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明说,却叫人一眼看明她们俱是一条藤上的,虽不能一荣俱荣却能一损俱损,由不得贤妃和四皇子不信。木容也不拖沓,从袖中抽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四皇子登时双目生光。
    “四皇子如今所缺的不过是支撑罢了,这天底下哪有钱买不来的?况且三皇子也并非嫡枝,和四皇子实在是一般无二的人罢了,谁继位不是继位?总归还是炎朝简姓的龙脉!民女愿支撑四皇子打通人脉,铺平称帝之路!”
    那是万两一张的银票,共是二十万两,足够四皇子将几个手握兵权的大小将军收为麾下,一番话又说得贤妃和四皇子血气翻涌,仿佛皇位就在眼前伸手即得。木容见此趁机又上:
    “只民女总怕此事行的不周传到圣上耳朵里,凭白添一个图谋不轨之罪。”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故而总觉着心里不大安宁。”
    贤妃也是烦恼,木容便做沉思状,似想起往事来极为惋惜:
    “倒是听说先帝在时曾打过一块令牌,可号令我炎朝百万军士,只可惜当年东宫大火,那块令牌大约也随瑞贤太子一并长埋地下了吧。”
    说着自觉可笑的异想天开起来:
    “倒不如悄悄去挖挖东宫那块地,保不齐找出了那块令牌,娘娘和四皇子还有什么可愁的?”
    她故作笑话,眼角却将贤妃忽然的沉默看进了心里。
    贤妃十数年荣宠不衰,有些事尽管知道不够细致,却也总能捉住些蛛丝马迹,她点到为止。那一句太后已然隔靴搔痒,贤妃本不是太过聪明之人,而即便贤妃忍下了,四皇子也未必能耐住。
    只消借他们的手把穹天令从上清殿密室取出,余下便水到渠成。
    见贤妃和四皇子忽然心事重重,木容不再多话,本想要将云深判投四皇子左右逢源之事传给三皇子,却又觉着一个不慎反倒引人怀疑,不若先行放下,再寻时机告诉。而眼下最为重要的便是尽快将三皇子扶持起来,激得四皇子不得不兵行险招。
    耐到第二日回程,木容特叫莲心假装不经意露出破绽,三皇子现下自是也紧盯四皇子的,连带此行她的一举一动也必然不会放过,及至回到上京,封赏旨意已下,木容入宫谢恩,圣上不知是随心还是特意为之,竟将缴收回的襄国公府充作诚谨郡主府,木容也似不经意,欢天喜地便搬迁如府。
    倒是不多几日后,石隐埋在宫中的眼线也终摸进了秘牢,他的消息总算从宫里传了出来。
    ☆、第一二四章
    虽不能接近对话,却总也能远远隔着看见,眼线传出的消息石隐如今尚算安好,大约圣上还未问出想要的答案,只是耐性却渐渐消失,随时都有斩杀可能。
    石隐也算将圣上的心性摸的清清楚楚,将他的本性多疑利用的彻彻底底。
    苏凉月也算上路,一来二往竟套出了梅千云的话,梅千云大约是见识过她那旧相识如今的心狠手辣,十几年前吞了周家家产又杀人灭口,之后许多年里倒是不多打家劫舍,但只消动一回手便必不留一个活口,也唯有前次她们入京途经错将木宁掳走,要了他们木家全数家当才算是完完整整的把木宁放下了山。
    可这一次朝中动了真格,竟遣了静安侯前往剿匪,领了八千精兵不说,还叫地方协从,便写信给她叫她疏通退兵,可将木家家当全数还回。
    莫说如今木家是丁点本事也没,即便是木成文未曾辞官前,这样的事也是想也不敢想的,本想不予理睬,谁知那贼人竟是不肯放过,一来二往不住威胁,只说若不相助便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杀她全家陪葬。梅千云惊怕万分,只得回信缓和细说缘由,可那贼人仍旧不依不挠,逼得梅千云不得不提起几十年前的旧情,只盼看在旧情和十几年前牵线令他谋了周家近百万银钱的份上放过她。
