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绕榕溢抬眸看着魏安荣,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绝决。
    她蓦地心中一滞,这样的女人在西梁她从未见过,一个不畏生死,关键时刻不顾性命也要护着那女官儿的公主,一个为了自己国家宁可牺牲自己幸福的公主,呵,还真是有意思。
    赤绕榕溢的嘴角悄悄上浮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一手捏住魏安荣的下巴,仔细端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不为利益所动的人,少之又少。可你魏安荣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而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魏安荣对上赤绕榕溢那双眼眸,毫无惧色,本宫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
    赤绕榕溢嘴角冷了下来,若是为了那女官儿,呵,你还是趁早收了心。小王的女人,别人若是碰了,怕也就没了命了。
    赤绕榕溢不知为何,一想到魏安荣看着孟秋成的目光,心头便有一团怒火。从来她的东西,谁都抢不走。即便是为了西梁,即便是假意联姻,只要魏安荣还是她赤绕榕溢的女人,她就绝不允许别人夺走。
    看着赤绕榕溢转身离去的背影,魏安荣深深吸了一口气。
    西梁未来的王,不,过不了几日她就是西梁的王。一个比男人更加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王。
    大周皇宫,人人自危。魏元齐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深沉。董妃坐在他身侧,端着一碗参汤,皇上,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好好休息了,不如先休息一下?
    魏元齐摇了摇头,刘喜,去西梁的探子,回来了没有?
    刘喜没有回答,只是看了董妃一眼,董妃挥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魏元齐冷笑道,你不让刘喜说朕也知道,朕派出去的人是不是都死了?
    京都如今被张书礼掌控,皇上派出去的探子,未曾出长安城的门就已经被擒获。辅成王如今被软禁在王府之中,富察尔泰狼子野心,此时绝不会派兵回京增援。他只等着张书礼成事之后,好挥军南下,打着镇压乱党的旗号趁机夺权。皇上现在唯有等公主与孟大人回京了。
    魏元齐一手按在桌上,狠狠用力,张书礼这般着急,呵,他是不是觉得朕一定会输?
    话音刚落,门外一阵嘈杂。一人不顾阻拦的冲了进来,径直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皇上,臣妾有罪,臣妾求皇上恕罪。
    魏元齐冷眼看着殿下跪着的人,冷声问道,皇后,何罪之有?
    臣妾有罪,臣妾的父亲也有罪!家父褚西,勾结丞相张书礼,犯上作乱,乃死罪。臣妾知情不报,乃连坐之罪。臣妾今日来,只求,只求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皇后知道褚将军与张书礼勾结,却欺瞒于朕。呵呵,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啊!
    皇后急忙俯下身子,低头道,臣妾原本只是有所怀疑,却没想到家父竟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臣妾知晓,方觉晚已。不过臣妾知道,家父奉命围困皇城,三日后将带兵攻城。
    城中守卫顶多还能坚持两日,一旦皇城被攻下,张书礼一定会逼迫皇上禅位。虽然敌众我寡,可臣妾知道有一处布防松懈。皇上若是想要出宫,可从那里离开。
    皇后可真是有心了,不知皇后说的那地方是何处?魏元齐冷声问道。
    正是臣妾寝宫。家父还念着与臣妾的父女之情,所以一早就已经安排了人接应在钟秀宫。今日臣妾得了家父传来的信件,说是晚上会带臣妾从里钟秀宫最近的昌盛门离开皇宫。
    臣妾不敢一人离开,皇上,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只要皇上平安,等到公主回来,皇上还能与张书礼那老贼一搏。
    魏元齐淡淡勾唇笑开,皇后所言甚是,皇后如此关心朕,看来是朕错怪了皇后。既然如此,那今晚,朕便与皇后一同离开。
    皇后,你先回宫,且莫惹人生了疑。
    皇后点点头,起身看了一眼魏元齐身侧的董妃,暗暗咬着下唇。今晚皇上能走,可这个女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孟秋成一路狂奔,片刻都不敢耽搁。刚入了大周地界就被人拦了下来。
    孟秋成用力勒住缰绳,看着来人,心头又多了几分不安,阿羽,你怎么在这里?她看了一眼阿羽身后,还站着一人,凤姐姐?
    阿羽下了马,将凤三也扶下马,京都危机,其余人按着原计划,秘密监视着张书礼与辅成王,如今就只有我和凤三两人。
    沿途的杀手无数,为了确保凤三的安全,就只得在此等你。
    孟秋成也下了马,身后的几个贴身护卫,也纷纷下马,警惕的戒备着四周。
    京都现在如何?
