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只是想让你去按一下门铃。”
    房其琛冷淡的回答。
    “246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可不想中招。”
    “那就是痛快点啦。”
    晏菀青将手中的布偶猫和保温盒都递给了青年,按着肩膀活动了一下手臂,裙摆随着她的大步流星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弧。
    “我是不知道哨兵们都怎么打招呼,”她在屋子的门口站定,把手放到了布满铜锈的铃铛前,“但向导之间的初次会面可不是一起抱着玩偶喝喝茶哦?”
    “能有什么不同,”房其琛嘴角微勾,“咱们本来就活在动物世界。”
    群狼效应,群狼效应,那也得先有头狼才有狼群。
    “啊,那我就放心了。”
    耸了耸肩,晏菀青右手握拳,转了转手腕,然后一拳砸到了门口的铃铛上!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在急促的铃音里,女孩抬起右脚,在纷飞的裙摆里对着门来了个漂亮的侧踢。
    “嘭!”
    原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被她直接踹开,露出了屋内的一片绿色。
    一望无际的草原,悠闲进食的瞪羚,甚至有阵阵清风从里面吹拂而来,掀起了女孩的衣角。
    一栋二层小楼里怎么会有草原和羚羊?
    “平和又温馨的精神暗示是向导之间打招呼的第一步,为的是向对方展露自己的友好和无害。”
    背的滚瓜烂熟的课文出现在脑海,晏菀青右手指向前方,用牙咬住左手手套的边缘,将其脱了下来。
    “吼!”
    完全露出真身的棕熊咆哮一声,冲进了一片祥和的草原中,准确的咬住了其中一只瞪羚的喉咙。
    将□□的左手贴在额头并一路下滑至锁骨,感受着肌肤相贴的感觉,晏菀青呼出了一口气。
    按照《向导礼仪守则》,她此刻应该投桃报李,主动释放出精神向导,加入对方营造出的幻象中。
    可一个能够严格遵从《向导礼仪准则》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黑街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她如此,对方亦如此。
    “意外的能够适应黑街啊,那个小丫头。”
    房其琛将屋内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他的站位不远不近,能在第一时间驰援屋内,也能做点干扰不到女孩的事情。
    “行了,出来吧。”
    他对着街巷里蠢蠢欲动的暗影说道。
    “花彦真是个废物,竟然还真的让西边的人摸过来了。”
    这么说着,他向后一歪头,细碎的额发要遮不遮的挡在眼前,只是那双逐渐泛蓝的眼睛里没有倒映出任何人影。
    “那我活动活动筋骨吧。”
    “先软后硬也太老套了,还是说因为我是应届毕业生就轻敌大意?”
    看着棕熊轻而易举的将瞪羚群中唯一一只真货连拖带拽的送到自己面前,并不知道外面一触即发的状态,晏菀青用左手蒙住了双眼。
    专注、冥想、自由、释放………海阔天空!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欢快的音乐骤起,无尽的绿意被缤纷的色彩所取代,平坦的草原化为了一座座漂亮的帐篷,四散而逃的瞪羚也变作了一个个顶着红鼻子和夸张油菜的小丑,他们有的骑着独轮车,有的抛着五彩球,还有的带着滑稽帽子在一遍又一遍的转圈。
    “欢迎来到马戏团。”
    晏菀青舔了舔手指。
    “让我们开始狂欢吧。”
    第18章 7月5日投毒案。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穿着滑稽衣服的小丑吹奏着欢快的音乐,在如织的游人中穿梭,瘫倒在地的瞪羚悠悠转醒,被热闹的环境吓得一个高高跃起,引起了围观客人的惊呼,显然将它当做了马戏表演中的一环。
    “妈妈,为什么它不在笼子里呀?”
    紧紧拉住母亲手的幼童向后躲了躲,她梳着两个漂亮的羊角辫,穿着鲜红的连衣裙,红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怯意。
    瞪羚机敏的掉过头,将头上的两根犄角对准了窃窃私语的人群,然而在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后面,红衣女童清晰的像是有人拿着黑笔进行了一次描边。
    “因为它逃出来了呀,”拉着她的女人蹲下身,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针织衫,站在鲜艳明丽的女儿身旁甚至被比的有些灰暗,然而她一开口就让瞪羚警惕到了极点,“本应该被关在笼子里供人取乐的动物,冲破牢笼逃出来了呢。”
    瞪羚不安的刨了刨土。
    “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乐土,所谓的幸福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女子说着绝对不应该向孩子倾诉的言语,“就算逃出明面上的牢笼又如何呢?本质上还是茫茫人群里的异类,融不进这里,也融不进别处,隐姓埋名躲起来难道就拥有梦想中的自由?”
    “那要把它重新抓回去吗?”女童的声音清脆又甜美。
    瞪羚竖起了耳朵。
    “是啊,要把它抓回去吗?”女子慢慢扭过头,七窍逐渐溢出了鲜血,“要把这个抛弃我的懦夫抓回去吗?”
    瞪羚几乎是在看清女子面容的第一时间就向外逃窜,周遭的人群在话音落地时就像是冰淇淋般融化,留下了地面上一滩滩浑浊的水洼,瞪羚越过水洼,在跳至最高点时鬼使神差的低下头,看到了水面下逐渐张开的血盆大口!
