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全身上下都是软软的,象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而且她身上到处都是血,李察一时也看不清她究竟伤在哪里,伤有多重。
    “你怎么样,还能走吗?”李察皱眉问。
    “背我回去,要在老头那躺几天了。”白夜的回答简明扼要。
    “该死的!”李察忍不住咒骂了一句,然后说:“你不是还想杀掉这个传奇吗?我还指望你能够过來帮我,把我拖回去呢!”
    “那个传奇比预想的还厉害,另外你再不走,我们就都走不了了。”白夜道。
    李察哼了一声,把白夜扛在肩上,大步向营地外奔去。
    几名达克索达斯强者纷纷从藏身的地方探出了头,望向远去的李察,一时犹豫不定要不要去追击。最初的恐惧一过,他们骨子里的凶性又开始抬头。
    李察似有所觉,冷笑几声,索性站定回头,看着这几个半藏半露的家伙,摆出一副等着他们过來的架势。可是现在还能够活着的家伙,却沒有几个是真正敢于舍生忘死的,被李察目光一扫,慌忙躲回藏身之处。
    李察重重哼了一声,这才抱着白夜一路远去。
    ☆、章九十二 疗伤
    片刻后,李察越过日不落之都的城墙,重新沐浴在恒久光辉的光芒下时,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忽然有所察觉,立刻抱着白夜躲进了身边一间废弃的房屋里,收敛了全身的气息。
    天空中突然吹起了狂风,阵阵腥臭涌來,又夹杂着声声咆哮。在天空中,一队队达克索达斯强者正全速飞过,飞向城外的营地。显然,他们这次的进攻再次被击退了。
    李察暗叫侥幸,如果再晚一步,恐怕就会和撤退的达克索达斯人迎头撞上了。他靠在墙边,怀抱着白夜,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膛处,并且用仅存的魔力弄了个简易的伪装魔法,以免她的气息外露,然后就安静地等着达克索达斯人远去。
    片刻后,远方突然又传來几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如此声势,只有传奇强者才有可能办到!李察明白,他们一定是发现了营地的惨相,才会如此震怒。
    那个营地中留守的强者数量虽然不少,可全都有伤在身,战力大打折扣。这些强者都是在此前的战斗受了伤,无力再打一场苦战,才留在营地内借助仆蚁分泌的营养液帮助治疗的,沒想到却被白夜和李察趁虚而入,几乎将所有的伤者一网打尽!如此损失,想必在整个围攻日不落之都的过程中,亦未有过。
    想到这里,李察唇角终于浮上一缕久违的微笑。
    直到目前为止,达克索达斯人对日不落之都的攻击都颇为克制。他们会在大量黑魔法师的掩护下攻入城内,寻找诺兰德强者战斗。
    黑魔法师可以制造浓雾,暂时阻挡和削弱恒久光辉带來的伤害,让已方强者可以发挥出接近全部的战斗力。而当黑魔法师的魔力行将耗尽,达克索达斯人就会撤退,并且尽可能地把一切能够救回去的伤员带走。
    他们很少选择硬顶着恒久光辉的照耀战斗。毕竟在绝域战场这个特殊的地方,军团要塞的象征意义大过军事意义,绝域战场的本质还是让对方失血,杀伤对方的圣域强者。
    达克索达斯的策略就是在相对有利的环境下尽可能地杀伤日不落之都内的人类强者,如果把强者都杀光了,那么日不落之都也就自然陷落了。
    作为围攻的一方,达克索达斯人可以随时进入日不落之都,因此不管他们來或者不來,恒久光辉都得维持燃烧。这样下去,日不落之都坚持不了多久。虽然貌似只要围而不攻,等日不落之都的祭品烧完,军团要塞就要易主。不过达克索达斯人同样也耗不起,他们不可能长时间围困住日不落之都。
    等诺兰德的强者们反应过來,并且取得了准确的情报,达克索达斯人在日不落之都局部战场上的绝对优势就会被打破。现在另外两大帝国驻守的军团要塞中,强者数量正在不断增加,而且出击频率也越來越高。达克索达斯人对这两座军团要塞的封锁正在承受越來越大的压力,封锁线被击穿是迟早的事。
    双方都耗不起的情况下,就自然而然在攻防节奏上达成了平衡。
    这时李察终于长出一口气,确定了暂时安全,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居处。这里居然奇迹般依然平静,比之离开时沒有增减一砖一瓦,看來此次大战,达克索达斯人果然是有意避开了这块黑色的领域。
    劳伦斯所住小屋的两扇破门关得死紧,李察敲了半天都沒有人应答,但是老头的气息分明清晰地在房间,并且也沒有其它异常情况。最后他终于耐心告罄,一脚踹开了门,这才发现老头缩在床上,用被子裹着头,正在瑟瑟发抖。
    李察双眼喷射光芒,在解析能力之下老头的状态一目了然,知道他根本就沒有任何伤势,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叫道:“老头!快点起來,救人了!”
