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池仿佛没听懂,拿了新抽纸便离开。
    “副主任,两人同班两年了,说实话,你没担心过吗?”唐雯瑛说,“高一高二的时候,他可经常带饮料零食去排球场等人呢。”
    喻莉华说:“我也很记得有这回事。”
    “能有什么事,两年来相安无事,”傅才盛在嘲讽人和经不起嘲讽时都会推一下眼镜,这会负起双手,先走一步,“我还要去一趟校长室……”
    唐雯瑛这才抓住机会拐弯抹角问喻莉华:“准备期中换座位,要不要把他们两个分开一下?”
    喻莉华轻描淡写一挥手,说:“他俩现在可住对门,天天上下学都在一起,分不开的。”
    唐雯瑛犯愁蹙眉,喻莉华拍拍她肩膀,宽慰道:“依我看不是,应该就是特别纯洁的同学关系。——你看那小姑娘准备出国的人,未来的路想得很清,不像会为了恋爱耽误正事。”
    唐雯瑛说:“你没告诉其他人吧?”
    “连他都不知道。”喻莉华悄悄指一下蒋良平。
    蒋良平端着保温检查花茶是否还能再泡一次,也不知是妻夫多年默契,或者玄学,心有感应似的望过来,稍显迷惘。
    唐雯瑛尴尬一笑,好像做坏事还让喻莉华帮打掩护。
    喻莉华也无奈一笑:“真的。”
    她气场随和又伟岸,很容易给同胞安全感。唐雯瑛个头玲珑,起身跟她并肩走,胳膊自然挽上去了。喻莉华也反过来轻拍她的手。
    唐雯瑛放心颔首,旋即重现忧愁:“可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孩子,这个年龄最冲动,哪有那么多忍耐力。幸好你是我同事,我才有机会跟你说多点,她妈妈经常出差谈生意,全国飞来飞去谈生意,有时还出国,我家长会上跟她暗示一嘴,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明白。”
    喻莉华想了想道:“别说你,我们做了快半年邻居也没见过一面,没办法,生意人,又是一个女人单打独斗,理解理解。下回有机会碰见她,我也跟她谈谈。——有我帮你‘盯梢’呢,你安心吧。”
    唐雯瑛又感叹一遍“幸好你是我同事”,此题无解,只能暂时放在观察区。
    *
    事实证明,八卦永远在发酵。
    祖荷还不知道自己成为别人的八卦,因为她也八卦上别人的:姬柠被爆恋爱,对象是圈外人。
    睡醒午觉上学,祖荷迫不及待跟喻池分享这个劲爆新闻。
    “喻池喻池,你中午登q了吗?”
    姬柠绯闻荣登广告弹窗娱乐版封面。
    喻池说:“没有,怎么了?”
    “姬柠跟一个圈外人恋爱了!真是想不到啊。”
    喻池不以为然道:“成年人谈恋爱也没什么稀奇吧,就算现在未成年人也有早恋。”
    “可是她现在出道也没多久,事业蒸蒸日上,竟然还有精力谈恋爱?”祖荷轻轻咂舌,“好担心她被拖后腿。”
    祖荷和喻池进入电梯,周围还有其他人,他们不得不暂时闭嘴。
    忍了十层楼,一出电梯,祖荷便继续说:“太不明智了,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恋爱呢。”
    喻池接过祖荷的钥匙打开单车锁头,说:“那是她的私人生活,跟我们没关系,我只关心她的作品。”
    单车已经推出来,喻池做好载人的姿势,祖荷却迟迟不肯上车。
    她反常蹙了下眉:“你好冷漠啊,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关心她的方方面面吗?恋爱和事业哪能互相独立不受影响,就拿早恋和高考来说,如果两个也互不影响的话,老师就不会那么着急了。”
    本来好好谈论着姬柠的话题,祖荷陡然点评一句“他好冷漠”,把重点扭转成人身攻击。
    喻池冷冷道:“是没有你热心。”
    祖荷同样懵然,随口抱怨的一句,竟然成了他还击的子弹。
    “打个比方,如果你和我早恋,你觉得会对学习一点影响也没有吗?”
    喻池怔忪一霎:“我为什么要和你谈恋爱?”
    “……”
    拒绝意味太浓,祖荷险些以为表白被拒。她飘惯了,平常哪个男生不想跟她扯点绯闻啊,只有眼前这位被送上门还一脸不屑。
    “打个!比方!”
    “没可比性,上车。”喻池没什么感情地说。
    “……”
    也许祖荷应该庆幸,喻池没有撂下她一个人骑车走,但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还真不如各走各的。
    上坡路祖荷直接跳下来,也不推车了,甩着胳膊大步爬坡。喻池那边等不到惯常助力,坡是蹬不上去的,也不得不下车推着走。单车像一段横生的假肢,喻池带着它爬坡,更费劲了。
    然而两人王不见王,又隔开好几米,各自揽着郁气,谁也不愿先妥协。
    上到坡顶,祖荷能坐回车上全靠多日默契,一个停着等,一个折回来,不必再多说一句糟心话。
    这天下午班会课,唐雯瑛宣布期中考试换座位,依然是两边和中间对调大规则,各人同桌原则上不变,如果有特别需求,可以单独跟她提出。
    晚上自习课唐雯瑛把喻池叫出去聊了差不多半节课。
    傅毕凯拿《英语周报》来问祖荷问题,觉察到她目光,一副透露秘密的样子说:“一定是喻池准备和别人同桌了,你不如干脆跟我一起坐。”
    祖荷哼了一声,一副“为什么”的表情。
    傅毕凯说:“我们两个同桌多好啊,刚好物理和英语可以互补,互相传递能量。”
    祖荷一脸不可思议,说:“我问的是前半句。”
    傅毕凯振了振报纸,说:“这你还要问吗?搞笑么不是?人人都觉得你们俩在早恋,雯姐当然要把你们俩分开,消除不良影响啊。”
    “我跟他早恋?你搞笑还是我搞笑?”
