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发现,她竟仍然能看见非白。
    非白就飘在她的后方,只要她回头就会发现,他一直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尽管她很少回头。
    但那目光足够包容和有力,有这样一把剑在身后,她可以冲锋陷阵,肆无忌惮。
    “好奇怪,我看不见了,却还能看见你。”
    推开门之前,祁念一这样说。
    非白垂眸看着她,轻声说:“没关系,我来当你的眼睛。”
    其实,即便此刻看不见,祁念一也能精准地摸索出这座庞大的宫殿中每一丝细节。
    因为,这是她曾经所住的地方。
    推开宫门时,发出一丝沉闷的嗡响。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前走去,眼前一片空无,什么都没有,只是感受到了向着哪一个方向,她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是有人来了吗?”
    待祁念一循着殿门进入到卧室时,才听到这样一句话。
    这女声微弱无比,奄奄一息,似乎深呼吸一下就能立刻断气。
    这应该就是安王找来充当白泽双眼容器的人。
    景帝被安王所制,将明知是假的公主安置在宫内,为了将戏演全,他甚至直接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公主的宫殿,好让安王认为他是真的惧怕。
    包括景帝在内,根本无人知晓这个被带回来的假公主,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
    “非白,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祁念一在心里问他。
    非白久久没有说话。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怔然到无法言语。
    卧室的床榻,整个被改造成了一方血池。
    女孩躺在血池里,全身皮肉被泡得苍白,遍布着泡水过后的褶皱,若不是她胸口微弱的起伏,他或许真的会怀疑,躺在这里的人,是一具尸体。
    她的眼睛也被蒙着一层黑色的布,吃力地想要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但是连这么简单的的动作,她都做不到。
    她四肢浸在血池中,是异常的扭曲的瘦弱纤细。
    非白怔怔看着她被黑布蒙上的眼睛,明明躺在血池里,这样可怖的一幅画面,但他仍然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好像,曾经也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她……快死了。”非白喉咙发堵,艰涩地说,“剑主,你的正前方,有一个血池。”
    血池中,被蒙着眼的女孩轻声说:“如果有人来了的话,麻烦帮我把房间的熏香点上。今日来给我点香的人没有来,我有点疼。”
    她说着我有点疼时,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表情,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剧痛。
    祁念一看不见,自然无法去帮她点熏香。
    她忍着眼睛的灼痛,像血池的方向伸出手。
    “我带你出来。”
    血池里的女孩轻轻笑了一下:“谢谢你,但我出不来的。”
    非白沉重地说:“她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了,必须赶快把白泽双眼取出来,否则只能用血池里抽取来的同灵根的血液,来帮她稳住那双眼睛。
    一离开血池,她很快就会死。”
    祁念一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面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并拿走她的眼睛。
    祁念一顺着非白指引的方向,又向前走了两步,就在快要碰到血池的时候,被一个无形的结界拦住了。
    说来可笑,同样的禁入结界,设在了她自己的寝宫里,将她拦在了外面。
    “你是从外面进来的吗?”女孩虚弱地说,“能不能帮我问问,为什么这几日父亲都没有来看我?”
    “你父亲是谁?”祁念一心里堵得慌,压在胸口十分难受,“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有些惊讶,笑着说:“我叫祁萱,我父亲是安王。”
    她皱着眉,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父亲来见我的次数变少了,会不会是我住在宫里,给父亲添麻烦了?”
    祁念一声音有些哑,她颤声问:“那……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把你送进宫来?”
    祁萱艰难地长抒一口气,咳了几声,血池里的血波顺着荡了下:“父亲说,陛下要封我当公主,但长乐公主不是先帝长公主的封号吗,我不想用别人的封号。”
    非白不忍地转过头去。
    祁念一试了一下,这个禁入结界无法强行闯入,必须要找到破阵之法才行。
    只是现在不知,破阵点在哪里。
    就在此时,祁念一猛地回头。
    世间万物在她耳中,此刻万籁俱寂。
    只剩下了宫门被推开的闷声。
    而后,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祁念一也不知为何,这次失去视力,比从前还要严重,肉眼视物时,连曾经眼中出现的一个个光团都无法看见了。
    “看来,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安王的声音逐渐靠近。
    祁萱听见他的声音,惊喜道:“父亲,你来看萱儿了。”
    安王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嗯,萱儿如今住在宫里,父亲要进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陛下不太高兴呢。”
    祁萱一下担心了起来:“那……其实萱儿也不需要父亲每日来看的,萱儿会乖乖听话的。”
    安王便笑了:“那萱儿今日有没有听话,好好地喂养眼睛?”
