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与你我自□□|好,感情甚笃,定然担心。白赫云感叹道。
    穆静芙道:第二日他便带了媒人上门说要娶我当侧妃。
    白赫云惊讶道:什么!?
    我父亲大喜,即刻应了这门亲事。当夜睿王又半夜爬墙进来看我,说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他好歹是个王爷,要是娶正妃必定要带进皇家查验清楚,怕我的身子扛不住查验。若是侧妃,过了门我就可以称身体不适,足不出户,只让紫华和许嬷嬷在府内服侍,便可护着我将常杰的孩子生下来,月份若是对不上就说早产即可。做个名义上的夫妻。穆静芙语气平静娓娓说道。
    白赫云由衷地感叹了一句:睿王是皇室血脉,能做此决定,当真不是一般的宅心仁厚啊!心道:从各种意义上讲
    嫁入睿王府不久,京城里就发生了一桩醉酒案,中秋夜,酒楼、戏园和欢场都是红火热闹。一个将官在酒楼喝了酒便转道与同伴去了满春院,汴京的知名欢场,莺燕觥筹间又喝了不少花酒,神志不清地与旁人争风,引了全楼人来围观,还失手打伤了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正是吏部侍郎的儿子薛岩,当初这个薛岩和惠王亲近,这出手伤人的将官趁着酒劲大喊:呦!我认得你,你不就是惠王的走狗吗?敢和老子抢女人,你那主子还不是被我主子杀了,怎的你想去陪惠王当个死鬼?来来来,我送你,不用谢!此话一出,整个满春院霎时死寂。这个醉酒将官就这么被拎进了天牢,连夜审讯后,定案结论是平王设计杀了惠王,官家勃然大怒,平王就此成了庶人。不久后,平王病逝。官家年迈,立了睿王为皇储,不久也去世了,睿王就成了如今的官家。
    白赫云心道:天道好轮回啊,睿王如此厚道的人竟然就这么躺赢了?
    睿王登基,把我藏于静惜宫,封为静贵妃。让我不要出去,他刚刚意外登基,根基不稳,怕我有危险,被居心不良的人抓住把柄,终是为了让我能安心养胎。他政务繁忙,又担心我入宫后心神不安,便挤出时间常来静惜宫看我,我问他这孩子出生后是皇子,乱了皇家血脉可怎么得了,抄家灭门的大罪。他说无妨,要抄就连他一起抄了。说到此处穆静芙微微浅笑,神情宁然。
    白赫云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一时语塞,只得瞪大眼睛看着穆静芙,继续听着。
    那时后宫只有我一个妃子,朝臣们都想着各种办法把自己女儿送到宫中,官家为了更快地稳定局势,便娶了一些权臣和望族家的女儿为妃为嫔,可他却迟迟不立皇后,朝臣怎样劝他都不为所动。那时我怀胎六个月,就在此时,我娘进宫看我,还带来了我最爱吃的点心,当夜我就腹痛难忍,官家叫了所有的太医来诊治,最终没能保住孩子。我小产了,是个男孩。官家彻查起居饮食,太医发现我母亲带来的点心里有让孕妇小产的药。后来官家秘密提审了我爹娘。原来是因为他们以为官家是在不知道我怀孕的情况下娶我进门的,又怕东窗事发万一哪天来个滴血验亲连累九族,我娘说我爹终日为此惶惶不安,无法入眠,为了穆家上下几十口,便出此下策了。
    白赫云今天的灵魂像是被雷劈了又劈,心中除了无限的惊讶,又多了沉重地心痛:怎么会这样呢.这世上有无血缘,亲或不亲,当真难说。
    穆静芙略显哀伤:官家问我如何处置,我说我再无家人,以后不必问我如何处置。这桩密事就这么变成了无事,官家将父亲贬出京城,去兴国县当了个县令。不久后,母亲病逝,父亲续弦,再与我毫无瓜葛。你与明璇去北疆与辽开战时,西边的吐蕃频繁侵扰大宋西方边境,当时胡太尉去抵御吐蕃犯境,带兵前往,临行前对官家说可否娶他女儿为后,听闻这胡太尉的女儿刁蛮任性,无才无德,官家极不愿意。胡太尉多次提起,最后逼问官家是否因本朝重文轻武而瞧不起武将的女儿。如此这般,后宫中就有了这么个皇后。
    白赫云道:难为官家了。
    你,我,官家,常杰,都是自幼相识,性情相投,感情深厚,官家常常来看我,并没听说官家很宠爱哪位妃子,对皇后更是不愿理睬,来我这里倒是频繁得很,你我从小习文练武,也学习兵法,他经常在静惜宫与我聊到朝堂上的一些事,偶尔喝茶下棋闲聊过往,官家在外是天子,在静惜宫就还是以前的睿王。我明白,他是担心我先失去了常杰,还被至亲所害失去了孩子,怕我想不开又要轻生,时常来陪我,我很感激他。穆静芙语气平静,仿佛描述的是旁人的事情。
    白赫云见她如此波澜不惊,想必是昔日的旧伤已然结了疤,虽是伤怀,却也不像当初事发时那般沉痛。此时白赫云也觉得,年少之时睿王这个朋友交得值了,难得的好人。
