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氏听得啼笑皆非,揶揄道:“按说未来女婿该比亲传弟子还亲才是,怎么以往大爷能对修哥儿无微不至视如己出,如今亲上加亲了,反倒防他防得什么似的?”
    果然全天下的老丈人,都看女婿不顺眼么?她这个丈母娘,对未来的女婿,倒是挺满意的。
    简君安很是没好气:“亲传弟子跟儿子一样,只有他给老婆委屈受的,老婆能给他多少委屈受,何况大男人家家的,受点委屈怎么了?女婿却是外人,抢了我的女儿去不说,还未必会一直珍惜我女儿,我不趁现在给他几分颜色瞧,让他知道我女儿如珠似宝,加倍珍惜我女儿,以后真待浔儿受了委屈再去为她出头,纵然能将他骂个狗血喷头,打个烂羊头,我女儿也已受了委屈了!”
    他又不图旁的,只图未来的女婿能一直一心一意的待女儿好,作为一个父亲,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好吗。
    平氏闻言,就想到了以往自家大姐和自己说亲前后,父亲也是差不多的反应,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简君安的?这是犯了所有老丈人的通病呢,罢了,横竖两个小的年纪都还小,且让他折腾一阵罢。
    简浔很快也知道了宇文修求见不成,只能灰溜溜去了景明院之事,好笑之余,倒是庆幸起自己今日不用面对他来,且不说昨夜发生的事实在尴尬,她到这会儿都还没做好再见他的准备,只说她昨夜沐完浴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晚膳她吃了葱的,那岂不是意味着,宇文修吻她时,从头至尾都伴着一股子葱味儿?
    这也太太太太难堪了,所以别说今日了,接下来三五日,不,七八日甚至十来日,她都不会再见他了!
    一直到宇文修见过崇安侯,回了睿郡王府后,宇文倩才知道自家弟弟已提前回来了,立时高兴得什么似的,忙忙便去了他的院子找他。
    却见宇文修满脸的沮丧,一点平安回来,终于可以见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见之人的喜悦都没有,宇文倩不由纳罕道:“你这是怎么了,待会儿就可以见到浔妹妹了,你竟然一点儿不高兴?这可不符合你一贯的作风啊。”
    宇文修懒懒道:“昨夜已经见过了。”
    “那你更不该这般没精打采的才是啊。”宇文倩道,说着变了脸色,“不对,你昨夜已见过她了,也就是说,你昨夜便已回京了?那你怎么不回家来,就算你自己不回来,好歹也打发个人回来说一声,好让我和父王放心啊,早知道你是个重色轻姐没良心的,没想到没良心到这个地步!”
    抱怨归抱怨,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他来,见他看起来安然无恙,气色也不差,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
    宇文修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当时你不知道,我的手脚根本不听我大脑的使唤,直接便引着我去了侯府,跳墙进了师妹的院子,然后又不受控制的……师父这会儿恼我恼的什么似的,怕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让我见师妹了,姐姐,你快替我想个法子,让我尽快见师妹一面啊,她还没说原不原谅我呢。”
    那样私密的事,便是自己最亲的姐姐,宇文修原本也是不欲告诉她的,可想着师父若一直不让自己见师妹,除了姐姐能帮自己,替自己给师妹道歉说好话儿,若师妹心软了,没准儿还能通过姐姐尽快见她一面以外,便再没有别人能帮他了,所以权衡一番,他到底还是告诉了宇文倩。
    宇文倩早已是大惊失色:“你、你、你是不是把浔妹妹给……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她是你要娶进门过度一生的妻子,与旁的女人如何能一样,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也就不怪简伯父恼你了,换我岂止恼你,还得揍你呢!你给我马上背了荆条,我这便带你去侯府负荆请罪去,不管简伯父如何对你,你都给我受着,总要他消了气,两家才好商量接下来迎娶之事,等浔妹妹过门后,你也得给我加倍的对她好,绝不能再给她丝毫委屈受才是,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完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兀自喃喃着:“又伤身又伤心,真是作孽的,浔妹妹这会儿还不定怎生难受呢。”
    叫宇文修一把拉住了,满脸无语的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真伤了师妹,我只是、只是……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没有真正伤到她,她也未必就真恼着我,如今我最难过的,反是师父这一关就对了。”
    没有伤到浔妹妹?宇文倩这才松了一口长气,没好气道:“你又是跳墙又是不受控制的,叫我怎能不想歪?还怪我多想!既然你知道她没有恼你,那你还急什么,简伯父再不待见你,架不住女儿自己愿意啊,何况他向来不是挺疼你的吗?”