    劳伦斯听到是李察的声音,这才敢把头探出來,说:“又是白夜?”
    “不是她还有谁?”李察沒好气地说,他现在算是领教了白夜的疯狂。
    明明可以慢慢和那传奇磨一下,她非要在最后时刻突然死拼一把。就算那传奇伤得比白夜还重,又能怎么样?达克索达斯人出了名的生命力强盛,刚才那个明显属于稀有魔物一类的强者就更是如此。白夜可沒这种恢复力,她只是靠着劳伦斯的医术才得以快速恢复,然后再出去打个半死回來。
    李察现在多少有点理解老头偶尔暴走时的心情了。
    劳伦斯果然熟练地吐出一连串粗口,同时飞快地准备好了治疗的一应器具,指挥李察把白夜放平,直接把几大桶水倒在她身上,将血迹冲洗干净,这才开始检视一个个伤口。
    看到劳伦斯聚精会神的样子,李察忍不住道:“她沒事吧,先帮她处理一下,然后再來看看我的伤。”
    “去去,一边呆着去!你的恢复力又不比达克索达斯人差多少,跟头熊首督军似的,不!你简直就是一头熊首督军!另外你不是号称把我的治疗医术学去了一小半吗,那还治不了你自己?你能够拖着白夜跑回來,就沒什么大事,别在那里装伤!”劳伦斯一边下刀如飞,一边如连珠炮般数落着李察。
    李察无奈,只得自行拿了一套工具,脱了衣服,洗净身上血痕,开始处理伤口。他一放松下來,胸肋上立刻张开了一道恐怖伤口。这道伤口足有半米长,横切开了李察的胸腹,连里面内脏都伤了不少。李察深吸了口气,结果伤口中立刻喷出一道血水。
    劳伦斯在旁边骂道:“呼吸放缓!你在找死吗,小子!”
    李察立刻稳定住情绪,缓缓呼吸,一边检查伤势,一边慢慢思考处理方案。反复思考无误后,他才开始动手。
    达克索达斯人的攻击往往都带有混乱和黑暗属性,对诺兰德人类而言与剧毒无异。治疗处理的第一步,往往就是把沾染了最多黑暗混乱力量的腐肉去掉,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多地把丝丝缕缕的负面力量抽出來,然后才能靠强者们比普通人强悍数十倍的生命力恢复。
    李察还是第一次切削自己的脏器,那是一种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滋味。就算他意志再怎么坚定,第一次做这种事,总还有些惴惴不安,索性他的双手还是稳定的,稳定得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但是一刀两刀下去之后,李察就渐渐宁定下來,开始细致而认真地处理伤势,双手格外的稳定,就象切割的是别人的身体。
    腐烂部分一去除,肉眼可见的缕缕黑烟也被抽掉大部分,剩下的鲜活肌体就开始快速蠕动,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出肉芽,填补被切除的部分。
    李察亲眼看着这个过程,心中已是一片平静。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偶尔刀具碰撞的声音,以及锋刃划过大面积皮肤或脏器的微响。李察终于处理完了自己的伤口,随手拿过一片劳伦斯特别处理过的兽皮,贴在伤口上,将它封住。
    “小子,你看,这不是做得很好吗?把那急救包带一个在身上,今后说不定哪一天就能救你的命。千万不要什么都靠着神官,你身边可不一定时刻都能找到他们。而且神官说白了就是神的傀儡和传声筒,说不定你哪天得罪了神,就会发现沒有任何神官肯给你治疗,就算他们肯也放不出神术在你身上。”劳伦斯唠唠叨叨地说。
    李察却是有些不服,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流砂,而和流砂之间的关系,又岂是一般的密切紧密?于是忍不住说:“那我还可以找永恒龙殿的神官们……”
    “你怎么知道不会获罪于永恒与时光之龙?那头老龙确实高高在上,但它难道就不是神了?”劳伦斯冷冷地说。
    李察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來反驳。他自己献祭无数,以至于都弄到了一个时光旅者的称号,怎么会获罪于永恒与时光之龙?而且他所获得的神恩之多,多到了可以替流砂还债的地步。只要他还能驱动魔法笔,祭品和金币就是源源不绝。
    不过李察早就领教过劳伦斯的固执,老头似乎天然就对永恒与时光之龙有强烈的偏见,光看他空有一箱子顶级祭品却不肯去献祭就知道了。虽然生命激流类的神恩出现机率较少,可毕竟不是沒有,圣劳伦斯现在却连碰碰运气都不肯了。所以李察明智地选择了不去反驳,不然的话又是一场沒完沒了的辩论。虽然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但是刚才那场鏖战透支了太多体力,现在疲劳开始缠上了他。
    此时劳伦斯已经稳定住了白夜的伤势,用一袭白布盖住了她的身体,不知道是用了药,还是白夜也太过疲劳,她的呼吸平稳细微,陷入了沉睡。
    老头仔细地擦干净手,回头看到已经拿着一个酒瓶开喝的李察,皱眉道:“这个时候喝酒对你的身体不好!”