    阿羽和凤三对视一眼,你一出京都,张书礼的人就等不及了。绍仝奉命追查国库银钱案,查到了张书礼的头上。如今绍大人已经被关押在了大牢之中。张书礼勾结褚西,围困了皇宫,辅成王也被软禁在自己府中。
    孟秋成有些意外,辅成王怎么会被软禁?
    因为张书礼的女儿与梁王成亲当日,路遇劫匪,不幸身亡了。阿羽想了想又道,这劫匪据说蹊跷的很,似乎是梁王安排的。
    孟秋成恍然,难怪了,这个梁王倒是有本事,张书礼的女儿都敢杀。也难怪张书礼要与辅成王翻脸了。可辅成王在京都也有兵马,怎么会任凭张书礼软禁?
    这事说来也巧,张书礼的女儿一死,梁王就带着辅成王兵符领着兵马出了京。没有了兵符,辅成王这才让张书礼给软禁了。阿羽忽而想起又道,对了,你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现在他就在前方不远的一处农户家中落脚,等着你。
    孟秋成点点头,阿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她说着又看向凤三,凤姐姐,褚西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了,那日褚西醉酒,说出了当年自己之所以指正邓将军,是因为张书礼的缘故。但是张书礼为什么这样做,褚西也不清楚。
    孟秋成恩了一声道,看来和我预想的也差不多,至于原因,或许就要去问张书礼了。
    凤三微微叹息,可惜我和阿羽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能再留在烟雨楼中。如今的烟雨楼也岌岌可危。不过幸好,有武兆霆护着,楼中的姐妹才算平安。
    孟秋成面色一顿,她还顾念着当年的那点儿情分,倒是难得。
    凤三有些不明白,谁?
    孟秋成摇头,没什么。对了,锦汐可还在宫中?
    这一问,阿羽和凤三四目相对,却是犹豫起来。这一犹豫,孟秋成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她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忙完了,接下来一鼓作气到完结!
    第90章
    凤三顿了许久,都不知如何开口。
    孟秋成看到她这般,声音也微微带着些颤抖,但她又努力镇定下来,平静的重复了一遍,她如何了?
    凤三急忙安抚道,她,她应该没事。只是梁王离京那日,锦汐也如同消失了一般。
    应该?孟秋成惨笑,什么叫应该?
    阿羽也补充道,我已经让咱们的人偷偷查了出入宫的记录,都没有查到锦汐姑娘何时离的宫。所以很可能,锦汐是被梁王悄悄带走的。皇宫之中本就鱼龙混杂,这里面各方势力耳目众多。就连皇上也都防不胜防,更何况锦汐一个宫女。谁又会在意个宫女的去留呢?
    不过你放心,锦汐姑娘还留下了一封信,这信没有写完,想必是事出突然。
    孟秋成拿着信,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不过短短六个字,梁王有疑,勿念!孟秋成将信紧紧捏在手中,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她心中暗暗自责,只怪自己走的匆忙,没有安排妥当,才让魏元昊钻了这个空子,带走了锦汐。
    现如今,张书礼犯上作乱,辅成王被软禁在京都,梁王却带着兵符离开了。这件事情怎么想都十分蹊跷,想必锦汐是与她想到了一块儿。
    可一时半会儿孟秋成也想不通这其中关键。
    过了好一会儿,孟秋成翻身上马,他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阿羽点点头,也翻身上马,拉着凤三一起,扬鞭自小道而行。
    路上,孟秋成又问了些京都的情况,阿羽皆都如实禀报。
    凤三双手揽在阿羽腰间,侧脸看向孟秋成,回京的时候,咱们不能再走官道了。张书礼的人在水陆两处都设下了埋伏,咱们回去的时候,要辛苦一些。
    还有,秋成,回京之后,先别回府上了。
    凤三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孟秋成望着她,不由问道,凤姐姐是不是担心张书礼的人会对我不利?
    凤三却是摇头,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张书礼便是以奸臣当道,皇帝昏庸为借口犯上作乱的。且这个理由得了百姓的支持。你现在回去,不是张书礼的人对你不利,而是那些百姓会要了你的命。
    阿羽已经让你府中的下人衙役暂时回家躲避,孟府你是万不能回的了。
    这些人中,还有不少曾受你恩惠,我是替你不值。
    孟秋成拉着缰绳的手一紧,忽而一笑,百姓图的不过是一份安乐,何况这些人中,那些奸商定是占据了大半,还有一些则是张书礼的人。以讹传讹都能置人于死地,而这众口所指,必然免不了受到牵连。
    我原本是想借着贪财奸官的形象保存一条命,现在反而让张书礼利用上了。这个张书礼可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缠,这次回去,也是一场硬战。
    凤三点点头,看孟秋成神色已经平淡,不知她心中对锦汐之事作何想。欲问她,最后还是作罢了。
    一行人在山间小路行了小半日才到了地方。
    入眼的一处农家,是个三进三出的普通院落,黄土石块垒的房屋,从外面看去,十分简陋。
    屋里的家具齐全,倒还算干净。
    阿羽推开中厅侧门,里面的人就站了起来。目光越过阿羽身后,面上露出喜色,大人,近来可好?