    宇文修道:“那是以前,这次回来,他摆明了看我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至于你说的师妹没恼我,我就不用急了,怎么可能,总要听她亲口说了原谅我后,我才能放心。反正你别管旁的了,只管去侯府替我道歉说好话儿,若能再在师父师母跟前儿替我美言几句,当然就最好了。”
    宇文倩撇嘴道:“没见过求人还这个态度的,算了,谁让我就你这一个亲弟弟,前世真是欠了你!不过今儿铁定是不成的,总得等父王回来,你见过父王,全家也一道吃过团圆饭后,再理会旁的事。”
    想了想,父王这次让他回来,就不打算让他走了,这事儿还得提前与他说说,省得回头父王亲自提起,父子两个一言不合便吵起来才是,遂说道:“你这次回来,原本是为喜事,若真能趁早与浔妹妹将亲事定下来,我也算是了一桩心事了,偏天公不作美,蜀地发生了地动,浔妹妹的二叔至今生死未卜,怕是凶多吉少了,就算她那个二叔我们私下都知道是个什么货色,根本不配浔妹妹为他守孝,可旁人不知道啊,若再过阵子他仍生死不知,侯府怕是就要办丧事了,届时浔妹妹怎么也得守上九个月,所以你们的亲事,怕是得暂时缓缓了。”
    这事儿宇文修也想到了,虽心下着实懊恼,也只能道:“缓缓就缓缓,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九个月,只要师妹心里有我,我便没什么可怕的。”
    宇文倩点头笑道:“是这话,不过这件喜事虽只能暂时缓缓,另一件喜事却是不用缓的,父王已在西山大营替你谋了指挥佥事的职位,与你如今的品秩相当,如今你便既可以就近守着浔妹妹和亲人们,也不至于让这么多年的所学所长荒废了。”
    显然睿郡王在为宇文修谋职位时,还是考虑到了他自身感受的,不然以睿郡王的权势,还有宇文修才立了大功,不说皇上直属的二十四卫三品以下的官位任他挑,要进腾骥卫金吾卫这样皇上最心腹的卫队,还是不难的,何必非要去西山大营这样立功机会少,晋升机会更少的地方,还不是怕宇文修觉得没机会上战场了,不高兴不情愿么?
    只可惜宇文修依然不领他的情,沉声道:“我早说过,不打算依靠父王,这个家的一切,我也不会沾染丝毫,我想要得到的一切,我都会凭自己的双手挣来。我的态度,别人不知道,姐姐应该很清楚才是,怎么父王自作主张时,你不劝着拉着他,反而对此喜闻乐见呢?”
    说得宇文倩笑不出来了,片刻方悻悻的道:“话虽如此,你是父王的儿子这却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子承父业更是天经地义,你不打算依靠父王,想凭自己挣出个大好前程来,那是你的本事,却不能就此便不让父王疼你,尽为人父的职责和本分了。”
    到了今时今日,宇文倩依然是没拿弟弟说过的要自立门户的话当真,一心想要让他改了心思的,堂堂郡王府的嫡长子,却出去自立门户了,知道的,赞他一声‘上进有本事’,不知道的,嘴里还不定嚼出什么蛆来呢,弟弟的名声已经够不好了,哪里还经得起一丝半点的损毁?
    “为人父的职责和本分?”宇文修就冷笑起来,“我是不能拦了父王,可姐姐不觉得,他尽职责和本分尽得太晚了些吗?这事儿姐姐不必再说,我回头见了父王,自会与他说个分明的。”
    看他有用了,才想起是他的父亲了,若他一直碌碌无为、平庸无用下去,他岂不至今仍不会正眼看他?
