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洗手间里的人来来去去,李英俊准备回去,站在便池前的大伯好奇地看了看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我来三次了,你到现在没走啊?”
    李英俊哭笑不得:“我没问题。”
    大伯说:“我觉得你尿的时间有点长,是不是尿不尽?”
    李英俊说:“没尿,我在想事情。”
    大伯哦了一声,随口问:“什么事情想这么久啊?”
    李英俊紧了紧裤带里的东西,很绒很硬。他字句清楚地说:“大事。”
    病房里很宁静,陈玉兰很平静地睡着。
    李英俊过去碰了碰她,她慢慢醒过来,脸色朦胧,沙沙地问:“怎么了?”
    李英俊说:“别睡了,你睡的时间太长了。”
    “和我说会话。”
    陈玉兰清醒了一下,看清李英俊面容,然后问:“说什么?”
    李英俊坐到她旁边,细细看着她,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忽然问:“你是不是瘦了?”
    陈玉兰慢慢地眨眼:“怎么瘦了?”
    李英俊说:“你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陈玉兰说:“我照过镜子,我觉得我没瘦。”
    李英俊手进棉被里把她手拿出来,摸着感受了一下,说:“肯定瘦了,手上没什么肉了,全是骨头。”
    陈玉兰看了看自己的手,水葱一般细长,说:“手瘦好看。”
    李英俊没说话,把她手抓到嘴旁亲了一下,她愣愣的,不知想到什么,心里酸酸的。
    然后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看了?”
    李英俊笑了:“没有,我觉得你的手很好看,但是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陈玉兰问:“什么东西?”
    她的手在李英俊手里,包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李英俊的手很热很干爽,像暖手袋一样舒服。忽然什么硬硬冷冷的东西进来了,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戒指非常漂亮,闪着灿烂的光芒,精致得不得了。李英俊特意摸过量过,大小很适合。
    他很满意,但不知道陈玉兰满不满意,把手拿到她面前,紧张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陈玉兰觉得很好看 心里很喜欢,但是:“你为什么忽然给我这个?”
    李英俊说:“没有忽然,我已经想了很久。”
    冷静的、认真的、庄重的。
    想要更深刻、更神圣、更伟大。
    陈玉兰说:“什么时候想的?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李英俊想也不想地说:“有的事要你知道,有的事你不要知道。我想过了,你不用知道我什么时候想的,怎么想的。”
    男人是锈迹斑斑的门,外面要不温柔,要不险恶,和女人有什么关系?他把自己关上,十分乐意外面残破累累,但里面光洁如新。他深思熟虑过,然后把戒指端给她。门始终没有说过话,静静地注视着等候着门里的回答。
    安静得不得了,李英俊忽然不安起来,好像荒芜的野草,风吹了他倒了。但现在什么风也没有,镰刀刮过来,他很难受:“要吗?不要吗?你别不说话。”
    陈玉兰在想别的,问他:“什么事我要知道,什么事我不要知道?”
    李英俊怔了一下,陈玉兰觉得烦了,把戒指转出来,说:“我要想想。”
    风吹了他倒了。
    李英俊好一会没说话,把戒指收起来,然后笑了笑说:“好,请你想仔细。”
    ☆、第52章
    住院一周多,陈玉兰慢慢好起来。李英俊回去照常上班,不知和前两天经常请假有没有关系,他觉得自己做事好像不怎么得心应手了。到了午休时特别累,李英俊准备趴桌上睡一下。
    这时候小叶敲门进来,笑嘻嘻的:“李主任,睡觉啦?”
    李英俊直起腰看了看,说:“没有,你怎么来了?”
    小叶拎了拎车钥匙:“我准备回去睡觉,下午请假去医院。现在过来看看你,我们不是好几天没见了吗?”
    李英俊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怀孕了?开车小心。”
    小叶说:“知道啦!”
    她随意看了看李英俊桌面,十分整洁,没处理好的文件和材料整齐地叠放着,高高的像山一样,顶上稳稳放着绒盒,很内敛很漂亮,一下子把小叶目光吸引过去。
    小叶拿起绒盒看了看,问李英俊:“什么呀?”
    绒盒打开,绒布紧紧保护着里面的女士戒指,小叶眼睛亮了亮,兴奋地把绒盒给李英俊看:“给小陈的?”
    李英俊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说:“她没要。”
    小叶惊讶:“为什么呢?!”
    李英俊回想到陈玉兰把戒指还给他,脸上没神情,眼里没内容,但他知道,他给戒指是深深地想过,她还戒指也是深深地想过。
    没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李英俊说。
    小叶不想多嘴别人的爱恨,于是避重就轻地安慰他:“看来前路很艰辛啊,李主任千万要竭尽全力抗争到底!革命会看到曙光的!”