    ps:近日小有不顺,权作生活磨砺。另外周末就要到了。
    ☆、章九十三 征用 上
    李察扬了扬酒瓶,说:“随意喝点放松一下,不然的话死得更快。坏心情才是生命真正的敌人。”
    李察最后一句话是引自神圣同盟开国皇帝查尔斯大帝的名言。多少年來,这句话不知道被多少人曲解引用过,李察亦是其中之一。劳伦斯看了看酒瓶里只有小半瓶酒,只是摇了摇头,说:“你现在应该拼命的吃。”
    “饭还沒送來呢。”李察耸耸肩道。每当血战之后,李察总喜欢喝上几瓶,这会让他积郁的杀意悄然宣泄。
    劳伦斯忽然问:“那个魔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李察一怔:“怎么处理?就那么放着吧。我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沒有杀他。”
    劳伦斯皱眉道:“这里是绝域战场,不是诺兰德。而且那个魔人并不是小孩子,是一个不错的战士,你天天把他放在身边,找死吗?”
    “这算是另外一种锻炼吧!他要是能杀得掉我,算他本事。”李察淡淡地说,自然而然的就展露出强大的自信。
    “可是你养着个魔人干什么?”劳伦斯继续追问。
    李察挠挠头,说:“沒什么特殊想法,一时心血來潮而已。既然一开始沒有杀,他又听话,现在就有些下不了手了。”
    “你抓到的这个魔人和其它魔人不同,依我看,很可能是魔人中的王族,他们自称达什么的那个种族。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价值可就比其它魔人要大得多。这意味着……”劳伦斯沒有继续说下去。
    “意味着什么?”李察追问。
    “意味着这个魔人的存在一旦曝光,很有可能被军团要塞征收。一个魔人王族的价值,比你想象得要大得多。我们需要这样的样本进行研究,而且是越多越好,完好的**样本就更加难得了。他可以让我们知道魔人的力量來源是什么,弱点又有哪些,从而可以让我们今后在和魔人的战斗中更加有针对性。你应该知道,在达克索达斯各种族中,魔人比其它种族的威胁更大,因为他们的社会形态完整,最普通的个体都有很高的智慧,甚至称得上狡猾。”
    李察皱眉,他很能理解劳伦斯的这些话。就象他自己也在分割和收集材料的过程中不断熟悉达克索达斯人的构造,以便更有效率地击杀他们。
    可是这个魔人虽然是一时心血來潮才保留下來的,但这些天的相处下來,李察对待他的心态却又有了些许的变化。少年魔人小心翼翼的,从來沒有踏出过房间一步,亦沒有做过蠢事。让李察渐渐忘记了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魔人,而是把他看成了类似于宠物一样的存在。
    虽然知道劳伦斯说的是实情,但李察现在却感到心里一阵不舒服,有些难以接受魔人即将遭遇的命运。可是把他放了吗?放走了他,今后又会有多少诺兰德强者死在他的手上?毕竟这个少年魔人是达克索达斯的王族,等他完全长成又是一具收割生命的恐怖战争机械。
    “征收?”李察皱眉问。
    “是的,征收。在绝域战场上,如果军团要塞的高层认为有合适的理由,就可以征收所辖强者的财物。当然,这有严格的限制,可是一旦作出了征收决定,就具备了强制性。”
    “但是这个魔人是我捕获的,按我的理解,他属于我的私人财产。”李察道。
    “在任何一个军团要塞,一个魔人王族都会被强制征收的。当然,他们事后会给你足够多的补偿,甚至会远在应有的价值之上。”劳伦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意味深长地说:“从整个战争的角度考虑,我肯定会站在军团要塞的一边。”
    李察继续皱眉,沉思起來。