    弟弟这个驴脾气,想也知道与父王说不了两句,定会吵起来……宇文倩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思忖片刻正要再说,丫头的声音自外面传来:“王爷回府了,请大爷去书房说话儿呢。”
    只得同着宇文修一道,去了睿郡王的书房。
    睿郡王见儿子又高了壮了,越发有将军的威仪与气度了,倒是心情大好,伸手就要拍宇文修的肩膀:“好小子,那么艰难的情形下,还能以少胜多扭转局面,父王真是以你为傲!”
    宇文修却往后一缩躲过了他的手,才道:“父王过奖了,不过是侥幸罢了。”
    睿郡王只得讪讪的收回了手,道:“怎么能是侥幸,别人怎么没侥幸,偏就你侥幸了?就算真有侥幸的因素在里面,你没有真本事,也不可能赢得那般漂亮,皇上夸本王‘虎父无犬子’,倒让本王不好意思起来,本王可没有那个本事,应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
    顿了顿,继续道:“皇上因为你的力挽狂澜,龙心大悦,近来龙体也康健了不少,又能如常上下朝,处理政务了,昨儿还与本王说,你这样的良将应当尽快调回盛京,替大邺训练更多的良将勇兵出来才是,所以已与本王说好,让你这次回京就不去蓟州了,直接去西山大营做指挥佥事即可,你看就这几日,随本王一道入宫去向皇上谢个恩罢。”
    宇文修淡淡笑了笑,才道:“父王,我记得我说过,蓟州挺好,我暂时没打算回来,所以父王的美意,我是无福消受了。”
    睿郡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片刻方冷声道:“你暂时没打算回来,那你什么时候才打算回来?战场上刀剑无眼,等你想回来时,只怕已没有机会了!你以为本王这是在与你商量吗,本王是在通知你,别以为你翅膀长硬了,就能飞了,本王告诉你,就算你翅膀再硬飞得再高,也休想违抗父命与皇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本王累了,你退下罢。”
    这个儿子,难道这辈子都以违背他的意思,与他对着干为自己的第一要任吗?真是气死他了!
    宇文修纹丝不动,“这事究竟是父王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父王自己心里知道。我再重申一遍,我暂时没打算回京,还请父王能收回成命。”
    睿郡王就更生气了,只是他还未及开口,宇文修又抛下了另一颗重磅炸弹:“既然今日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有一件事回禀父王,我打算过几日便搬出府里去住了,宅子已经寻好了,就在前面的十方街,若父王有雅兴,届时可以去我的宅子瞧瞧,以后空了,也欢迎父王过去小住,当然若父王实在不得闲,我只要在京中时,就会时常回来给父王请安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搬到哪里去,你是连日赶路,把脑子都赶糊涂了是不是?”话没说完,宇文倩眼见自己又是杀鸡又是抹脖的使眼色,却不能让弟弟停顿片刻,只得忙忙打断了他。
    又向睿郡王赔笑道:“父王,您别跟弟弟一般见识,他累得糊涂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就带他回去清醒清醒去,等晚间家宴时您再见他时,管保他已好好儿的了。”说完就要拉宇文修出去,使眼色使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抽筋了。
    宇文修却轻轻挣脱了她的手,继续看向睿郡王道:“父王,我不是在开玩笑,父王也应当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好男不吃分家田,我有这样的念头早非一日两日了,只以前没有能力实现罢了,如今终于能如愿以偿了,还请父王千万成全。”
    上次离京前,他便留了心腹亲信留在京中物色宅子,终于赶在他这次回京前,一切都置办妥当了,听说那宅子虽只得三进,却小巧精致,后花园里还自护城河引了一汪活水来,师妹将来一定会喜欢的,只可惜他还来不及亲自去瞧过。
    本来他也不想这么快便把这事儿说出来的,但父王今日能擅自安排他的职位和前程,明日就能安排他其他事,他自然要一次就断了他的念想,省得以后再麻烦才是,他说过将来不会让师妹受任何委屈的,自然要从现在开始,从点滴做起。
    睿郡王铁青着一张脸,怒极反笑:“本王明白了,你这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有本事了,所以想自立门户了?或者应该说,你从来没拿本王当过你的父亲,从来没拿王府当过你的家,所以一旦有了能力,便不想再与本王、与这个家沾上任何关系是不是?哼,你想得倒是挺美,只可惜本王是你老子这个事实,你就是当了天皇老子,也一辈子改变不了,那就只能一辈子老子让你往东,你不许往西,老子让你死,你休想生!”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一旁本就面色苍白的宇文倩,一张脸就越发惨白了,却不能说睿郡王的不是,谁让今日的确是弟弟先不好。
