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恶少忽然满脸红晕,从来都是他抢别人,可还真是没被人光明正大的抢过呢,他娇羞的看了眼面纱对面的人,原来“被人抢”的滋味如此美妙。
    “说什么抢,只要你跟着少爷我,我的就是你的..” 纨绔子弟的高人一等、盛气凌人一时间灰飞烟灭.....
    手底下小子们见自家少爷忸怩的姿态,心想:少爷这回醉得不轻呀.....
    帷帽下,白衣女忍住不动手揍人,挑了挑眉,“听说你很有钱?”纵然口气里挑衅的味道十足,但是张公子依然觉得这声口儿好听得发腻。
    连忙应声,“穷的只剩下钱了。”
    “那给我吗?”
    张家小子点头不迭,生怕自己白送对方还不要,“给给给....”
    白衣女扬声道,“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风吹过,微微掀起白纱一角,女子的容貌一闪而过,却依旧让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唯有眉心一捧妍丽的莲,风姿绰约、清而不妖,叫人过目难忘。
    “嗳,不用客气,想怎样都....啊--来人啊--”话音未落,不知道哪里突然冲出来一群叫花子,手脚那个利落,活脱脱的饿死鬼见着了满汉全席,犹如蝗灾过境,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个穿金戴银的富家公子哥扒成了一只赤条条的白斩鸡。
    整条大街都哄然大笑。
    张明凤的世界地动山摇,被小厮连拖带拽的拉着跑了。叫花子们在人群里穿梭,乱成一片,小厮们差点衣衫不保。
    等卖身孤女反应过来的时候,救命恩人们已经四散离去了,想谢恩却找不着人。
    青山馆二楼靠窗的位置,萧弁萧丞相嘴角含笑,将街上的闹剧尽收眼底,“小把戏。”他把玩着手中的酒盅,“这下,茶馆里又该热闹几日了。”
    周宗凡接话,“明日朝堂上又该有官司扯了。”
    相爷搁下手中的酒盅,“张家小子自愿给人抢,整条街都听见了,他跟谁扯官司去?张老儿有的头疼了。”
    周宗凡一本正经的点头,“那丫头心黑。”
    萧弁勾唇,目光放的长远,“适者生存,心黑的人才活得长久.....”
    ☆、和尚也诓人(捉虫)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中书令家的公子被一群乞丐当众扒了衣裳,理由竟是因为强抢民女,这桩丑闻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时间传遍了大街小巷,沸沸扬扬格外热闹。中书令张有功在朝堂上本也是个人物,可他儿子这出闹剧,叫他丢尽了脸。
    下了朝,萧弁双手笼在宽大的衣袖里,步伐稳重的挪到了张有功身侧,满是“感慨”,“唉呀...现在这年轻人办事就是浮躁啊。张大人日理万机,家事上难免疏漏了些。当真是为我大汤鞠躬尽瘁呀。可歌可泣,可歌可泣!”
    张有功停下,睨他一眼,“丞相何意呀?”
    萧弁一抬眉,假模假样,满脸惊讶,“咦?张大人没听说吗?那日扒令公子衣裳的罪魁祸首可是个年纪小小的女子呀。”忽然又一拍脑袋,“啊,瞧我这记性,听说张大人已经派人出去抓....呃寻找此女了。”自己还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令公子确实需要寻这么...这么一位敢作敢当的女子为妻。如此一来,贤妻在后,令公子日后必有作为。”
    张有功着实气不过,想他堂堂三品大元竟被一群无知妇孺戏弄至此,这口气怎么咽得下?私底下动用兵丁搜捕那女子确有其事。萧弁与他平日里就不对付,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自然要拿出来挤兑他一番。
    张有功竖起了浓眉,“萧丞相如此关心老臣家事,老臣惶恐。您还是先操心操心各国进贡的事吧,揽月国几十名献女前些日子已经抵京,陛下年幼,不知丞相这次又要如何处置?擅自消化吗?老臣先走一步!哼!”