    苏凉月手握坐实梅千云罪证的信件便一刻不缓交到了上京衙门,如今整个炎朝最紧要的自是石隐这二殿下幼子落网之事,百官担忧不知他身后是否还有余孽伺机而动使得朝堂动荡,可除去此事后,自是剿匪之事才最为重要了。
    上京衙门府尹是三皇子一派,此消息自然最先传到了三皇子手中,三皇子正为受牵连失了圣宠一事烦恼,这消息到手便连夜入宫觐见,剿匪处传回的消息又是铁桶一般不易攻上,已耗了多日,圣上不愿分心,便将此事全数交在了三皇子手中处置,三皇子得了差事不过刚一梳理,勾拿了梅千云审问,却也忽然意识此事将要牵连云深,便踟蹰起来。
    这时机倒是刚刚好,三皇子因事出后云深几次登门谢罪,舌灿莲花只说因再三谏言不纳他方才出此下策,况且他不张口赵出和木四也总要闹出此事,由他来做得了赏赐总还对三皇子好些,再者倘若等的时候渐长再闹将出来恐怕更为不利,这才渐渐缓和了些。木容便把贤妃有心为云深和她撮合婚事的事散布了出去,到底贤妃提此事时尚有内侍宫婢并慈光寺小和尚侍奉,并不算十分隐秘。三皇子得此消息,只消略一思量自是品出其中味道,那些疑虑便全数打消,很是仔细的审起梅千云的案子来。
    倒是雷厉风行不过两日便将梗概审了一个仔细,连海棠也前往作证,梅千云母女勾结山贼掳掠百姓,就连旧峦安太守木氏阖府上京路上遭劫也是这位云大人的夫人勾结,意欲陷害现下的诚谨郡主当时的木四姑娘,却一个不甚将自己牵连进去。
    一时间众人恍然,这位前番才引得怜惜的云侍郎夫人竟是因此才能在山贼窝里过了一日夜还能安然下山。
    云深却是因此而再度遭受连累,只是木三被拘拿受审后,他竟也未曾休妻,倒也叫人赞叹了一番。
    而三皇子也因此事办的精妙重又得了圣上欢心,反倒四皇子却连番不顺,才从木容手中拿了钱去疏通,也算是谨慎,先没拿着朝堂中的大人物下手,只捡了几个小的试手,谁知三个里有两个都将钱匣子送禀了圣上,引得圣上勃然大怒斥责本性阴私上不得台面。
    贤妃便先慌了。
    她和贵妃相斗十几年,历来靠着得宠总能将位份在她之上的贵妃踩上一脚,可她再蠢钝也总知晓后宫中只有子嗣傍身才算长远之计,只是可惜,她这般承宠多年也未曾有个一子半女,如今年岁渐长产子更是不再可能。圣上又是个子嗣不丰的,除了元后曾出的长子夭折后,也只剩了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六皇子而已。
    五皇子六皇子尚且年幼不提,且生母俱在,一个为嫔一个为妃,虽不受宠却也是抢不走子嗣,也只剩了这四皇子一个无母低微的,也总好辖制。她本想的也不多,认了养子将来能有个依仗就好。
    可如今也算和贵妃同三皇子撕破了脸,倘若三皇子得封太子再而继位,贵妃为太后,那她往后就如那日在慈光寺里木容所说,必不会有好日子可过。
    她权衡再三,四皇子屡屡上门哀求游说,总算咬牙打定了注意,眼下唯有一条路可走,便是调兵遣将把三皇子先置于死地,没了三皇子,圣上无人可选,有她的宠爱相助,四皇子必能继位无疑。
    既打定主意便要即刻下手,圣上着三皇子几日后带着梅氏母女前往助攻剿匪,此时出些事最是自然不会引人注意。
    只是调兵遣将,既要心腹,还须得有兵符可用。赵出在剿匪,又是心腹,可他到底是三皇子麾下旧臣,保不齐临阵倒戈,若有那穹天令在手,赵出自觉四皇子必要继位,也就忠心耿耿了。
    木容人虽在宫外,眼线却是日日传讯回来,三皇子忽然得了差事协同剿匪再度重用,四皇子又因买通官宦受了斥责,贤妃宫中忽然静寂下来,她便忖着时机差不多了,将玉瓶儿配好的药交了出去,叫小心给圣上下在饮食中。
    玉瓶儿得了洺师叔真传,只用补药就配出了叫人嗜睡的药,莫说诊察,便是内官试毒也是查不出。究根结底贤妃是替她行事的,她总得铺好道路。
    贤妃自是刚仔细斟酌出了可行的法子,那边便从上清殿传出近来圣上休憩良多身子大好,甚至到了这般年岁已然不太热衷之事也忽然来了兴致,几个入宫年头不长年轻貌美又出身不俗的嫔御接连临幸,倒叫贤妃打翻了醋坛子,连日往上清殿去大献殷勤。