    只得压低了声音又急又快的斥责宇文修:“说你累糊涂了,你还真累糊涂了,父母在不分家,何况你还是长子,这个家只能由你来支撑,你不能只想着为国尽忠,就不想着为父尽孝,为家尽责了,再说了,你就算不考虑我们,你难道也不考虑浔妹妹吗,她那样的人品才貌,不做王妃岂不是太委屈她了?你快给父王说,你只是一时糊涂,请他千万息怒,你一切都但凭他的吩咐。”
    宇文修定定看了宇文倩一眼:“姐姐应当知道,师妹不是在意那些虚名的人,何况,她的荣耀我自会挣给她的。”
    睿郡王府从来不是他的家,崇安侯府也不是他真正的家,他到底姓宇文不姓简,所以他在侯府只能是‘修少爷’,这么多年以来,他其实从来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好在很快他就能有自己的家了,一个只属于他和师妹的家!
    宇文修说完,又看向睿郡王道:“我没想过改变是父王儿子的这个事实,因为的确改变不了,所以,他日该我尽的孝,我绝不会推诿,但王府的一切我的确不想承担,也承担不起,所幸父王还多的是儿子,要我看二弟就挺好,父王只管栽培他便是,就跟早年我没回京,还在汤山的庄子上时一样,自然就能皆大欢喜了。”
    睿郡王已气得说不出话来,生气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之余,还有几分苦涩与悔恨,然后又恼羞成了怒。
    当年他又不是故意的,他也是被蒙蔽了,这个孽子至于这般不依不饶,记恨至今吗,父子之间哪来的隔夜仇?而且他如今不是已在尽可能的补偿他,费心替他筹谋,还打算立他为世子吗,这已是他能给他最好的补偿了,他还想怎么样,竟敢一直怨恨他,他是他老子,就算要他的命,他也该双手奉上,不该有丝毫怨言不是吗!
    却没想过,破了的镜子,是怎么补也补不回原样的,而且他岂止当年被蒙蔽时对宇文修不闻不问,他后来回了京,住进了崇安侯府后,他也没对他好到哪里去好吗,感情都是要付出要经营的,从不付出,只想收获,这世上岂能有这样便宜的事。
    好半晌,睿郡王才冷笑道:“你既不想回京,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本王也没法逼你,你要回蓟州去,就只管回去便是,本王倒要看看,蓟州总兵敢不敢再收你,本王更要看看,没有本王替你登门求亲,你那好师父肯不肯把女儿嫁给你!再不济了,本王还可以进宫求皇上,尽快为你赐一门亲事下来,父命你不放在眼里,皇命你总得放在眼里了罢!”
    宇文修的脸色终于变了。
    前两者他可以不怕,总兵大人向来欣赏他器重他,一定会收下他,纵他不收了,其他总兵府总有愿意收他的,至于师父,如今虽不待见他,但他知道他心里是真疼他,何况师妹还中意他,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若皇上真给他赐了婚,问题就大了,他除非起兵造反,否则只能落个抗旨不尊不得好死的下场,那还谈什么前程,谈什么给师妹最好的一切。
    宇文修只能抿紧了唇,以沉默来对抗睿郡王,以沉默来向他表达他的愤怒。
    睿郡王脸上则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道:“本王知道你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本王承认,这些年的确薄待了你,可本王早已知道错了,你难道就不能给本王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吗?今日也说了这么多,你下去后仔细想想,再答复本王也行,本王不逼你,横竖来日方长,我们的父子情怎么也还有几十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宇文修仍是抿着唇,理都没理他,只在心里思索起不经过睿郡王,自己与简浔定亲的可行性来。
    说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其实也是可以做主替他定亲的,反正师父也知道他的生辰八字,那么只要师父同意,他和师妹甚至可以不用请媒人,就将庚帖过了,将亲事定下来,——师父一个人已经身兼两方能做主的长辈了,自然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师父正恼着他呢,怎么肯为他做这个主?而且那样悄无声息的定亲,也太委屈师妹了,他一定得尽快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才行。
    晚间的家宴上,睿郡王因为自以拿住儿子的七寸了,兴致很是不错,宇文修虽满心的恼怒,但他向来在睿郡王府众人面前都是瘫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喜怒来,所以众人都不知道,这父子两个白日才大吵了一场。
    不过别人不知道,却瞒不过睿郡王妃的耳目,本来她是该为父子二人不合高兴的,宇文修不事事与王爷对着来,又如何显出她儿子的孝顺与懂事呢?
