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池盯着那五个字好久,筑了半个月的围篱又被她一刀砍烂,他喜忧参半回了一个字:好。
    *
    祖荷和祖逸风、蒲妙海有说有笑走出电梯,手中推着行李箱和购物袋。
    喻池家门口忽然传来开门声,过去一年,祖荷太过熟悉邻居的动静,下意识便望过去。
    “喻池——”
    “你回来了——”
    大半个月时间好像冲掉芥蒂,相聚的冲动怎么也刹不住车。
    “小风阿姨,妙姨——”喻池跟祖逸风和蒲妙海打招呼。
    祖逸风稍一点头,说:“妙姐,我突然有点肚子饿了。”
    蒲妙海机灵道:“哎,搭飞机累了吧,我给你熬点粥缓缓胃。”
    祖逸风和蒲妙海便自然闪进门内,连带大包小包和所有杂音。
    祖荷以为他出门丢垃圾,可是手中并没有垃圾袋,趿着拖鞋,像急急忙忙开门。
    她背手将门带上,喻池也同样向她走近,一起停在两家的中间。
    “听说你考上了——”
    “头发、怎么变长了?”
    祖荷用手梳一下耳边发尾,半笑道:“新接的,假发,好看吗?”
    长发接到锁骨往下十厘米,整个人气质一瞬成熟,像抛开他,一个人长大了。她骨相和皮相俱佳,经得起折腾,短发时飒爽俏皮,长发时媚然沉稳,可当她咧嘴一笑,似乎又没有本质区别,依然灿烂、阳光,富有感染力。
    喻池很矛盾地看着她,轻轻“嗯”一下,说:“我还没恭喜你呢。”
    本来也是事实,简单的一句话泄露怨怼,索性闭了嘴。
    短短走道陷入沉默,不多时,廊道声控灯熄灭,黑暗给予盾牌般的安全感,挡开现实,他们可以勇敢注视对方。
    两个人没再着急唤醒灯盏,这份默契灵活又坚固,他们仿佛被黑暗揉成一人,能敏感捕捉到对方细微的思绪。
    电梯叮的一声,有人走出,把他们的黑暗与安全感吵没了。
    灯光像现实无孔不入,他们再度沉默,仿佛罚站门外,不敢轻易对话。
    “喻池,我——”
    “我、后天要去姥姥家,自己开车去——”
    话题虽突兀,但不失为一个安全话题。
    祖荷玩着手腕上的橡皮筋,拉出来又套上,说:“喻老师和蒋老师不去吗?”
    喻池说:“学校明年建校一百周年,今年秋季期要各种评估,他们估计要忙半个暑假。”
    祖荷说:“你姥姥家好玩吗?”
    “在乡下,空气好,生活节奏很慢,我每年寒暑假呆十天半月,回来就变懒很多。”
    这般自律的人也会变懒确实是新鲜事,祖荷忍不住笑道:“听起来好舒服。”
    “嗯……”喻池抿了下唇,他一向自信自如,一旦出现这个小表情,犹豫一目了然,“你想……跟我去吗?”
    祖荷惊喜,不禁走近一步,或说轻轻往前一蹦,说:“可以吗?”
    三个字带着撒娇意味,轻而易举敲开喻池的笑容。
    “只要你敢搭我的车。”
    以往的氛围似乎回来了,联结起他们,越来越紧密。
    她笑道:“有什么不敢,就我们两个吗?”
    喻池反问:“你还想叫上谁?”
    “只有我们两个最好了!”
    刻意的强调好像同意一个约会,暧昧发酵成他耳廓的红。
    喻池说:“第二天才回来……”
    祖荷毫不犹豫:“又不是没一起外出过过夜。”
    喻池反倒谨慎起来,说:“问一下你妈妈。”
    祖荷仿佛全然忘我,比出一个“ok”,原地转一圈,说:“我回去收一下东西。”
    闯进家门,刚才的小兴奋爆炸开来,祖荷朝天伸懒腰,大声宣布:“妈妈,妙姨,我后天要跟喻池去他姥姥家,住一晚!”
    太过激动,她没注意到祖逸风在听着电话。
    祖逸风笑吟吟朝手机说:“你刚才听清楚了吗?没有啊?那我叫她再说一遍——玉祎,你刚才说什么?”
    祖荷单凭直觉,对祖逸风递近的手机重复一遍。
    祖逸风听回电话,说:“这回听清楚了吧,哈哈——由他们去吧,你什么时候忙完,我给你带了点小礼物。”
    祖荷听出大概,等祖逸风挂机后,问:“喻老师?”
