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彬这才看到说话的人,正是引娘的二嫂,上次找到自己家里挤兑引娘。
    纪彬冷声道:“对啊,嫁个好夫婿就是厉害,不行吗?”
    纪彬声音一出来,刚刚还在勉力支撑的引娘瞬间找到主心骨,赶紧小跑过来,低声说道:“纪滦村的人说堰河村是外人,所以不让他们进村,两边直接吵起来了。”
    不止这么简单,不让进村的原因还有一层,那就是纪滦村的人害怕堰河村的人抢他们的活计。
    所以拦着不让进村,就是冲着吵架来的。
    这也是引娘在这的原因,拉着她过来的人硬是让她评理。
    可一边是夫家,一边是娘家,分明就是在难为人。
    也是引娘如今性子硬了些,还有纪滦村一些人护着,否则会被欺负的更惨。
    眼看引娘虽然害怕,但努力把事情说的清晰明了,而且比之上次,也敢直接驳姐姐嫂子的面子,纪彬按住引娘肩膀,边走边夸赞道:“你说的很对,要是再吵起来,那就统统回家。”
    两人走近,纪彬又开口道:“你们吵架归吵架,打架归打架,喊我媳妇儿过来做什么?就是今天打的头破血流,也跟引娘没有一文钱关系。”
    见纪彬开口几句,都是在维护引娘,这让众人心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堰河村来的人,大约三男八女,纪滦村赶过来吵架的也有五男三女。
    男人就不说了,面对能挣钱,气势又足的纪彬天然低一头,女人只觉得身边的男人一点也没用。
    看看人家纪彬怎么维护引娘的。
    特别是堰河村来的人,她们知道引娘以前的性子,被说了也不吭声,受委屈了也自己消化。
    如今竟然呵斥他们。
    可再看看引娘身边的纪彬。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好夫婿。
    里长等纪彬斥责完,这才道:“我们两个村平日里关系不错,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不然坐下来说?”
    里长在,纪彬也在,这些人自然不吵了。
    其实事情也简单,纪滦村的人做过绣品活计,自然知道有多好。
    一看到堰河村的人来,就觉得是在抢自家的活,肯定想为难一会。
    如果是平常人见此,自己本来就是外村的,肯定会好言好语解释,那事情就会皆大欢喜。
    可来的人确实引娘的娘家人,特别是大姐,二嫂,四嫂,这几个人什么样子,想必大家都知道。
    而且一想到自己要被“没用”的引娘接济,这几个人心里就不爽快,仗着是引娘的娘家人,直接跟人家村里人吵起来。
    双方这么一来,那不就差点打架?
    要说有错,那双方都有错。
    里长把人带到纪彬家院子里调和几句,又看看纪彬,见纪彬脸色还是不好看,又道:“这事你们给引娘赔个不是,你们拌嘴跟人家引娘有什么关系,拉她过来听你们吵吗?”
    里长在村里德高望重,就算隔壁堰河村的也不敢驳斥。
    堰河村的其他几个人知道自己在人家村里吵架,自然不占理,又想着做引娘家的活计,客客气气赔礼道歉。
    纪滦村的更不用说,本就是为着活计才吵起来,抢着去给引娘道歉说软和话。
    一时间引娘被众人围住,众星捧月般小心翼翼。
    也就剩下三人,引娘的大姐,二嫂,还有四嫂。
    纪彬知道她们欺负引娘习惯了,此时道歉肯定不爽得很。
    可上次他就是忍了的,想着给引娘面子,没想到又来一次,见她们三个不开口,纪彬缓声道:“岳母怎么没来,我记得请了岳母的。”
    提到引娘的娘亲,二嫂跟四嫂抬头看了下。
    不过上次纪彬也提了,也没去找婆母告状啊,两人竟然有些不在乎。
    纪彬眼底出了怒气,还是引娘扯了扯袖子,低声道:“不要因为她们生气。”
    纪彬微微摇头,开口道:“想来做活的,是否带了自己的绣品。”
    本村的几个人家里都是接了活的,这个时候自然是溜了,不过他们心里暗暗叫苦,平日里见纪彬嘴角总是带笑,如今有事竟然可怕的很。
    纪彬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接下来几个月里,什么活计都没他们的了。
    若是觉得不高兴,那要引娘先高兴了再说。
    只有维护引娘的人还留下来看戏,纪彬算是默许了。
    里长同样没走,他有意在这帮纪彬撑场子,看着堰河村的人把自己绣品递过来。
    说实话,有实力敢来其他村子接活的,绣工都还不错,可纪彬不打算善了此事,神色只是淡淡。
    到引娘娘家人给绣品的时候,纪彬直接道:“几位不是亲戚串门吗,给绣品做什么。”
    这话一说,场面立刻僵硬下来。
    亲戚串门?给绣品做什么?