    喻池这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个性,谁要轻易和他谈恋爱,前一秒的温柔可以把人捧上天,下一秒的冷漠能把人摔下地。
    祖荷还在气头上,全然不会妥协于前不久萌动的春心。
    “这么说,你们两个真不是?”
    傅毕凯眨眨眼,伸出两根食指碰了碰。
    祖荷把《英语周报》塞回他怀里,让他赶紧滚。
    傅毕凯乐呵呵滚蛋,回位前还热心地问:“你什么时候写物理卷子?让我也投桃报李一下,点拨点拨你。”
    喻池从外头和唐雯瑛聊完回来,同桌早已换了人,言洲指指自己座位,无声瘪嘴,那意思是:她的主意。
    祖荷从下午开始就没跟喻池说话,上课说不了,下课她出去放风自然更说不上,放学返校也一个人提前跑路。
    这个据称和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能聊天的人,一旦跟谁安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俩吵架了?”言洲低声问。
    喻池低头掀桌板,把旧卷子收进去,减少桌面负荷:“吵架算不上,意见不合。”
    “咋的了?政治观点有分歧?”
    姬柠离他们生活太远,她恋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事件,但也隐隐折射两人观点差异。
    可人在高三,除了学习其余都不应该占据太多精力,喻池没功夫跟她争执这件事,尤其还举了什么“如果我和你谈恋爱”这样乱七八糟的例子。
    没错,喻池现在心情也是乱七八糟,当祖荷举例那一刻,他经历一种难以平息的心跳,像久不运动,突然加速后,心脏嘭嘭嘭要鼓破胸腔。
    难怪那些老师都误以为他们早恋,单是她一个“打比方”,他都差点被蛊进漩涡。
    喻池回答言洲:“没什么大事,你刚说要问问题?”
    言洲立马朝祖荷打响指,那边闻声扭头,他说:“你刚不是要问问题?喏,你同桌回来了——我自己都讲不明白。”
    甄能君也小声说:“对啊,你同桌次次数学150,应该问他。我这边好像行不通。”
    喻池:“……”
    祖荷也不看他,摆手说:“嗨,不用了,我刚刚突然有灵感了。”
    喻池:“……”
    言洲:“……”
    甄能君:“……”
    甄能君默默看着眼前同样令她抓狂的函数综合难题,不确定打量祖荷一眼:你是说真的吗?
    下自习后,两桌同学各归各位,言洲搬回家前用一种“客官行行好”的眼神望着喻池,说:“你俩快和好吧,这低气压我受不了。”
    喻池:“……”
    祖荷大声向甄能君邀约:“阿能,今晚我想跟你去体验一下灯下夜读。”
    祖荷和喻池基本不会把功课带回家,下课就是下课,绝不开夜车——当然除了祖荷申请学校那会。
    甄能君瞪大眼睛:“你确定?”
    “嗯!这个季节总不会有蚊子吧。”
    “草丛有蛇,嘶嘶嘶——”言洲语气唬人,手掌学蛇游动,可惜柔软度不够,比较像笨拙大鹅。
    祖荷往甄能君身上躲,交替看着两人。
    甄能君说:“别信他胡说,我读了那么久没见过。倒是好多一对对的。”
    祖荷伸出两根食指,隔空频频戳言洲,像蒲妙海用牙签戳大鹅,好让腌制入味:“白素贞不伤害女同胞,我才不信你。”
    祖荷捎上一本单词本跟在甄能君后头溜走,甄能君复读心态跟他们不一样,学习为重,其余杂事一概不关心,这次破天荒问道:“你跟你同桌是不是吵架了?”
    “咦?连你也看出来了。——也不算吵架吧,就是对某件事的观点非常非常不一样。”
    甄能君笑道:“你这个‘非常’,太像雯姐了。”
    祖荷也是一愣,哈哈大笑。
    她珍惜从教学楼到操场百来米距离,简要把姬柠恋爱和双方观点矛盾说清。
    甄能君说:“我同意你的看法,谈恋爱女孩子通常比较投入,消耗的精力也相对比较多。”
    “就是嘛,就是嘛,还是你懂我,还是阿能好!”祖荷欣然摇着她的手,“不过像我姐姐那样的女生,谈恋爱就像充电,她不会挖空心思讨好男朋友,一般都是男朋友屁颠颠上赶着对她好。但她高考、刚上大学和刚工作的关键时期,可没有谈恋爱。”
    甄能君回握住她的手;初时的生涩已然褪去,她只感觉到久违的宁静。
    “我觉得就像生孩子一样吧,男人只是努力几分钟,拍拍屁股就走了,女人却要经历怀胎十月的痛苦。”
    祖荷瞪大眼睛:“阿能,我还以为你脑袋里都是学习,其他什么事都不会想呢。”
    决定复读时便打算破釜沉舟,甄能君做好这一年可能交不到新朋友的准备,没想到收获了不可思议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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