二等人正因得手后,暗自冷笑,谁也没想到这个肥婆娘竟然敢行刺二奶奶,等他们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救人了,而唐郁香则因为李管事的死,心神震动,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等她反应过来李王氏要刺杀她,并看清那张布满狰狞回圆脸后,李王氏已离她不足一米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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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谁是毒妇?
    李王氏自十六岁嫁给李忠,虽然脾性不好,二人也时常会打打闹闹,但感情却一直很好,现在见自家男人死在了自己面前,心怎能不痛?
    她不是个善长表达感情的人,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她只会用行动来证明,她对自家男人的爱!
    眼见那把明晃晃的剪刀冲自己心口扎来,唐郁香惊怵下,已是忘了躲避。
    知冬与知秋离的太远,虽然已经抬腿向这边冲了过来,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此时,有两个人同时动了,一个是霜姨娘,她认定唐郁香是林敬之的贵人,死不得,再加上她先前指出李云与李建后,离唐郁香最近,于是她猛然向前一扑,就想将唐郁香推开。
    还有一个,是玉姨娘,当她看到那把寒寒闪闪的凶器后,原本涣散的目光陡然一亮,本能的左腿前跨半步,右腿已似闪电般踢出。
    李王氏眼见剪刀就要插进仇人的胸膛了,突觉前胸传来一股大力,随后身子一扬,就倒飞而出。
    ‘砰!’的一声,她那圆滚滚的身子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灰尘扬起的同时,一口鲜血也是狂喷而出。
    见到这一幕,厅内众人皆是张大了嘴巴,震惊不已,那李王氏得有多重呀,竟然有人能将其踢到半空!
    霜姨娘此时已经止不住身形,整个人便扑在了唐郁香的身上,然后两个人就变成了滚地葫芦,椅子倒地的声音响起后,这才将厅内众人惊醒了过来,随即知冬与知秋,便冲上前将唐郁香扶了起来,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生怕主子哪里受了伤。
    婉姨娘也吓坏了,但她恢复的比较快,上前几步,将霜姨娘扶了起来,并亲手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心中很是敬佩。
    只有柔姨娘胆子最小,站在那里愣愣的不知所措,只把一张小嘴抿的没有了半点血色。
    “毒妇,这次杀不了你,算你命大!”李王氏吞了口血水,一脸狰狞。
    唐郁香的胳膊原本有伤,吃这一撞后,倒在地上难免会碰到,她正疼的倒吸凉气呢,就听到李王氏来了这么一句,于是她胸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升了起来,她是善良,是好脾气,但她并不软弱,
    “李王氏,你说我是毒妇,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这辈子做了多少坏事?就在昨天,你还拉着一群人将张二婆媳俩打成了重伤,还有你那恶事做尽的男人,明明知道人家的儿子相公受了重伤,连抓药的钱都没了,还将上面派发下来的汤药费贪进了自己的囊中,就这还不算,竟然还找上人家的大门,给人家出主意,可以把未断奶的小孩子卖掉,李王氏,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将心比心,你会不会卖自己的小孩!要我说,李忠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一口气说完,唐郁香才觉得胸中不再像先前那般气闷了,而听到这段话后,张二婆媳俩已是抱头痛哭。
    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着张二婆媳,唐郁香一字一顿的说道:“谁是毒妇,谁是恶人,自有天在上面看着,也有她们这样,受到过迫害的人在看着,由不得你信口雌黄!”
    被唐郁香身上猛然爆发出来的气势一震,李王氏竟呐呐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立在一边的李峰,此时也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不想死,他还年轻,于是他向前疾走两步,往地上一跪,边磕头边求饶,“二奶奶,奴才知错了,求您饶奴才这一回吧,奴才的父亲与娘亲做的事,与奴才无关啊。”
    说到这里,李峰突然将头转向了李王氏,怒声骂道:“你疯了吗?竟敢行刺二奶奶,你不想活了,别拉着我垫背啊!”
    瞧着儿子那张牙呲目裂的嘴脸,李王氏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变的灰白,她行事冲动,一向不喜欢动脑子,吃这一骂,才反应过来,行刺主子可是大罪,不但她活不了,就是儿子和儿媳也得跟着一起陪葬。
    唐郁香由知冬与知秋扶着,重新坐在椅子上,冷眼望着这对母子,心中没有半点同情,毕竟这李王氏的为人,实在是太过可恶,在她的眼里,只能看到别人的好坏,却从来不想想自己做了多少恶事。
    李峰也不是个好东西,恶事也没少做。
    “二……二奶奶,是奴婢一时糊涂,才做下这等错事,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奴婢的儿子吧。”李王氏为了儿子,强忍着胸前的巨痛,也爬起来给唐郁香磕头,只是两三下,额头就见了血。
    唐郁香此时胸中的怒火还没有全消,一指张二婆媳,冷声喝道:“你知道心疼儿子,为他求情,但你下手害人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们的儿子,也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骨肉!”
