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月蓉怎么也想不到她为羽国立下的功劳,还不如一位农女三言两语有力,且对付她的还是她的亲侄子。
    卫月蓉既恨又气,可她一介妇人,又在这些大佬粗似的羽国人面前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初她也是为了报复纪卓航,才出此下策,乘林氏上香的途中把人掳走,却怎么也想不到纪卓航会为了林氏,丢下整个营州百姓不顾。
    越是这样,卫月蓉越是恨他们,只能借羽国之力再报复回去。
    两天后,卫月蓉寻到了新的府邸,决定即刻搬出去。
    杏雨得到消息,看着两个小丫头还在不停的为各自的主子争吵不断的时候,她偷偷的瞅准了一个机,离开客院,去了主院。
    再次见到杏雨,云小花不得夸她心思缜密,万事想的周到,三言两语就把卫月蓉给说服,三人还因此安然的留下了性命。
    卫子谋刚走,云小花乘着这个机会,拉着杏雨的手走入内室。
    小床上睡着白白胖胖的孩子,睡的很沉。
    云小花把孩子抱起,紧接着给孩子脱下外裳,只露出薄薄的中衣,云小花拿出一根长长的布条,撩起杏雨的衣裳,直接把孩子绑她身上去了。
    杏雨一脸错愕的看着她,“云娘子,你这是作甚?”
    云小花把孩子绑好方抬起头来,“杏雨,孩子我已经喂了药,中途不会醒来,今日卫月蓉要出府,你一定要想办法跟随她出去,孩子就托付给你,你一旦出了府,就寻机离开,往幽州去,找纪府世子妃奚氏,寻求她庇佑。”
    云小花一边说一边麻利的为她整理衣裳,遮住孩子。
    杏雨却是焦急的问道:“云娘子不和我一起走么?”
    云小花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有我在,你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卫府,卫月蓉才不会对你下手,我的孩子就交付给你了,记得出了府就离开卫氏,若是被她发现了孩子,以她如今对我的恨意,必会对孩子下狠手。”
    “云娘子……”杏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云小花推了出去。
    “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记住我的话。”
    杏雨带着孩子走了,云小花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卫子谋接到近侍禀报,怒气冲冲的来到扣押卫子晋的院子,院子里的角楼,四面墙壁不通风的暗室里,吊在悬梁上的卫子晋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根松散的绳子,上面还有血迹。
    卫子谋一脚踢开眼前的凳子,怒问:“四面都是墙,只有一扇小门,你们这么多人守着,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那他是如何逃跑的?若有瞒报,杀无赦。”
    众兵卫吓得跪倒一地,守门的头领是卫子谋的心腹,他跪在他膝前,面色灰暗的回禀:“昨夜是末将镇守此处,整夜未曾分心,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五更时分,例行检查时,室内已空,于是派兵卫封锁卫府大院,却无意间发现此院接连隔壁一座小院,待末将清查时,发现小院曾有人来过,多半是接应的同伙。”
    “事后末将又回暗室,四处查探,却未发现地道。”
    “没有发现地道,你们守着大门,卫子晋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让我信鬼呢?”卫子谋一脚踢开他,气得在原地跺脚,又踢了几脚凳子,真恨当初不一刀宰了卫子晋,若不是想着折磨两日后留着他一条命给云氏看一眼,彻底绝了她的心思,否则也不会留他这么久。
    卫子谋在原地来回踱步,接着转身出了大门,往主院去了。
    卫子晋爬在床上,丘乙为他上伤药,孙玉却站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公子,当初我就劝你把云氏母子送去幽州,你偏是不让,如今你自个儿差点死在这营州,要如何护得住他们。”
    疼痛使卫子晋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强忍着痛,睁开眼,侧首望向孙玉,说道:“她的脾气有些不好,我若是啥也不说把她送去幽州,她必会恨我,我若是说了,她又凭白担忧,也怪我料错一步,怎么也没有想到卫子谋会在里面,他与我的过节不是一天两天,也因为有他在,她应该是安全的。”
    他说得这么轻松,心里却不知滴下多少滴心头血,想起卫子谋看小媳妇的眼神,那温柔眷念的模样,心里就醋的很。
    孙玉被他气笑,“你处处为云娘子着想,可曾想过自己,若是你真的死了,她会不会就顺应天时跟了卫子谋那奸贼?”