    “有的。”祁萱细声细气地说着,艰难地举起自己的右臂,比几岁小儿还要细瘦的手臂上,满是刀痕,最新鲜的刀口还没愈合,被泡的伤口外翻发白。
    “萱儿每天都有好好的用血涂抹眼睛,但是最近有点痛,挤不出更多的血了。”
    安王满意道:“没关系,很快,萱儿就可以不用再痛了。”
    他这才把眼神放到祁念一身上。
    祁念一缓缓回身,眼神有些发散,但仍然凝聚在了安王身上。
    看清她的脸,安王有一瞬加的愕然。
    无他,只因为祁念一和祁萱一样,黑布遮眼,乍一眼看过去,就像同一个人站在他面前。
    反应过来之后,安王暗笑自己。
    像是像,但萱儿生来体弱多病,又替他养着白泽之眼,一身血肉喂了个干净,连站起来都困难,哪里像眼前这个女修,持剑时风姿凛然。
    祁念一在一片漆黑中,握紧了手中剑。
    “非白。”
    “我在。”
    安王元婴境的修为在殿内蔓延开,他脚下出现一个银色阵盘,阵盘以内,刮起了无声的罡风。
    非白声音微沉:“剑主,他是阵法师。”
    全修真界最不愿意对战的两种职业,一是阵法师,二是剑修。
    不愿同阵法师对战,是因为阵法师手段太多,阵盘进能攻退能守还能辅助,被沾上了甩都甩不开。
    阵盘一出,脚下处处是陷阱,更别提此刻祁念一的双眼是前所未有的瞎,从前她能靠天眼避开所有的阵法陷阱,但此时,她真的只剩下手中剑了。
    但好在,她是个剑修。
    大家不愿同剑修对战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剑修,都是战斗疯子。
    祁念一收紧了星尘纱,轻阖上眼。
    剑尖凝聚起润泽水汽,一息之间,三十三道剑影横掠,削下安王一缕发丝。
    安王有些惊讶:“不过金丹境,竟真打算越级对战元婴?”
    祁念一冷声道:“不巧了,我最擅越级对战。”
    “他身边有四个阵盘,分别是缓行、罡风、极温和禁入,其中有两个已经将你包围。”非白的声音稳定的从背后传来。
    他附在祁念一身后,高大的背影将她完全包裹,两人身影在这一刻彻底交叠。
    正前方,一个阵盘将祁念一包裹,剧烈的高温将她发丝烫得卷起来。另一个阵盘叠加,无数罡风席卷而来,霎时就割裂了她持剑的手腕。
    安王愣了下,高声大笑起来:“竟还是个瞎子,如此还敢说要越级战元婴?可笑!”
    祁念一只要一动,身旁的罡风就会割伤她,极度高温让她连呼吸都困难,汗渍浸满了手心。
    她不为所动,闭着眼睛,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日梦中她见到的玄妙剑意。
    万物通明,上下千载在她眼前流水般划过。
    剑身如横秋水,濯濯春月映清江。
    她灵力倾泻而出,在背后形成一道磅礴的虚影。
    安王反手挥出三道阵盘,将祁念一包围。
    再向前挥剑时,便如泥牛入海,如同斩在一团空气里。
    很快,她意识到,脚下的感觉不对。
    非白焦急道:“是沼泽阵,你在往下陷。”
    “确实是把好剑,但现在,本王没工夫陪你玩。”
    安王看出了面前的女修眼睛有问题,只需要控制住她的移动范围,她便再也无力挣扎。
    剑修又如何,战力再高又如何,还不是要被他的沼泽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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