    “扑哧!”
    巨大的身躯破面而出,带着四溅的水花,可怖的棕熊咆哮着对它扑来,瞪羚在一瞬间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它腰部一扭,竟硬生生的改变了原本的落点,从这一次偷袭里逃了出去。
    安稳落地的瞪羚连回头都不敢,一个劲的向前冲,可惜它的噩梦远远没有结束,脚下的水洼里陆续出现了棕熊的影子,无数粗壮的熊掌破水而出,又在扑空后收了回去。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欢快的音乐又响了起来,瞪羚发足狂奔,躲避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棕熊,最后慌不择路的被赶入了马戏团最为华丽的帐篷。
    这里显然是表演场地,一排排座椅围着最中间的圆台,瞪羚被身后的棕熊追赶,只能拼命向着中央跳跃,然而就在它前腿刚落到舞台时,一束灯光突然就打了下来,照在了舞台的正中央,也显出了坐在吊床上的女孩,只见她晃来晃去,手里拿着黄色的大钢圈,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嘴里哼着的调子。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瞪羚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可就在它动作的瞬间,身后张牙舞爪的棕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天而降的一道道铁柱,就像是笼子的栏杆,整整齐齐的将舞台围在了里面。
    牢笼。
    这里正是困住它的牢笼。
    瞪羚在空中一个扭身,向着舞台中央的女孩跃了过去,而女孩则提起了手中的钢圈,对着它立起,将圈子从头套了过去,在瞪羚穿到中间时候反手一别,把圈子带动物一起掼到了地上。
    “嘭!”
    可怜的瞪羚狠狠的摔到了地上,被钢圈巧妙的别住,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就放弃的躺在了原地。
    “不好意思,毕竟你也是进了前三百的通缉犯,我作为一个才排在2000多名的小向导,不下手狠点,可真的怕被你搞坏了脑子。”
    瞪羚躺在地上,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过你也没表面上这么温顺吧,毕竟都上了王国的通缉令,就别装小绵羊了。”
    “琛哥,这个264号通缉犯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在来的路上,晏菀青曾这么问过房其琛。
    “no.264,代号女巫,原本是王国有名的秘药师,因投毒而遭到军部通缉,”房其琛说道,“那件事你估计也听过,‘7月5日投毒案’。”
    7月5日投毒案。
    晏菀青当然听过这个曾震惊王国一时的案子,毕竟一整座城镇的居民在一夜之间陷入昏睡,又在两日后安然无恙的苏醒过来,这么惊世骇俗的新闻当然会引得流言四起。然而,由于案件最后并没有伤亡,哪怕是小道消息曾甚嚣尘上,最后也变成了不了了之的迷案。
    “其实军部早就查到了事情的始末,是no.246把研制出的魔药投进了井里,也正因此,他被私下誉为本世纪最接近荒野女巫的人,得到了‘女巫’这个别名,可惜,这家伙当时趁着全城昏迷跑掉了,被军部招安后又对此闭口不言,谁也不知道246号到底是发了什么疯。”
    房其琛说到这里,扭过头瞧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如果我是你,我可不会轻易踏入他的巢穴。”
    我确实没踏入他的巢穴。
    回忆完的晏菀青嘟了嘟嘴。
    我只是站在他巢穴的门口搞了一次精神大冒险。
    于是她弯下腰,凑近了半死不活的瞪羚,伸出手指戳了戳,感受着草食动物绝佳的肌肉回弹感,顿觉口水四溢。一头科迪亚克岛棕熊悄悄的趴到了台子上,对着肥瘦正好的瞪羚垂涎欲滴。
    “不,”女孩义正严辞的拒绝了自己的精神向导,“我是不会吃人的,你死心吧。”
    科迪亚克岛棕熊充满人性化的撇了撇嘴,又缩回了台子下面。
    同样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晏菀青又把注意力移回了瞪羚身上,后者明显缓过了劲,属于动物的外形开始虚化,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
    “咳咳咳咳咳……”现出真貌的第264号通缉犯咳嗽个不停,身上的灰色毛衣明显大了几号,套在他身上倒是更像麻袋。
    “我的荒野女巫啊。”
    在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后,晏菀青不禁低吸了一口凉气,她在这一刻突然发现了她之前一直忽略的一点:
    为什么同样是在逃的通缉犯,房其琛也好,阮钰铭也罢,他们在称呼清道夫的时候用的是绰号,轮到了女巫就坚持喊编码?
    难道是因为他们跟清道夫更熟悉吗?
    不是的。
    原因很简单。
    因为“女巫”根本不是一名女性。
    出现在晏菀青面前是一名面色极其苍白的阴郁男子,他看上去三十岁出头,带着一副老旧的黑框眼镜,穿着极不合身的衣服,更显出了他本人的骨瘦如柴。
    “你怎么会知道玛塔?”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谁?”她问了一句。
    “玛塔,”男人重复了一遍,语调略显激动,“你明明用了她的脸!那个牵着孩子的女人!”
    “不,我没有用,”晏菀青干脆的否认,“我只是顺着你的意志来而已,你想看见谁就能看见谁。”
    镜面投影,这是她在招待耶奇和柯乐时就展现过的拿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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