    “孙玉。”丘乙忍无可忍的喊了他一声,目光瞪向他。
    孙玉闭了嘴,他在卫子晋身边,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心。自从公子娶了这位农家女,公子就开始不果断了,事事以她为重,连自己性命也不顾。
    许久,卫子晋答:“她不会的,就算会,她也是有苦衷的。”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侧过头去,接着闭上了眼睛。
    丘乙看了看卫子晋,接着扭头再次瞪了孙玉一眼,明知道公子心里有一个疙瘩,生怕云娘子离开他,处处小心提防,孙玉却在这个当口去挖他心口,不是叫他的心更加乱了么。
    孙玉泄气的一屁股跌坐在交椅上,他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两口,接着又不甘的“砰”的一声放下,“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虽然公子会不好受。”
    “你可以不说。”丘乙没好气的顶了回去。
    孙玉吹胡子瞪眼。
    卫子晋眼都没有抬,声音淡淡传来,“玉竹先生尽管说,我受得住。”
    孙玉回瞪丘乙,直接说了起来,“少年夫妻只懂情爱,逐不知作为丈夫除了夫妻之间的情爱还需有居多东西辅助。比如公子,若是当初初入营州的时候,公子穿着一身破烂衣裳,寒冬腊月蹬在破庙里,那个时候的公子去云家求娶,云家人必会把你打出来,云娘子貌美,怎会嫁给一位衣着破烂像个乞丐的夫君。”
    “女子貌美可嫁高门,或妻或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算女子不愿,为着家中父兄也会协妥,最有情是女人,最无情也是女人。”
    “如今公子不仅富贵集一身,还温柔小意的把妻子捧在掌心,对云家人那叫一个好,自己身处险地不管,非把云家人送去幽州享福,还不敢把实情告诉妻子,又怕她担心,云娘子根本就不知道公子的所作所为,如今你让我对外说公子已‘死’于羽国人之手,云娘子得到这个消息,转身她就会投入贼人怀中,既能保住云家人的安危,又能保住云家人的富贵。”
    “我跟公子已经有五年,五年当中,前三年公子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抢得营州半壁,第四年便要放手回湖州去,回湖州就算了,开始不思上进,整日沉溺在儿女私情上,没成婚也天天追着云娘子身后走,好吃的好穿的全都顾着她,云家大子不知犯了多少事,都是公子在背后默默摆平。”
    “公子明明有手段使云大郎改邪归正,公子偏要留下这个祸患收拾烂摊子,这是为什么,不就是为着云娘子一但有事就来找公子,使她依赖,使公子有接近她的借口,公子做的这些事,不正是因为公子心里害怕么。”
    “公子做事从来不曾犹豫过,事事料事如神,堪成先知,偏偏在云娘子面前就处处犹豫,生了恐惧。云娘子若是真心,她不会在乎公子是贫是贵。”
    “公子我问你,卫子谋如此心悦云娘子,云娘子并不傻,她难道就想不到办法见公子一面么?可两日了,她可曾来见过公子?”
    丘乙被孙玉的话说得心之动摇,手上一边为卫子晋疗伤上药,一边悄悄打量他的脸色。
    卫子晋却是闭着眼睛没有出声。
    孙玉见他不出声,心中郁郁,接着说道:“上次公子同云娘子在城郊受伤,公子为了她,脱离卫家,连姓也不要了,公子可曾听过我们几句忠言?公子在营州打下的基业全部拱手送给外姓人,咱们看着都心痛,可是公子不但不听我们的劝,还一意孤行的只想守着云娘子过小日子。”
    “孙玉,你这话有点过了。”丘乙见卫子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心里也不好受,不准孙玉再说。
    孙玉这次真的闭了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公子放弃这么多的东西,若是能得到云娘子的真心也就算了,如今看来八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暗卫匆匆从外进来禀报,卫子晋睁开眼睛,孙玉起了身,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暗卫脸色有些不好,不敢看卫子晋的眼神,垂着头回禀:“营州传来羽**师的婚事,于本月末在军师府举行,营州各富绅都得参加。”
    卫子晋猛的撑起身,受力过猛,背上的伤口崩开,丘乙气得按住他的肩,“公子再这么倔强,身子也受不住。”
    卫子晋却是不理,他坐了起来,目光锐利的盯住那暗卫,沉声问道:“新娘是谁?”
    孙玉叹了口气,到这时还猜不出来么,他如此聪慧,只是不敢猜吧。
    那暗卫被他如实质一般的目光盯出一身冷汗,硬着头皮回答:“云娘子。”
    ☆、52.救下云小花
    果然是她,卫子晋的脸色暗淡了下来。
    孙玉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与丘乙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心照不宣的把人遣退出去。
    室内又只剩下三人了,丘乙把卫子晋按下去,接着上药,看到崩开的伤口,又气又心疼。
    卫子晋说道:“玉竹先生传话出去吧,卫子晋‘死’于逃亡路上。”那话就像是在说别人似的,听到孙玉和丘乙耳中尤其刺耳。
    “还是按着计划行事,传信给九殿下和纪将军,三军会师于篱。”卫子晋说完,又道:“我相较于纪将军来说,只不过是费些钱财罢了。”
    说起这事,孙玉又想大张其词了,他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口,心想着,人家二十年未见,两心相悦,至死不渝,再说纪将军为救林氏失了营州,也是一个意外,若是早知道出了窝里反,哪还中那调虎离山之计。
    一代名将成了只顾儿女长情而至百姓于不顾的千古罪人,那人着实高明,一箭双雕。
    孙玉把卫子晋的‘死’讯传了出去。
    云小花守住主院,得知自己马上就要嫁给卫子谋,她开始哪儿也不能去了,对营州的事情一概不知,连卫子谋答应她见卫子晋一面的事也没了着落。
    先前还想着把孩子送出去,再想办法把卫子晋救出来,没想到卫子谋虽然什么事都依她,偏偏在卫子晋这一事上却是不肯。
    今日她坐在花园一角,心思郁郁,眼前的景色依旧,却已经物是人非。
    卫子谋从小道上走来,看到她,来到她身边坐下,想起今天属下找来的一具烧焦的尸体,他亲自查探了半晌,对卫子晋之死半信半疑。
    不过这个消息营州都传得沸沸扬扬,也不在乎把这个半真半假的消息告诉云氏,正好可以让她死了这条心。
    他见云小花一脸落漠,面色冷淡,这段时间因为他不答应让她见卫子晋,对他使了不少脾气和脸色。
    卫子谋心里有某种快感,唇角微微扬起,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云小花没有心情跟他聊天,一句话也没有答。
    卫子谋自顾自的说道:“先告诉你好消息吧,卫子晋成功从我手中逃脱了。”
    他话才落,云小花激动的看向他,卫子谋的眼瞳微微一缩,又道:“坏消息是,卫子晋在逃亡途中被羽国的将士俘虏,已经死了。”
    “死了?”云小花的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抓住他的袖口问:“你是骗我的对么?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在这些奸贼手中?”