    可想到睿郡王竟是真的想立宇文修为世子,她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这男人的心一旦偏起来,是不是都会没了边儿?哪怕她同时也知道了宇文修对世子之位根本不感兴趣,还想搬出去自立门户的态度,依然高兴不起来。
    这样倒显得世子之位是宇文修不要了,才会施舍给她儿子的,而不是她儿子凭借自己的才德得来的了,就好比眼睁睁看着一块金子掉进了粪坑里,不捡罢,舍不得,捡罢,又着实被恶心得不行,真是跟他那个死鬼娘一样,连死了都不忘恶心膈应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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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回 定亲
    翌日,平氏刚送走去景明院瞧崇安侯的简浔,就有丫头进来回道:“县主来了,说是给侯爷和夫人请安来的。”
    以往宇文倩来崇安侯府,根本不必下人先通传,在二门处下了车,便自己直奔想去该去的地方了,不但阖府的主子们,连下人都早拿她当自家人看待了,只看丫头直呼她为‘县主’,既没有说她的封号,也没有报她的家门,便可见一斑,在崇安侯府,‘县主’这个称谓,已很多年只属于宇文倩一个人了。
    可大爷昨儿个让简大管家亲自往各处传了话儿,加强门禁,以后修少爷与县主再上门时,一定要先回过夫人,夫人知道且同意了,才能让他们进门,便是大小姐同意了,也不能作数。
    简义自是知道自家大爷怄的什么气,其他下人却不知道,都禁不住暗暗纳罕,大爷这是怎么了,忽然就不许修少爷和县主进门了,难道他们哪里得罪了他不成?照理不该啊,大爷可从来都拿他们当亲生儿女一般看待……不过主子的心思,岂是他们能猜的,主子让怎么做,他们便怎么做便是。
    是以今儿宇文倩大门倒是进了,在二门处却让看门的婆子们给赔笑拦住了,说是要先进去替她通传一声,宇文倩何等聪明之人,如何不明白这是简伯父简伯母还恼着自己弟弟闹的?
    在心里将宇文修骂了个半死之余,嘴上还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通传是应当的,劳烦妈妈们打发个人替我跑一趟罢,就说我是来给侯爷和伯母请安的。”
    搁别人家敢这样待她,她早摆出县主的架子,大发雷霆一番,拂袖而去了,可在简家,尤其还是在自家弟弟理亏的情况下,她哪敢摆架子,惟恐简伯父和浔妹妹还不够恼她那个倒霉弟弟吗?