    虽说近来贤妃不大受宠,可到底身份摆在那里,况且圣上宠了十来年的心里总会存着情意,谁也不敢小瞧了贤妃,只是贤妃醋劲却不小,只消听说了白日里传召了那个嫔御到上清殿伺候,她必往书房内等着圣上,要直到见着圣上方才回转。
    这般连番闹腾了八-九日,圣上竟少见的未曾责罚反倒回转过来,不再招幸旁那些嫔御,除去批阅奏折外,都将贤妃留在上清殿内伺候。
    木容倒是忽然有些明白贤妃的得宠了,并不单单是以色示人,毕竟后宫中哪个妃嫔都是出身不低的,各个身上还背负着母家荣宠,自是费尽心思耍着手段的争宠,可像贤妃这样自觉聪明却实则不足的,有什么心思都能叫圣上一眼看透,反倒轻松自在。自然贤妃母家的庞大也是一回事,只是听说贤妃父亲早已告老赋闲,几个兄弟又不成大器,往事已矣。
    这般又闹腾了几日,足有半月来余,宫中终是传来了好消息。
    圣上大约未曾想过时隔二十多年还会有人记得那块令牌,更甚至笃定那块令牌没有随着东宫大火而毁灭,贤妃倒是没有太废功夫就得了手,反倒叫木容不住唏嘘。
    石隐和赵出花了多少心思都未曾成事,他们所缺的也只是一个圣上身旁的糊涂亲信,加之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竟是牺牲了他师兄弟二人方才造成,最终落在她的手中。
    “令牌已从上清殿书房出来了,是要从贤妃手中拖出再下手,还是现下就动手?”
    木容听罢回报忽然回头往暗中问话,不多时就见阴暗中走出一人,剑眉星目魁伟健硕,竟是赵出。
    “等不及,今夜我便亲自带人下手,后头你再依次行事。”
    木容点头,她也是心急如焚。
    那人却是一顿后忽然又问:
    “可有阿宛消息?”
    木容摇头,木宛已离去近一月,她交代的木宛也果然做到。
    “现下这种时候她还是远远避着的好。”
    赵出沉思片刻,亦是点头:
    “你说的很对。”
    自事出后他一心扑在此生死大事上,偶然也会庆幸,幸亏她当初没有答应,也幸亏他没依着性子强促成那事,否则一个不慎若在牵连她,他岂非死也难安心。
    时间紧迫,他本该剿匪,只是事到如今关头他若不亲自去行绝不安心,制下剿匪计策叫周景炎坐镇后方假扮他发号施令,他匆匆隐匿回了上京,只是终究忍不住还是想要问一问。
    赵出未再多言,趁着夜色遁走,宫中眼线人虽不多却各个有用,这些日子都听着木容号令早已有所安排。
    木容一夜心焦直等到寅时天尚黑沉,才有消息传回,令牌到手。
    她这才算是狠狠缓了一口气,细理了一番思绪,她该预备着见见四皇子了。
    ☆、第一二五章
    自贤妃生辰宴后近一月的时候,褚靖贞再未见过木容,连慧敏长公主在内,仿佛从没听说过木容这人一般,即便是木容受封诚谨郡主的时候也未曾露面。
    褚靖贞心中的气木容明白,她不恨木容牵连三皇子,却恨木容揭穿石隐,即便她也觉着石隐若果然是二殿下幼子也实实在在是逆贼。她这重情义又爱憎分明的秉性再清楚不过,容不得背叛。
    木容备了厚礼往青端郡主府去,是特没先送拜贴,若送了褚靖贞必要避出去不见她。待去到青端郡主府门外才叫莫桑递了拜贴到门上。不过她也是早已估量过褚靖贞的怒气,她果然还是不肯见。
    悄悄叹息一声,看来只能等一切尘埃落定了,褚靖贞的心结才能解开。实在是除了阿宛,也只有褚靖贞才叫她喜欢,愿意亲近。
    又在青端郡主府门外盘桓片刻,忖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叫莫桑赶着马车往另一道街上拐去。
    到了转角停下车,莫槐露了头往外看,待瞧见一顶藏蓝轿子有了影儿,回头便向莫桑摆手,莫桑扬鞭赶马,这马车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哎呦!”