    穆静芙继续说道:有次官家晚上吃了些酒,来静惜宫与我聊当日朝堂上烦闷之事,我叫紫华去做些醒酒汤,紫华去了,官家就忽然说起,他想把后宫的人都赶走,皇后也赶走,只留下我一个就好。我觉得这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妥。官家又说起儿时的事,说他从年幼时就倾心于我,因为我和常杰有婚约,并且他也与常杰十分投契,便隐藏了这份感情,常杰死后,他得知我处境艰难便上门求亲,一是保护我和孩子,二是全了与常杰的情谊,三是将我留在身边也好。后来朝局动荡,官家登基,边境不安,后宫纷扰,想立我为后,又怕并未向我表明心意,担心我无意于他不愿为后,所以迟迟没有立后,最后却立了旁人,心里极为难过。
    白赫云忽然想起年少之时,每次遇到睿王,若是静芙不在身边,睿王就一定会问起静芙为何没与自己在一起。当时还笑他,说自己和静芙又不是连体的。原来如此。不知该说是当年的睿王藏得好,还是自己太迟钝。
    那夜官家抱住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让人心疼。紫华端来醒酒汤,给官家喝下,可能醒酒汤无用吧,紫华出去后,官家又死死抱住我静惜宫中当值的侍女太监也有不少,我不能出声,就这样便有了辰儿,第二日清晨,他醒来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起身去上朝了。
    白赫云问道:你如何想的?佛说,过去心不可得。放下过往,给彼此有一个新的机会,日子还要好好地生活下去才是。
    穆静芙道:没过多久,我身体不适,太医诊出我已怀有身孕,官家很高兴,日日来陪我,我着实欠他太多,他又待我极好,如今有了他的骨肉,我想就这样有一个新开始也好
    白赫云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点点。虽然还是有些沉重。
    后宫毕竟是暗潮汹涌,即便我躲在这静惜宫,也是无法安宁度日的。穆静芙拿起茶杯饮了几口。
    白赫云心道:几年而已,凄惨如此,居然还不得安生,真真是不饶人啊。问道:发生了何事?
    穆静芙道:官家为了护我,让我不要轻易出静惜宫。因我从不与各宫走动,旁人也自然不会来我这静惜宫,正因如此,官家并未对外宣称任何人不许进静惜宫。皇后膝下无子,被官家厌烦,得知我新怀了官家骨肉,心中愤恨,趁官家刚刚出巡不在京中,就带人闯进了静惜宫。
    白赫云大怒:岂有此理!她想干什么?
    皇后令静惜宫宫人不得擅动,又令太监唤我出殿跪迎凤驾,我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心中念着官家待我极好,我隐忍些少给他添些麻烦也好,顺从皇后之意跪下接驾。穆静芙道。
    白赫云放在案上的手攥握成拳,眼眶通红,战场之上的肃杀之气霎时萦绕周身。
    穆静芙道:皇后俯身对我说:静贵妃怀了身孕,真是天大的好事,我这个做皇后的也该前来探望才是,这不,知道怀胎妇人不能饮酒,我便以茶代酒请静贵妃喝上一杯,如何?她说完便从太监手中取过一杯茶递了过来。我说最近睡得不好,不宜饮茶。皇后又令人按住我想要强行将毒茶灌下。
    白赫云愤然低喝:毒妇该杀!
    穆静芙淡然一笑,抚了她手腕:你看你,不愧是将军啊,几年下来竟也变得打打杀杀的了。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辰儿也是好好的。我与你一同习武,你武艺高强,驰骋疆场,我何时比你弱了?向来比试都与你平局呢!
    白赫云噗的一声转怒为笑:那是我让着你。后来呢?
    皇后带来三十余人,我自然是和他们打了起来,紫华趁机偷跑出宫去追官家,我怀着孩子确实行动不便,好在他们只是普通宫人,我还应付得了。
    白赫云揪心地撇嘴道:那倒是,你就算要生了,打他们也是不会输的。毕竟我白氏秘技都被你学去不少招式,你要是打一群不会武功的人还吃亏,就太丢我白家的脸了。你虽然打不过我,倒也能称霸后宫了,他们不知情,白白被你打了,也是活该。
    穆静芙笑着轻推了一下白赫云的手臂:是是是,你说得都对行了吧。
    你打了皇后?白赫云问道。
    没有,在我与宫人打斗时,官家突然带着护卫冲进静惜宫,将静惜宫里外全部围了起来。穆静芙答道。
    怎么会这么巧?白赫云问道。
    穆静芙道:后来听紫华说,跑出宫没多远的地方,便遇见官家带着人马往回赶,紫华将皇后冲进静惜宫逼迫我喝毒茶的事告知了官家。官家带禁军赶来,皇后大惊。我会武功她很震惊,官家刚出巡还不到半日就回了宫,更是让她吃惊。官家将我抱回了寝殿,又令人去叫宫中所有的太医。皇后见事情败露,情势不妙,只得惊慌失措地跪在院中。十几位太医赶到,诊过脉,说并无大碍,只是略微动了胎气,服两天安胎药定然母子平安。官家就将这十几个太医一同叫到院中,院中皇后的人、静惜宫宫人、侍卫、太医等共有百余人。皇后被官家当众狠狠的扇了三记耳光扑倒在地,又令侍卫将皇后带来的人全部杖杀,因静惜宫宫人不护主子,除许嬷嬷和紫华以外,全部杖二十,并下令今后这静惜宫无论发生何事,所有宫人必须护主,若主子有失,全部杖杀!