    这是什么话啊。
    宣家大姐立刻道:“纪彬,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是你喊我们过来做活的啊。”
    纪彬淡淡道:“我是让岳母过来看看,岳母没来,你们来了算怎么回事?”
    上次就是太给脸了,才让她们有得寸进尺的想法。
    过来做活就做活,大家都是平等的。
    你们一过来就目指气使,还以为引娘是以前好欺负的小姑娘?
    以为你们吓几句,她就帮你们说话?
    引娘以后还要在纪滦村生活,真帮了你们,她以后如何立足?
    这些事宣大姐,宣二嫂,四嫂比他懂。
    偏偏做出这种事,那是不懂事吗?那分明是不在乎引娘的处境。
    纪彬这话一说,谁不明白他是故意的。
    可堰河村的人心虚,当然不好说话。
    其他人其实刚刚还劝了引娘的娘家人,可是她们嘴里口口声声说,纪滦村的人都靠她们妹妹妹夫赚零花,骂几句怎么了。
    不是她们三个,其实双方也骂不起来。
    场面瞬间冷下来,唯独引娘在纪彬身后坐着,莫名觉得还挺自在的。
    可是刚刚维护引娘的人就没那么端着了,他们几人窃窃私语,不时低笑几声,让宣大姐几人羞得面红耳赤。
    纪彬跟引娘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维护自己人?!
    他们就是白眼狼!
    宣二嫂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看到宣老娘领着宣三姐,还有裁缝李家过来,赶紧闭嘴装鹌鹑。
    宣老娘远远就笑道:“我提前去了县城一趟,没来晚吧?”
    纪彬跟引娘已经迎上去,帮宣老娘拿东西,请她坐下喝茶。
    见这位老太太来了,里长才停止看好戏,跟宣老娘寒暄两句,就让不相干的人一起离开。
    一时间,纪彬家院子里,就剩下堰河村的几人,还有宣家人,气氛变得格外尴尬。
    堰河村那几个人直接告辞,看着气氛也不像有活可做的样子。
    下次再来好好赔不是,这会还是把院子留给宣家人吧,省得闹起来难看。
    纪彬也没留他们,毕竟接下来的事,外人看了确实不好。
    等宣老娘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气得手都在抖,直接把宣大姐,宣二嫂,宣四嫂喊到厅堂,直接把门一关。
    但小小的木门怎么隔绝声音,院子里都能听到宣老娘的骂声跟这几人的哭泣。
    引娘刚想去看,就被纪彬按着坐下,听就行了,不用管他们。
    纪彬给院子里的宣三姐,还有李裁缝倒茶,就当什么也没听到,笑着问候。
    这宣三姐就是嫁到邑伊县那位,嫁给一个姓万的秀才,听说春试万秀才也去了,但见宣三姐的模样,应该是考的不好,纪彬当然不多问。
    另一个李裁缝倒是头一次见,不过纪彬知道,引娘过年的新衣都是这位裁剪的,手头的功夫极好,听说刺绣也不错。
    宣老娘特意绕远路带着两位过来,应该是想着一起做活。
    纪彬把放在库房的点心拿过来,放到石桌上让大家自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好像厅堂里的哭泣声不存在一样。
    他的态度倒是让院子的人放松许多。
    就连宣三姐的态度都柔和些,主动安慰引娘:“不要理她们三个,整个酸这两句,说那个两声,自己过得不好,就想让大家都过不好。”
    引娘摇头:“没事,我不放在心上。”
    年龄稍大的李裁缝倒是笑:“你不放在心上,别人放心上。”
    这显然是在调侃纪彬。
    不过纪彬的做法大家都看在眼里。
    明显比引娘更不高兴。
    这话一说,院子里气氛更缓和了,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甚至起身一齐去厨房做午饭。
    至于厅堂里的声音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厨房都是女子,纪彬就在外面挑挑水,劈劈柴,凡是有力气活的他都做,就连剁肉都不让引娘沾手。
    宣三姐看着,叹气道:“你如今过的倒是比我好。”
    因着李裁缝不算外人,她跟宣老娘关系一向好,宣三姐也不藏着,聊起自家的事。
    她家相公万秀才,如今三十三岁,这次第二次去春试。
    去之前信心满满,拿了家中仅剩的银两,提前两个月进京赶考。
    二月上旬春试,二月末放榜。
    现在人虽然还没回来,但信已经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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