    萧弁望着张有功气急败坏的背影,说话不急不躁,“张大人你误会了,本相不关心你的家室。毕竟本相是正人君子。”言罢,轻嗤一声,“老匹夫。”
    大汤朝幅员辽阔,先帝早逝,新皇年幼,大权几乎全部落在了萧弁的手中,尤其萧弁还是幼帝的舅舅,如此一来萧弁更是皇亲国戚。不能不说,他是个很有野心的政治家,近几年在他的治理下,大汤逐年扩张,大有将周边小国纳为己有的趋势。是以,吞并战争持续,战火连连,不断地有小国前来臣服。但也因此,萧弁屡次遭到刺杀。
    战火在前线四起,京都内除了进进出出的铁骑,百姓的生活尚算安稳。当阳峰上,碧绿连天,摩诘寺若隐若现,与繁闹的城内相比较,长长的石阶向山巅延展,诵经的梵音随着祈福的香烟缭绕升空,俨然就是一处人间空灵地。
    有一人穿行在山间树林,帷帽下隐隐约约透出年轻的容貌。今日是罗聚宝的十年祭日,十月找了处溪流载落花的地方祭拜。酒杯随着溪流走,也不知道她那粗手粗脚的爹爹会不会欣赏曲水流觞的意境。祭拜过后,十月心情有些沉重,她仰头,目光追着太阳的方向,“十年了啊....老爹你是不是早已经投胎了?我都记不清你的样子了,但你欠我的桂花糖我还记得。有空的话,梦里带几颗给你闺女吧,小时候的味道还真有点怀念。”
    重新戴上帷帽,留给山间树林一抹寂寞的背影,每年祭日她都要提醒罗聚宝:投胎的时候要睁大眼睛,找个太平地儿,投个衣食富足的人家,不要再穷的响叮当,买壶酒都要扣扣索索好几天....
    她走着走着就遇到了这座寺庙,顺着石阶往上看,庙门高筑,梵音阵阵,庙前还有个半人高的小沙弥拖着扫把打扫落叶,东一下西一下,扫得相当不专业。
    “摩诘寺...”因为十年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家变,罗十月从来不信佛。倘若佛有慈悲,因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爹爹倒在敌人的刀下?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众生疾苦视而不见,算哪门子的慈悲?都是世人自欺欺人罢了。十月从未踏足过佛门,也没想过要双手合十拜哪一路的神佛菩萨,求佛不如求己。求佛吃一肚子烟灰,求己说不定能吃一顿饱饭。这么来看,还是求己靠得住。
    正要转身离开,蜿蜒的石阶上忽然冲过来灰扑扑的一团,童音里混着囔囔的鼻音,莽莽撞撞,身后还不忘跟着一只秃了毛的扫把,“施主--施主要拜佛吗?”
    小沙弥一口气蹿到十月身前,呼哧呼哧喘着气,引得小胸脯一耸一耸的。红扑扑的苹果脸上笑得一脸“有所企图”,十月皱眉,觉得这小光头眼眶里嵌了两粒黑葡萄,能不这么热情的看着她吗?
    她本能的想拒绝,“我不......”
    谁知小沙弥热情高涨,十分自觉的扯着她的衣袖往庙门的方向拽,活像是拉客的,“来吧来吧,我们庙里的佛祖可灵了,一定能帮您牵一份好姻缘。”
    “你们这是月老庙?”
    小和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大声澄清,“我们是寺庙,供佛的!”
    十月:“???”佛祖什么时候开始抢月老的活干了?
    被强行拽入佛门,香烛的烟火味扑面而来。庙中很是干净,大小佛像随处可见,诵经真音流淌,有香客在佛前蒲团上虔诚的磕头。如果耳边没有小光头的咋咋呼呼想必她有兴趣在寺中走一走。
    “师叔师叔,你看我拉来一位施主...”今天又要多添些香油钱了!
    “弥生,你嚷嚷什么,告诉你多少遍了要戒骄戒躁....”
    十月觉得自己被这小和尚当成了肥羊,大和尚还不许他声张....现在的和尚都这么能干?