    所以下人们才会层层递话,最后禀报到了平氏跟前儿。
    平氏一听,就知道宇文倩是来做什么的,想了想,忍笑吩咐丫头道:“县主既是一片好意,来给公爹和我请安,快请进来罢。”
    大爷是说了连倩丫头上门,都不能让她轻易见到浔儿,却没说不让她见自己,而且来者是客,倩丫头身份又高,哪能真拒之门外,少不得还要请进来,好生款待,大爷与修哥儿翁婿斗气是一回事,却不能真让双方因此生出嫌隙来,弄巧成拙了。
    于是一盏茶的时间后,宇文倩已在平氏屋里了,给平氏请过安问过好后,便笑道:“怎么不见浔妹妹,是给侯爷请安去了罢?整好我也要去给侯爷请安,就先少陪了,待见过侯爷后,再回来陪伯母说话解闷儿。”
    平氏知道她是想去见简浔,也不拦着,只笑道:“那你快去快回,我让厨房备几样你爱吃的菜,午膳就在我屋里用。”
    宇文倩应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出了平氏的屋子,便直奔景明院而去。
    果然简浔正在崇安侯屋里,崇安侯病了将近一个月,但一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他从心里难以接受,到不得不接受次子已不在这世上了的事实了,所以这两日反倒精神好了些,只简浔不放心,日日都要过来看他几次罢了。
    瞧得宇文倩进来,简浔的脸莫名开始发起烫来,她早猜到宇文倩很快就会过府来替某人当说客了,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也不知道师兄都是怎么跟她说的,可千万别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乱说一气才好。
    不过也就片刻功夫,她已调整好情绪,上前与宇文倩见起礼来,宇文倩忙还了她的礼,又给崇安侯见了礼,陪着崇安侯说了一会儿话,才与简浔一道,退出了崇安侯的屋子。
    方一走到院子里,宇文倩便忙拉了简浔的手,道:“浔妹妹,我有话与你说,我们能去你屋里吗?”
    简浔见她满眼的祈求,本来心里也不是真恼宇文修,遂点头道:“当然能去,走罢。”带着宇文倩回了自己院里去,待瑞雨琼雪上了茶果和点心来后,还体贴的将她们都打发了。
    宇文倩就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我的来意,浔妹妹应当已猜到了,我也不多废话,只告诉浔妹妹一句话,弟弟他是宁愿不要自己的命,也绝不会舍得让你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他当时的确是情难自禁,还请你千万原谅他。”
    简浔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果然师兄什么都告诉倩姐姐了,可真是、真是……她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宇文倩已又道:“但我今儿过来,除了代弟弟向浔妹妹表达歉意以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请浔妹妹帮忙。我记得我曾与浔妹妹说过,我父王想让弟弟以后都留在盛京,再不去蓟州了?父王说这话时,其实已在替弟弟奔走了,并且于日前替他谋到了西山大营指挥佥事的位子,只是弟弟知道后,却说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简浔蹙眉问道,这睿郡王什么时候才能别这么唯我独尊,谁都得顺着他的意思来?
    宇文倩继续道:“还说他想分府出去单过,不沾染王府的一丝一毫,连宅子都寻好了,就在十方街,请父王成全。我父王当然是大发雷霆,说他若不回京,他就进宫去求皇上,给他赐一门亲事,父命他可以违抗,皇命总不敢违抗了罢?父子两个因此闹得很是不愉快,所以我就想着,别人的话弟弟听不进去,你的话他却是一定会听的,你能不能尽快劝劝他,让他就听父王的话一回,父王也是为他好不是吗,战场上刀剑无眼,过去两个多月以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相信你也是一样,若是他没有回京的机会也就罢了,如果既有了,我们自不会白白错过不是?”
    简浔心里其实早隐隐猜到宇文修会自立门户了,不然他这两年多不会那般拼命,却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明确说了出来,还连宅子都寻好了,不由怔了一下,但随即,她便明白他为何会这般着急了,他只要自立门户了,王府的一切不说与他和未来的妻子不相干了,至少很多破事都烦不到他们头上,他的妻子也不必受这样那样的委屈了。
    他这是在向她,也向她的父母亲人表达他的诚意和决心。
    要说简浔不感动,绝对是假的,他说了以后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的,果然说到就做到了,只是宇文倩说的也有道理,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什么时候便……他这次身上不就负了好几处伤吗?
    简浔因斟酌着说道:“倩姐姐,我不确定师兄会不会听我的劝,我只能答应你勉力一试,如果师兄实在不愿意回京,我绝不会勉强他,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自己的志向与抱负,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替他做决定。至于他想脱离王府自立门户之事,倩姐姐应当比谁都清楚他何以会这般做,又何必非要勉强他呢,他开心不是最重要的吗?倩姐姐别误会,我不是为了自己才这么说,在哪里我都有信心自己能过好,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是他最亲的人,这种时候,更该支持他,与他站到一边,而不是变着法儿的想阻拦他,让他违背自己的意愿和本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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