    官家当场严刑拷问了皇后贴身主事宫女,得知落胎药是胡太医给的,胡太医与皇后本就是亲戚,在场有十几位太医,胡太医也在其中。官家令侍卫把胡太医押送天牢,次日问斩。又对所有太医道:日后静贵妃有任何差池,必将严查,涉事者一律杖毙。凡静贵妃身体不适,医不好者夺职下狱,拖沓延误病情者,杖毙。又当场下旨:即日起,除静贵妃邀请,任何人不准进入静惜宫,违者杖毙。皇后禁足寝宫半年。
    白赫云呼出一口气道:好险!如果官家没有回来,皇后不停叫人来,你大着肚子定是要吃亏的。
    穆静芙道:嗯,后来官家说,他刚出宫不久就觉得不妥,怕自己不在宫中会有人趁机找静惜宫的麻烦,本想叫个侍卫回来传令封闭静惜宫,可又忽然觉得心慌,便即刻折返了,见到紫华出宫求救,就知果然出了事。
    白赫云道:好在官家还算细心。
    穆静芙道:次日,官家在大殿之上,斥责胡太尉教女无方,为祸后宫,企图残害宫妃,毒杀皇子,证据确凿,看在胡太尉尚有军功,将皇后幽禁半年。胡太尉由正二品太尉降至从五品防御使,当庭缴没兵权,贬出京城,于琼州赴任。
    当时,庆妃生的皇长子不到一岁就夭折了,琼妃生的二皇子半岁时着了凉,发热,太医诊治却高热不退,而后烧坏了身子,退热后一直身子极差,一年至少有半年卧床,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而诊治二皇子的太医正是胡太医,虽无证据,但这是谁谋划暗下黑手,如今看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官家下令,今后所有皇子无论是伤病还是意外,久病不愈或是伤亡,不管是否与皇后有关,都全部算在皇后头上,凡是皇嗣出事必会当众杖则皇后,皇后有照拂皇嗣之责,若有闪失皇后难辞其咎!
    皇后被幽禁,娘家又失势,还被下了这样的旨意,不得不安分下来,并未再次生事。这才有了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辰儿。
    白赫云问道:如此大罪,证据确凿,却为何以娘家军功为由而没有废后?
    穆静芙答道:当初诸位御史和谏议大夫也有此一问,纷纷上表。官家并未表态。来静惜宫与我说:胡氏失势身居后位,并无威胁,如果废后,又不知有多少朝臣想尽办法送进一个新后来,扰人头疼。六宫诸事繁多,我不想扰你清静,如若你哪天想当皇后同说就好。后来辰儿出生了,他很喜爱辰儿。只是想起那日,我略微动了胎气,杖杀的几十条人命,虽说是事出有因,可也是着实让人笑不出来,这静惜宫中虽是宁静,我却再也无法像年少时那般恣意欢笑,时间久了,无波无澜的宫城委实让人沉郁。穆静芙摇头叹息。
    确实如此。白赫云道。
    还好你回来了,我很高兴穆静芙笑得安心。
    ☆、世交 三
    正说着,听见有人进殿。白赫云回头看去,是官家抱着辰儿进来了。白赫云起身正要拜礼,官家就左手抱着小皇子,右手托住她的手臂:静惜宫中不必拘礼。
    白赫云应了一声好,回头看穆静芙竟然还坐在那里根本没起身,只是又拿了个茶杯倒起茶来。便知其实静芙和官家在她不在京城的这四年里,感情比以前又深厚了一百多层。
    官家放下小皇子,也围着地上的宽案席地而坐,正对着穆静芙,静芙将刚倒好的茶推向官家,动作和缓流畅,十分自然。
    白赫云坐了回去,与官家并排。
    云儿来了,太好了,我和静芙都很想你,你回京述职后就回了国公府,听闻你怀有身孕,生了儿子,大喜事啊!官家爽朗地笑道。
    白赫云笑道:嗯,我在北疆时就知晓你登基了,没想到回来亲眼见你成了皇帝还是有点惊讶!。
    哈哈哈哈!当初我登基时,我自己都很惊讶!官家笑得更爽朗了。
    穆静芙目光柔和却没有半丝笑容。
    白赫云觉得气氛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暗自揣测这二人之间貌似有点儿问题,穆静芙定然还有些事儿是没有说出口的,心道:无论如何,都是苦了官家了,这娘俩一天连个笑脸都没有。
    辰儿已经在穆静芙身旁乖乖坐好,一如既往,炯炯有神,默不作声。
    白赫云道:当初你还是睿王的时候整天和我们一样玩耍,也不见你对朝堂之事有兴趣,更没培植党羽,突然登基还真是挺够呛的,实在是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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