    无聊。
    十月转身想走,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朱唇轻启,卷翘的羽睫微微颤动,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她愣愣的看着对面缓步上前的黄袍僧人,他仿佛从佛光中走来,披一身金色恩典,让人忍不住想讨一杯温暖入怀。
    原本咋呼的小光头和大和尚忽然静下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叫了声“师父”、“住持师兄”。
    “阿弥陀佛,施主勿怪,弥生年幼贪玩,如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她发现这和尚不光长得引人犯罪,就连声音都酥酥麻麻。
    十月眨了下眼,走近了仔细瞧,和尚绵长的双眸藏了山高水长的慈悲,这样一双眼睛恍若一捧最美的莲花静静浮在碧水之上,颀长的身子在黄色僧袍的包裹下,冒冒然竟生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十月想,找这样人诵经礼佛、看庙撞钟,更有意思的是他还位居高位,这帮和尚是不是有欠考虑?还是说和尚也需要装点门面?
    就算隔着白纱,年轻的住持也知道眼前的香客在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他,这多少有些于礼不合,礼貌性的提醒她,“施主?”
    十月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我们是不是见过?”
    如果在大街上遇见个男的,头一回见面他就凑上来问: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这人基本就被认为是在耍流氓。
    如果在大街上遇见个女子,见面就问:公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这女子基本就被认为是心生倾慕或者不正经。
    但...一个说话毫无温度的女人拿这话去问一个早已超脱红尘的和尚,怎么看怎么不配套。旁边的小和尚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院中只剩下这两个人。
    黄袍和尚念了声佛号,摇摇头,“阿弥陀佛,施主声音陌生的很,应该是不曾见过。倘若有幸见过面,贫僧定会有印象。”
    十月上下打量他一通,点点头,“那大概是你长了张大众脸,容易被认错。师父法号?”
    怀觉念了声佛号,客气又不失疏远的回道,“贫僧法号怀觉。施主若要礼佛可往殿中....”
    十月忽然掏了掏耳朵,打断他,“你平时说话都要加个啰嗦的前缀吗?”说完,像模像样的学他双手合十,身体前倾,口中缓缓吐出一句,“阿弥陀佛....”
    怀觉嘴角含笑,他笑起来很好看,两条长眉服服帖帖的放平,深邃而绵长的眼眸倒映着罗十月的影子,不自觉得十月也跟着扬起了眉。
    怀觉笑着摇头,“许久没见过像施主这般有意思的人了。只是,出家人以诵经念佛为本业,念佛念佛,唯有时时将佛念着,方能做到心无尘埃,六根清净,如何能将这一声‘阿弥陀佛’弃而舍之呢?”
    十月反驳一句,“冠冕堂皇。”
    她转过身去,身后是供奉佛祖的正殿,不少人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向佛诉说自己的意愿或者求取内心欲望,香火很是旺盛,她隔着缭绕的香火望向佛祖半垂的双眼,问,“灵吗?”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怀觉。
    怀觉的目光越过十月的头顶,隔了很久,听到他说,“心诚,则灵。”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跨越千山万水而来,又渗透进袅袅的烟雾中,然后温柔地钻进她的耳朵。
    帷帽之下,十月轻笑,心道:和尚真会诓人,战火连天,芜水国的臣民时时刻刻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们向佛求生的心可是赤诚一片,怎么不见大汤撤兵呢?
    可见什么求神拜佛都是糊弄小老百姓的,连和尚也不是正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你们觉得《娶个和尚做夫君》《师父,别装了》《和尚,别装了》《宠夫之道》哪一个做书名比较吸引你们?我这个书名废苦恼好几天了,帮忙指条明路吧(┬_┬)
    ☆、献女千里雪
    外围小国,国小民穷,但算盘打得响,向大汤进贡的三个小国家中有一对半是送了大量本土出品的美人进京,王座之下什么最不值钱?人!
    金银宝器够撑门面就可以了。大汤的小皇帝年仅八岁,萧丞相一手遮天,这些个精装上阵的美人是进贡给谁的一目了然。萧弁扫了眼底下人呈上来的献女名单,没什么兴趣,甩手丢到一边,“挑几个送进宫,剩下的,文武官员有需要的,随意。”
    负责接待来使的官员拿起被萧弁丢在一边的献女名单,欲言又止,杵在原地不上不下,“....相爷,揽月国使者特地说明他们带来的献女就是献给您的,您这...分给其他大人们....”