    忙完事情李英俊开车去医院,适逢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汽车和乌龟一样慢,车喇叭滴滴滴地不停。
    前面的红绿灯很不合理,绿灯非常短,红灯非常长。没一会整条路停满了车,寸步也动不了。
    李英俊把车弄到空档,手臂放在车窗上出神。他一点也不急,反而觉得停在这好像挺好的,为什么他很清楚,一直顺得不得了,忽然碰到坎,过不去了。他把绒盒拿出来看了看里面的戒指,心里不知什么滋味,重新盖上放回去,不由笑话自己抗性不行。
    过了红绿灯是医院正门,李英俊停在住院部旁边的主干道上。他把手撑在太阳穴上,通过副驾驶窗户看出去,不由自主地想陈玉兰现在在干什么。
    陈玉兰半梦半醒,病房门慢慢打开,她睁开眼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过来了。
    她没说话,医生也没有说话。
    旁边的圆椅嘎吱地动了下,医生坐下来,陈玉兰看到他的脸,没有波澜得像面死水。陈玉兰笑了下,好像把过节全忘了,喊他:“季医生。”
    季相如点点头,说:“我问过了,医生说你恢复得挺好的,一周后出院。”
    陈玉兰嗯了一声:“我自己感觉也好,很想出院了。医院里很没意思,我整天睡睡睡。”
    季相如环顾了下四周,说:“贵宾病房肯定没意思,但比普通病房舒服,你忍忍吧。”想到什么,笑着问她:“要不我给你讲笑话?”
    他忙把手机取出来找微信里的笑话,陈玉兰说:“不用了。”
    他说:“等等啊,我很快的!”
    陈玉兰认真地强调:“不用了。”
    季相如停下来看她,脸色像苦瓜一样很不好看:“你别这样,我已经快要结婚了。”
    陈玉兰祝福他:“新婚快乐!”
    他没什么感情地笑着,说:“你呢?你什么时候结婚?”
    陈玉兰没说话,季相如咽了咽喉咙,问:“你想和他结婚吗?”
    李英俊进了病房,门打开外面人走来走去,门关上里面十分安静。他看到季相如,随口打招呼:“季医生怎么来了?”
    季相如站起来说:“快下班空下来了顺便过来看看,我和宋诚实一块来的。”
    李英俊随便嗯了下,没有多和他说话的意思。季相如很识趣地准备走,李英俊把他送出去,等人走没了,宋诚实不知从哪出来了,拍着他肩膀说:“老同学,想我没有?”
    李英俊拂掉他手,说:“你自己来带什么季相如?”
    宋诚实嬉皮笑脸的:“你看到季相如现在什么样了没?他想看看自己昔日情人,反正世事全定,你也别太狠了!”
    李英俊笑了笑,和宋诚实随便聊了几句。宋诚实晚上要值班,接了电话匆匆走了。
    李英俊到护士站,新来的实习护士办事很认真,特别好说话,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脑前写着什么。李英俊手点了点她电脑上面,说:“我不在的时候,请你替我留意一下,贵宾病房除了主治医生,不允许别人进去。”
    护士认识他,很快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李英俊看着她笑了一下,说:“谢谢。”
    他回病房,陈玉兰醒着,脸色好看起来,精神也旺盛,躺在病床上提着眼皮看他,问:“局里事情多吗?你好像不怎么来看我了。”
    他背对她把窗帘打开,反问:“你想我来看你吗?”
    她盯着他后背看了一阵,说:“你现在来了也不看看我。”
    李英俊怔了怔,然后吸着气对陈玉兰说别的:“你好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洗个澡?”
    陈玉兰说:“医生和我提过现在淋浴不好。”
    李英俊问她:“你自己想洗吗?”
    陈玉兰很快说:“想啊,我快十天没洗澡了吧?”
    李英俊脱下外套,把自己袖子卷上去,说:“你自己起来,一会我替你洗澡。”
    贵宾病房的卫生间很大,淋浴水很热。李英俊用脸盆接热水,把毛巾放进去,然后把毛巾拧得半湿不干。
    旁边陈玉兰穿内衣裤等着,头发绑起来,脖子和后背全空了。李英俊举着毛巾看她,问:“怎么不脱干净?”
    陈玉兰敷衍:“差不多行了。”
    李英俊用热毛巾替她擦洗,很慢很细心,好像擦洗的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没一会擦洗干净,李英俊一边清洗毛巾一边问:“要不要洗头?”
    陈玉兰看了看和腰差不多高的洗手台,说:“好像不方便。”
    李英俊说:“洗吧,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把脸盆放进洗手台里,很矮,陈玉兰不把腰沉下根本碰不到水。
    李英俊想了想,带陈玉兰到淋浴下,说:“把眼睛闭好,放心,我不把水弄你身上。”
    热水顺着头发笔直地淌下,李英俊问陈玉兰:“水温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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