    奸贼?卫子谋冷笑一声,原来在她眼中,他是奸贼,他见她越是抱着希望,越想打破她心中所想,无情的答道:“他已经死了,尸体被人送了过来,不过你估计看不到了,我已经把尸体丢弃在乱葬岗。”
    云小花腾的起身,撇开他跌跌撞撞的往房里去,卫子晋一向心智如妖,怎么会死?不会死的,定然用了什么脱身之计,然而眼泪却是一直往下落,管也管不住。
    若说活着除了孩子,便是卫子晋了,若是他活着她尚抱着一些希望,如今是半点希望也没有。
    来到内室,她坐在床沿,想起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目光不由停在悬梁之上,上一世胆小,苟且偷生,这一世她要勇敢一点,没有了卫子晋,她云小花活在这世上也没有意思。
    卫子晋的伤口包扎妥当,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丘乙劝道:“离会师的日子还有三日,公子不在床上休养三日,准备上哪儿去?”
    “上哪儿去?”卫子晋扬唇一笑,“纪将军为了妻子可以舍弃营州,留下千古罪名,我为何不能自私一点,我要去会师,也要带上妻儿,否则我不去。”
    把两位下属惊得不轻,他一个人孤掌难鸣,寸步难行,他要如何在敌方腹地救下他们母子俩,再说那卫府里还住着个羽**师卫子谋,羽国的三股兵力都留下来保护他这重要人物了。
    孙玉丘乙两人跪下,孙玉语重心长的道:“纪将军救下林氏,他手中有英勇善战的纪家军,又借天时地利人和,所以顺风顺水,如今公子要救下云娘子母子,打算如何去救?”
    “当初纪将军就是怕你冲动,便要求咱们三军会师,派一支精密的纪家军跟随我们入营州求人,其他兵马分三股攻击营州,来一个声东击西,这不是咱们事先商量好的么?”
    卫子晋却是不理,他都活了两世了,第一世失去小媳妇,第二世又这样的失去小媳妇么。
    不管小媳妇是因为他的富贵才看上他,还是因为孩子,反正不管怎么样,小媳妇只属于他,他就是死也要把她缠身边,不给她任何可以动摇她心思的机会。
    至于国之大事,他是有野心的,他还曾想过借九皇子之势取代卫家,他曾说过,‘不能做卫家子孙,便做卫家祖宗’,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形成,而是两世都存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若要他拿小媳妇来换,他宁愿与小媳妇过着小日子。
    孙玉丘乙两人眼看着阻止不住,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来,双双跑向外室,堵住大门。
    孙玉视死如归的说道:“公子若要走,就从我们俩的尸体上踏过去,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准你去送死的。”
    丘乙也是急了,“公子若是有个不好,云娘子和孩子不但没有救出来,恐怕到最后还成全了那贼人。”
    卫子晋迅速的穿上衣服,在墙上取下佩剑,从内室出来,看到两人那拼命的模样,只觉着头痛。
    他们俩人两世都对他极好,他下不了手,但这一世不想让自己后悔。
    “你们让开,我今天就放你们自由,不要再跟着我了,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无能的、只顾儿女情长的庸俗男子,没有什么值得你们追随的。”卫子晋冷着脸说完,手停在剑柄上,那模样若是两人还要阻止,还真的能出剑伤人。
    孙玉两人不动,主仆三人正在僵持着,外面匆匆跑来一个暗卫,来到门边被这阵仗吓住,一个跄踉,倒退了一步。
    三人齐齐看来,斥道:“身为暗卫竟如此慌张,到底出了何事?”
    那暗卫被三人的眼神逼得暗暗捏了把汗,如是回禀:“今日巡查营州,在城门处救下杏雨姑娘,她怀里藏着一个孩子,说是云娘子交付给她的,属下怕有诈,把人扣下,没有送回别院。”
    卫子晋手中的剑应声而落,他飞快的从到内室出来,来到暗卫身前,命令道:“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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