    萧弁许久都不曾说话,那官员大着胆子抬头请他示下,却看见萧弁斜靠着身子,正眯着眼,以一种危险性的目光看向门口。周宗凡也顺着他的目光追过去,只见议事堂门槛角落里,有一尾红色裙角在晃动....
    那官员与周宗凡相视一眼:这......
    这是谁...长了颗熊胆。
    外面那人大概是因为突然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开始着急,裙摆现出的面积逐渐增大。大有恨不得探头出来一看究竟的意思。萧弁垂着眼皮,手里掂量着一只快要喝净的茶盏,一颠、一颠,瓷器撞击的清脆声在可闻落地针的议事堂里格外突兀....
    突然,“啪啦--”一声,那完美品相的茶盏突袭门槛之后应声而碎。门外的人吓了一大跳,提裙就想跑,却在掉头的一瞬间撞上了神出鬼没的周宗凡。周宗凡面无表情瞟了她一眼,再看远处,本应在此处当值的侍卫,双人成行,站在檐下。房里萧弁的声音传来,“再敢犯一次,小心你那双狗耳朵。滚!”
    “奴...奴婢不敢了,不敢了。”刘氏带着两个丫鬟正要滚,却听见里面的爷又发话了,“将她身边那两个混账东西连同今日当值的,各打十板。”
    两丫鬟第一时间跪倒在地求饶。
    “....啊?”刘氏一听就瞪圆了眼睛,可也不敢进去,只能隔着门槛试图挽回一下,“可,可是她们打伤了,就没人....替奴婢打理日常了。”她本来想说“伺候”,但在萧弁面前没敢提这个词,她自己都只是个侍妾。
    特制的木杖,一下一下拍在人身上,与肉体碰撞的声音又闷又钝,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外面有人打板子,里面接着谈事情。
    萧弁一脸失忆,“方才说什么了?”
    “呃,揽月国献女。”
    萧弁按了按太阳穴,起身,一脸和颜悦色,“嗯。” 然后负手走人,动作连贯。留下懵懂的小官,眼睁睁看着萧弁消失在眼前。
    “嗯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那就是同意?那就是同意。
    手下人办事利索的紧,隔天丞相府就添了三十个女人,并且个个细腰长腿塞貂蝉,三人成列十人成行,三十人一一排开,萧弁眼前一时间姹紫嫣红,春意盎然,场面可比皇帝选妃,后院侍妾如临大敌。
    “贵国国君真是大手笔,全国的美人都在这儿了吧。”相爷站起来双手抱臂,右中指不停的敲打左臂,在众献女间踱步,偶尔遇见长相对口味的甚至会出言挑逗,活灵活现的纨绔子弟,与白日里的“冷酷到底”相比实在不知哪一面才是他本色,就像此时,他又一副我穷呀没办法呀的模样,“可惜呀,本相屋小宅陋,自己个儿都捉襟见肘,吃糠咽菜美人未必愿意,所以,留不住各位呀。这样,本相承诺,一定替各位寻一个好归宿!让各位不辱使命啊。”说完左右手一合计,这事儿就这么“勉为其难”的定下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不屑的,“放屁。”
    一旁侍奉的下人侧眼过去。周宗凡也不例外:博眼球的新招数?
    萧弁被很多人骂过,甚至还有人要杀他呢,被骂不稀奇,但被“贡品”骂还是头一回。萧弁觉得新鲜,笑不及表里,他踱步着倒退回去,吊儿郎当地对上那名献女的脸,像是被她眉心的盛开的莲花吸引,越凑越近,越凑越近,脸盘慢慢下移,两人的睫毛几乎要凑一起打架了。眼前女子身着拖地烟笼裙,这次没有白纱遮面,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额前垂着的水晶珠轻轻摇晃。精心描画过的眉不似柳叶儿柔婉,眉心一捧莲花反倒衬托出一种秀气的英姿。若不是她方才的态度有点嚣张,萧弁大概会有点想要留下她的想法。四目相对,如果目光可以发出声音,这会儿一定响得噼里啪啦,伴有火药味。
    过了半晌他才有动静,身体回笼,萧弁凉凉的道,“是你呀?”
    十月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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