    李王氏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求情。
    而李峰,则一边求饶,一边骂上李王氏几句,见唐郁香坐在上位不松口,到最后竟然爬过去踹了两脚。
    “够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该怎么罚,自有条文可依!”唐郁香冷冷的瞥了眼没有半点骨气的李峰,一挥手,胡二等人就一拥而上,将李王氏,李峰,以及李管事的尸体拖了下去。
    这样的一家人,她是不会同情的,尤其李峰还是个连母亲都敢打的白眼狼,这种人就算是保下来,留他一命,也不过是在浪费粮食而已。
    胡二出了大厅,微一犹豫,就独自离开,跑向了大厅,毕竟李管事是他们几个暗中打死的,得尽快报告给大管家才行,不然这位二奶奶若是怕林老太君惩罚,将他们拱了出去,那可就不妙了。
    唐郁香又安抚了厅内告状的众人几句,就劝他们退了下去,张二婆媳见这位二奶奶果真给她们做了主,离开前,还给她磕了个响头。
    现在大厅内只剩下了唐郁香主仆与几位姨娘,唐郁香原本想要谢谢玉姨娘的救命之恩,但玉姨娘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清冷,一句话也不说,弄的她尴尬不已,霜姨娘也是一样,不冷不淡的,听完她的感谢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李管事的死,可不是件小事,所以唐郁香此时也没有心情理会两位姨娘对自己的疏离,又寒暄了几句,就让她们退下了,走之前,几位姨娘又要磕头,全被她给拦了下来。
    知冬一直等几位姨娘出了大厅,这才焦急的问道:“二奶奶,如今李管事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唐郁香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头又疼了起来,她实在是吃不准林老太君会不会发飙,如今的她,倒是有些羡慕这几位姨娘,虽也是主子,但却不用担责任。
    “二奶奶,您不用怕,若是老太君非要罚您,您就说李管事是那几个下人失手打死的,不关您的事。”知秋眼睛轱辘转了一圈,献了一计。
    此时知秋心中虽然也很担心,但更多的,是兴奋,是主子有了权力,她也会跟着风光的兴奋,从小到大,她只挨过别人的打,哪像今天这般,可以随意甩别人的耳光。
    唐郁香闻言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李管事死的蹊跷,但事发时,她是大厅内唯一主事的主子,而且这件事原本就是林老太君交给来她打理的,如今出了岔子,死了人,她担的责任自然最大,所以真要推卸责任,到头来她受的惩罚不会减轻,反而会再搭上几个下人。
    那几个下人可是大管家身边的得力助手,她可不能就这么供出来,不然在无形中就会得罪了大管家。
    早知道这几人心肠如此冷硬,唐郁香说什么也不会让大管家将他们留下来,如今到好,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她却要背黑锅,想了半天,毫无办法,她的胸中越来越闷,最后猛然一拍桌子,索性不再想了。
    “走,我们这就去回禀老太君!”伸头是刀,缩头也是一刀,坐在这里干等着,也是没用,反而凭白的担惊受怕。
    唐郁香将那几页大纸折好放入袖中,出了大厅,本想直接去林老太君那里,但走到半路,却碰到了账房管事,朱厚。
    “二奶奶,奴才在这里等您半天了。”朱厚上前两步,弯腰施了一礼。
    “哦?你找我何事?”朱厚刚刚才从大厅退了下去,现在就又找上门来,使的唐郁香很是疑惑。
    朱厚先是左右看了两眼,见没有下人路过,这才将手伸入衣袖,掏出一叠纸来,“二奶奶,这些东西应该对您有用,还请收下。”
    知冬见主子给自己打了个眼色,就上前接过,然后递给了唐郁香。
    朱厚也不等唐郁香看完,只是说了句‘还请二奶奶日后多多关照’,就告退离开。
    “二奶奶,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知秋见朱厚走远了,主子还站在那里仔细的看着,好奇的问道。
    唐郁香吁了口气,将这些纸张也折叠好,收进了衣袖,“这些是李管事以前贪墨的证据,我大概算了一下,竟然有千两之巨!”
    “什么?有那么多?”知秋捂着小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知冬对那些数字不太感兴趣,只是细眉一皱,轻声问道:“二奶奶,这个账房管事,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要给您这些东西。”
    “讨好我呗!”虽然又多了些李管事的罪证,但唐郁香紧蹙的眉头没有半点松缓,这些东西根本就没多大用,现在她会不会受罚,最重要的,还是看李管事在林老太君的眼里,地位有多高。
    林敬之与侍墨一前一后离开了林府,也没让其他下人跟着,在大街上一阵左拐右转,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在城南的一处院落门前停了下来,由于杨威的身份需要极度保密,所以他们经常在不同的地点碰头。
    侍墨先是左右看了几眼,见没有可疑的人跟着,这才轻轻敲响了房门,院内的人听到了敲门声,便问了一声,“谁?”
    这个人的声音林敬之以前没有听过,可以肯定不是杨威。
    “是我,二爷来了。”侍墨回了一句,就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打了开来,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穿粗布长衫,五官端正,皮肤黝黑,看上去不像暗卫,倒像是个种田的庄稼汉。
    林敬之与侍墨快见门打了开来,就疾速走进了小院,小院不大,脚下有条石子路,四周零零散散的种了几棵小树,一共有五间厢房,杨威正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等林敬之走近,就赶紧单膝跪地,拜道:“奴才杨威,叩见二爷。”
    因为有大事要问,林敬之只是虚扶了一把,就边走边问,“蝗灾真的爆发了?消息可靠么?”
    杨威站了起来,弯着腰跟在林敬之的后面,回道:“绝对可靠,奴才已经收到六七张飞鸽传书了。”
    走进大厅,林敬之便在上首位坐了,侍墨见桌子上有温茶,就拿起来给主子倒了一杯。
    “拿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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