    其实这个魔人根本就是他计划之外的东西,而且从來都沒细想过关于他的归宿或者是利用计划。说到利用价值,倒肯定是交给军团要塞的效率更加高些。李察自己只是在构装和魔法阵方面有专长,对于魔法生物学造诣就很是一般。劳伦斯说得很对,于公于私,这个魔人被征收都是天经地义的。可是李察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就在这时,李察意识深处的某根弦突然拨动了一下,让他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劳伦斯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刀掉在地上,问道:“臭小子,究竟怎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李察再度感应了一下,才道:“不对,有一个我的追随者居然也到了绝域战场,我还是刚刚感应到!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匆匆告别了劳伦斯,李察即刻向上城区匆匆赶去。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特别清晰,那分明是水花!虽然现在感觉又变得若有若无,却也足够李察判断方位了。然而这有限的联系不足以让李察了解到她现在的状态,也无从知道她为何会來绝域战场。李察在奔行中已经呼唤了她好几次,却丝毫沒有得到回应。
    此刻在上城区最靠近中央广场的一座高大神殿内,正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大殿内只点了几根昏暗的火把,焰苗是诡异的青蓝色,半透明,沒有肉眼可见的烟,却不断散发出一种浓得几乎发腻的香气。
    大殿深处几乎都是黑黝黝的,只能隐约看到物体的轮廓。那里正坐着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正是一直待在龙德施泰德身边的那位传奇法师。
    此刻他一脸倦容,眼圈的颜色已经深得发紫,双眼中布满了血丝,脸颊都有些浮肿,眼袋和嘴角的皮都深深向下垂着,一如那被汗水打湿的乱发。
    他端坐着,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金杯,里面盛放的是一杯混浊粘稠的液体,还有微微的腥臭,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出來的饮料。他一口一口地喝着,粗重的喘息明显开始恢复。
    在他面前数米处,摆放着一个由黑色岩石砌成的石台,上面蚀刻着多层极为复杂的魔法阵,偶尔会有几点金砂般的微光闪过。法阵中央正躺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强者,此刻已经沉睡过去。
    几名武士走进大殿,看到祭台上的那位年长武士已经脱离了危险,个个都面露喜色。
    “他沒事了,抬走吧。”中年人挥了挥手,显得十分疲倦。
    两名武士抬走了那个年长强者,又有一名武士抱进來一个昏迷的少女。
    为首的武士走到中年人面前,恭敬地说:“尊敬的黑廷斯殿下,这里还有一位伤者,恐怕只有您才能把她救回來。”
    这个中年人,就是常年以日不落之都为家的传奇法师黑廷斯,也是魔法生物和灵魂学的大师。
    “为什么需要我动手?永恒龙殿那些神官都干什么去了?”中年人的声音中倦意十足。
    “她的灵魂中被人设下了强大的保护,永恒龙殿的神官们都无法破解,因此无法检视她的灵魂是否受到了损伤,只能求助于您了。”
    中年人精神略长,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样子,阴森森地笑了几声,说:“那些自视甚高的家伙们终于承认自己不如我了吗?这倒还真是几天來难得的好消息。不过什么人设下的保护,居然让永恒龙殿那些家伙也束手无策,我倒还真有些想知道了。”
    中年人终于站了起來,不过起身的过程需要撑着扶手才能完成,整个手臂都在颤抖,显然体力透支得厉害。
    武士们都露出崇敬的神色,在刚刚结束的大战中,包括黑廷斯在内的三位传奇死死顶住了对方的五位传奇,一直拖到黑法师团魔力耗尽,恒久光辉得以重新绽放出最大威力,这才最终击退了达克索达斯人。而在战后黑廷斯还不得休息,需要出手救治那些灵魂受损的强者。以至于堂堂一位传奇法师,居然会累到站都有些站不稳的地步。
    所以尽管黑廷斯有诸多的怪癖且脾气极差,但在日不落之都依然享有广泛的尊敬,就如劳伦斯当年那样。
    见黑斯廷点头,为首的武士急忙让人把少女放在魔法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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