    孟秋成也笑,周师爷,哦,不对,应该是罗生殿的殿主,罗不易,罗先生才对!
    这名字许久没人叫过,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我还是觉得周师爷喊的更为亲切,孟大人还是称呼镜之的好。
    孟秋成淡淡点头,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定在了周师爷身边的美貌妇人身上,想必这位就是罗夫人了。
    美妇人上前多孟秋成稍稍欠身行了个礼,孟大人还是叫民妇李寡妇的好,这罗夫人三个字,民妇也是许久不曾用过了。
    民妇尚且有一事不明,孟大人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身份的?
    孟秋成伸手,请周师爷与李寡妇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
    罗生殿的殿主也是天下第一琴师,但罗先生一向神秘,周师爷与罗先生认识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人怀疑的。之后周师爷说自己精通音律,我便也就暂时信了。直到李寡妇,也就是夫人您的出现,反而让我越发怀疑。
    即便夫人打扮的再普通,却也掩盖不住浑然天成的那份气度。若真是农妇,那双手自然是粗糙无比,可夫人的手,光滑细腻,比起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白嫩了许多。呵,所以我才让阿羽去查了。
    这罗先生的底不好查,那我就只能从罗夫人入手。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究还是让阿羽查到了。
    周师爷摇头浅笑,大人果然聪慧,比起男子来说,你丝毫不逊色。无论是胆识,见识,还有决断,你定是万里挑一的。
    孟秋成并不惊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反而坦然道,周师爷早就看穿了我,却一直留在我身边助我一臂之力,孟秋成感激不尽。
    行了,这些话,莫与我说。罗生殿不过是江湖的一个门派,被人传言过后倒是有些夸大其词了。而且我也确实不再是罗生殿的殿主了,我现在只是孟大人府上的一个师爷而已。
    孟秋成看着周师爷,顿了顿,还是问道,您,为何要帮我?
    周师爷也抬头望着孟秋成,真想知道?
    孟秋成点点头。
    我也是受人所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罗生门做的算是见不得光的事。很多年前,我便收到你师父的一封信。你爹当年救过我的性命,这件事却是真的。罗生门以秘密为生,朝廷忌惮。先帝曾派人围剿罗生门,是你爹劝阻先帝,罗生门才逃过一劫。
    所以你师父拜托我,帮你查清楚当年的事,我便答应了。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我却始终毫无头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张书礼与此事有关,而他却并不是主谋。
    孟秋成知道,这些消息一定也是眼前人花费了大力气才查来的。无论如何,她都要起身拱手施礼,这些年,多谢周师爷相助。
    周师爷摆了摆手,大人不必谢我,因果循环,总归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现在朝局动荡,一但朝局稳定,皇上也会像先帝那样。罗生门终归有一日是消失于世界之上的。所以我也有一事有求于大人。
    请说!
    罗生门的那些秘密都藏在我府中暗格之内,上至天子朝臣,下至江湖侠士。张书礼一事解决之后,我想要大人亲自,一把火烧了这些东西。
    孟秋成眸光微动,很快就明白过来。罗生门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世人的秘密。这些秘密销毁了,罗生门便再也不是罗生门了。
    以后这天下再无罗生门,再无罗先生,只有周师爷!
    周师爷笑着点点头,接下来,该是你立功的时候了。立了这一功,你便是救大周于危难救皇上于为难的有功之臣,到时可向皇上提出,重查当年谋反一案的事情。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回京。
    至于其他的,路上我再与你详说。
    周师爷说完领着李寡妇出了门,阿羽和凤三也退出了房间。
    孟秋成连日奔波没有怎么休息,的确也是累了。
    但是此刻,她却仍旧睡不着。她心里记挂着一个人,担心油然而生,见不到面,就始终放心不下。
    表面上,她并无二样,那不过是不想让旁人为她担心罢了。
    等所有人离开,余下她一人,那份坚强的伪装很快就只剩下一兮懦弱如丝。
    她不是铁人,不是木头,她有七情六欲,她有情爱思念。锦汐下落不明,她这颗心,就好似被人揪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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