    “不然呢。”
    “呆一个晚上,你同意我去的吧?”
    祖逸风反问:“不同意你就不去吗?”
    祖荷搂着她脖颈,往脸上吧唧一口:“妈妈最好了!”
    她一碗水端平地也给蒲妙海一下,那边“哎哟哎哟”地叫,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祖逸风擦一下不存在的口水,笑道:“你这劲头要用在对的地方。”
    祖荷哈哈笑着跑进房间,说要收拾一下。
    夏天一晚上的衣物很快收拾妥当,祖荷拉上背包拉链,开始挑出门要穿的衣服。
    祖逸风敲敲门,走进来递过一个红色盒子——超市收银台附近货架经常能看到的那种。
    “这个,也带上。”
    祖荷拿在手中粗略看了一圈,揶揄道:“不会过期了吧。”
    “哪有,我最近才买的。”
    她翻到生产日期,说:“又交男朋友了吧,这次我该叫叔叔还是哥哥?”
    祖逸风笑骂道:“明天记得带上,你今年运气挺好的,可不用‘求好孕’了吧。”
    她捏着盒子的一个角,另一手拨动着让它转圈圈。
    “可是,妈妈,我可还未成年哦。你没意见?”
    祖逸风觉得可笑般翻了下白眼:“反正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也不是家长说‘不行’,就会真的不去做。”
    祖荷嘻嘻笑:“那肯定。”
    “你虽然还差半年满十八,但你的‘小玉祎’每个月都会成熟一次呀,它可不会乖乖等你成年才出来‘见世面’,”祖逸风说,“我好不容易盼你到十八岁,年纪轻轻就当姥姥,太不符合我的形象了,我可不想要这种名号,你手下留情啊。”
    她皱了皱鼻子,是真带点厌嫌:“妈妈你可别胡说,我丁克主义呢,特别坚定,特别成熟。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不丁克。人类有灭绝的一天,一定有我司玉祎的一分贡献。”
    祖逸风配合地说:“那我提前谢谢你了啊。”
    她把盒子塞进背包里兜,拎起两条连衣裙问祖逸风:“妈妈,你觉得哪条更好看?”
    祖逸风说:“问我干什么,问你的哥哥去呀。”
    她想了想,煞有介事扔掉两条裙子,握腰说:“肯定是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祖逸风笑了,说:“扣子会硌疼的哦。”
    祖荷拿起前襟有装饰扣子的连衣裙,比在身上,抱了抱,想了想,明白了原因。
    “小风姐,还是你有经验。高!”
    床上手机响了一声,祖逸风嘀咕“原来你的铃声是这样子的”,然后踱出主卧。
    过去三年,祖荷带手机偷偷摸摸,连震动也不敢调,从今往后竟然可以光明正大开铃声了——就像谈恋爱一样。
    喻池发来消息:「乡下买零食不方便,明天去市中心转一圈?」
    祖荷毫不犹豫:「好的呀!」
    「我明天还跑步……」
    祖荷趴到床上,随便蹬开拖鞋,干脆拨电话过去:“喻池喻池,你会游泳吗?”
    那边静了一瞬:“……以前会。”
    “噢,”答案意料之中,她双脚.交替打空气,“我明天想游泳,师大体育馆早上人应该不多;今年还没下过水。”
    “跑完我去找你。”
    喻池没有勉强她陪跑,她自然也不会硬拉他下水。
    约好时间,两人便挂断电话。
    祖荷又回头把那盒子扒拉出来,拆开撕出一片,捏着顶部抖了抖,表面有点湿滑——她将指腹递近鼻端,又马上移开,嘴上咕哝一声。
    真是不懂描述的气味。
    小时候她脱白色长袜,喜欢卷了袜头,一路搓到足尖,收成一饼袜子。
    现在她好像进行反方向操作,一点点将“袜子”捋直。
    等到变成一长条半透明气球,她张开手指比了下长度:妈呀,能有那么长?
    第31章
    清晨的游泳池寥寥几人,喻池很容易找到祖荷,她继续游两个来回,才发现他,朝他笑着招手,然后斜斜游过来,灵活如游鱼。
    她着红底白波点分体泳衣,应当是一条锦鲤。
    从第二性征发育开始,女孩的暴露被冠上性感标签,代表成熟与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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