    马车狠狠一顿,倒是实实在在的一阵人仰马翻,木容痛呼一声还没来得及等莲心莫桑等人来扶,就先听见了对面有人扬声大骂。
    “是谁瞎了眼……”
    四皇子更难听的话叫身边一个幕僚给捂住,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矮个子陪着笑:
    “这不是诚谨郡主么?您没事吧?”
    木容倒在马车里,莫桑掀着帘子刚巧露出她来,木容满面怨念只是抬眼看见外头刚刚站起的四皇子,少不得压了下去。
    “无妨。”
    只是腕上一支羊脂白玉的镯子被磕成了两截,她捡起随眼一瞧抬手便丢了出去。四皇子看到眼瞳一缩,目光急急扫过地上那两截羊脂白玉又立即去看木容几个侍从,就见莲心莫桑莫槐三人俱是如常神色,这一下愈发的眼热心慌。
    还是银子少,他要是放上二十万两到那些个将军面前,谁还舍得银子去跟圣上报禀?
    “四皇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撞坏了?”
    木容用帕子半遮了脸,这厢轿子马车相撞,几个轿夫大约伤的不轻,引得一众百姓围看,四皇子一怔回神,赶忙笑道:
    “没事没事!”
    只是走两步却拐着腿嘶的抽气,不觉尴尬。倒是刚巧一旁就是惟和楼,木容叫莫桑赶忙去知会一声,便打了眼色示意四皇子先往惟和楼去歇着,叫下人整理。
    山羊胡赶忙扶着四皇子随着木容往惟和楼去,临近晌午一楼散客正是热闹,连二楼厢房也都人满为患,谁知去到三楼竟僻静的很,小二引着直到尽头那间,推门而入。
    四皇子这一进门不免又是瞠目结舌,他也到过惟和楼不少次,至多也是二楼厢房,听闻三楼是少人能上的雅间,只他没想到惟和楼竟这样富贵,雅间里摆着琉璃屏风玉石摆件,连桌子都是上好金丝楠木,样样价值成千上万。
    “这是我姑娘包下的雅间,嫌弃惟和楼装扮俗气,桌椅摆件俱是从府中搬来的。”
    莲心绞了热帕子递上就赶忙笑着解说,四皇子接了帕子听的眼皮发抽,只慌张笑笑。
    却转眼见木容面有愁色,忙着去问,木容便叹息一声说了今日求见褚靖贞遭拒的事。褚靖贞是一贯得脸有身份的,四皇子从前卑微,如今也秉着从前习惯不敢评论,只笑着宽慰:
    “等那逆贼死了,慢慢也就好了,青端郡主心中总明白,你不告发总还要别人,倘若一个不察叫那人颠倒乾坤了岂不更糟?”
    木容一听他话却是陷入沉思,半晌抿嘴去笑:
    “四皇子殿下说的不错,他死了自是万事都好了,只是可惜上回我怕的手软……”
    说一半又拧眉思量:
    “圣上留了他近一月了,能问出来的大约也早该问出来了,可事到如今还留着是怎么个意思呢?”
    四皇子叹息一声,却笑笑没再接话。圣上心里想的众人心照不宣,无非是怕不知石隐底细再闹出大事来。
    木容思量片刻便道:
    “若是故意当众斩首,他真是二殿下幼子的话,那些余孽知晓必会前去营救,不就能一网打尽?倘若他只是棋子,可到底挂了二殿下幼子的名儿,这一杀了,逆贼可就没什么由头兴风作浪了。”
    山羊胡一听登时两眼冒光,惊喜瞥向四皇子,四皇子这才渐渐缓过来,喜不自胜:
    “四姑娘果然聪敏!”
    木容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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